64 必修63

“是往這走嗎？”

“肖哥不是剛才發過定位了嘛。”

三個年輕人并排走在路邊,他們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身上的氣質已經帶了些成年人的味道，卻還殘留着屬于大學生的青澀朝氣。

龐玉瘦了一些，已經是個小型胖子了。徐安和趙宇都長高了，遠遠望去像三根高跷似的沿着馬路牙子跳過來。

“冷死了，北京好冷啊,我覺得我的臉要掉了。”徐安瑟瑟發抖，一張白臉凍得有些發紅，他脖子上打着三層圍巾，像只企鵝一樣。

龐玉手機上點開地圖,三人本正沿着馬路慢慢走着呢,一邊打嘴炮一邊瞎扯,龐玉忽然看到什麽，臉色一變。

他一把拉住身邊徐安的胳膊,“不對啊……”

“你們看，肖哥的定位顯示旁邊有家辦公樓,可前面……”龐玉擡頭，三人前方的馬路空空如也，最高的不過四五層居民樓,再走就要走到外環去了,能看到遠遠的青山。

“我們不會走丢了吧？”

三人默然無語，停下腳步才發現馬路上連個人都沒有。

趙宇的肚子很合事宜地“咕嚕”一聲，他惱怒起來，一把奪過龐玉的手機。

“我就說你們看路肯定不靠譜,我來！”他定睛一看，“建設路和紅旗路交叉口，哪有紅旗路……”

三人對着地圖忙活半天，最後也不知道是誰，把手機倒了過來。

“是往東南走不是往西北走啊蠢蛋！”

“他媽我們走反了！”

他們彼此嘲諷彼此挖苦，最後大概是距離實在太遠，徐安咬咬牙打了輛車。

最後出租車停下，三人看向自己面前的商業街。

“紅旗路309號，往那邊走。”

不遠處有家寵物店，門口放置着幾個鐵籠子，一只棕色小狗坐在裏面，瞪着純黑的眼珠子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三只巨型兩腳獸。

“汪！”狗子叫了一聲。

徐安一副萌化了的表情：“這小狗，好像在叫爸爸媽媽快放我出去~”

趙宇餓得臉色發青，看着狗惡狠狠：“想多了，它明明在說曹尼瑪放老子出去。”

“……”

“你們仨幹嘛呢。”衆人回頭，見肖蘊抱臂斜靠在門口，一副看智障的表情。

“我在這等你們吃中飯等了兩個小時。”他看了眼手機，“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了，該吃晚飯了吧。”

“肖哥！我好想你啊！……”趙宇一個虎撲。

“肖哥，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嗎？”

“滾。”

他們剛才被寵物店吸引了視線沒發現，原來肖蘊站着的地方立了個小門牌，寫着“一日三餐”，門上面裝了一個Led燈牌，不斷滾動着一行紅字：百年老店，還差九十九年。

小飯店門面非常小，進門兩側各一排靠牆的木頭桌椅，正對着的一張櫃臺，被玻璃隔斷隔開的地方是廚房，偶爾點綴着一些綠蘿和迷你椰子。裝飾不多，但是是很幹淨的現代風格。

這樣的氣氛下，三人就和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随後看到原本渾身兇相、叛逆不羁的肖蘊，都系上了圍裙，手法熟練地下鍋熱飯。

“我又愛上肖哥一次了。”趙宇作西子捧心狀，“肖哥穿圍裙的樣子好像□□啊，我好想娶他。”

話剛說完，廚房裏的人隔着玻璃門看出來，惡狠狠一笑，手裏吧唧捏碎一顆雞蛋。

趙宇看着那蛋液四濺的黃黃白白，臉色一變。

“我收回那句話。”

肖哥還是那個肖哥，只是變成了一個渾身兇相、叛逆不羁的□□。

看着屋內陳設，龐玉滿臉豔羨：“肖哥，你這是準備開業了嗎？好棒，我一直夢想着自己将來能開一家店，擺脫給別人打工的命運。”

“很快了，差不多月底開業吧。”

肖蘊說着，給他們端出三份特大號的盤子，裏面裝着紅豔豔的意大利番茄肉醬面，聞着就香氣撲鼻，而且賣相很不錯。

三人平時都是大老粗，吃飯就講究一個量大，很少有機會吃西餐，這會看見面上碼着的碎肉末，還有點綴用的碎羅勒葉，有點不敢動叉。

“肖哥你給的飯量太多了，真良心啊。”趙宇感動的有些想哭了。

肖蘊撓了撓頭，“不是，這本來是當托盤用的，你們三個又太能吃，我不想洗那麽多碗……”

事實證明，肚子餓的時候誰也不會管食物是什麽樣子什麽材料的了。

風卷殘雲吃完，龐玉摸着自己渾圓的肚子，忽然想起來什麽：“肖哥，這裏店面這麽小，生意忙起來不是很擠嗎？”

順着他的視線，肖蘊正在擦盤子。

他指了指櫃臺上的電腦：“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了，但是資金有限。”

這家店面據他自己的設想，主要是針對上班族的一日三餐，中式西式都有。早上他提供培根煎蛋三明治或者蛋餅油條豆漿，中午有披薩、意面、炸雞、也有盒飯，晚上則是中式家常菜。

一日三餐，日日有變，百年老店，九十九年。

三人就在肖蘊的小店裏暫住下了，當然是沒有床的，全都滾去打地鋪。睡覺的時候，脫得光光的男生們坦誠相見，聊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

“棗神呢，怎麽不見棗神？”趙宇抱着枕頭只穿着條褲衩，他使了個眼色，“都那麽久了，你倆已經嗯哼嗯哼了吧……”

肖蘊白他一眼：“閉嘴。”

瞧見他的神色，幾人心有靈犀，話題不再圍繞林棗，他們都是第一次來北京，興奮不已。

“明天我們去故宮看看吧，不過聽說□□前排隊要至少一個小時……”

“花了下個月生活費我也要吃一次烤鴨。”

肖蘊興致缺缺，任憑他們說話也提不起勁來。

徐安瞥了一眼：“肖哥，要不等棗神來了咱們一起出去玩吧。”

“她要上學。”

“那就辦個聚會，正好你們也一整個寒假沒見了吧？”

肖蘊有了點想法，他詢問性質地和林棗一說，沒想到她很快就答應了。

趙宇他們幾人在他這裏住了幾天，吃了幾天白食，眼看臨近開學了，忽然小店裏來了人。

林棗是和方妍一起來的，她們都拖着行李箱，乍入這裝修精致的小店都愣住了。

“好漂亮好精致！地段也好，太棒了！”方妍不停地誇贊，而此刻林棗看到那個從廚房走出來的人，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狂熱的思念，她很想沖上去來一個擁抱，卻礙于旁人，只能悄悄掐了掐他的胳膊。

“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不跟我說？”肖蘊低聲問。

“反正也不遠。”林棗輕聲回答，她擡頭瞅他一眼，肖蘊骨頭都酥了。

當天晚上幾人做了大餐開了party，慶祝這即将步入社會的欣喜，與朋友還在身邊的感動。

“肖哥，為什麽你要把香蕉挂在天上啊？”龐玉喝醉了，歪在徐安身上胡言亂語道。

肖蘊幾倍啤的下肚，也有些臉紅發熱，他一本正經：“香蕉是種很笨的水果，把它挂起來，它就以為自己還在樹上，這麽簡單的事情都不知道。”

他想給林棗夾菜，卻發現面前盤子裏大多數都空了，頓時怒了：“你們幾個太過分了，我把皮皮蝦送上西天，是想給小棗兒吃的，怎麽都進了你們的肚子？”

喝醉了的幾人胡言亂語，連千杯不醉的趙宇也有些買醉的意思了。

肖蘊渾身赤紅，他站起來顫巍巍的想要去拿果盤，手伸出去，半路被人捉住了。

“別走了，去睡覺吧，大家都困了。”

林棗引着他來到二樓，把窗戶開了一絲縫隙，涼飕飕的冷風就吹了進來，稀釋開一室溫熱香氣。

剛才還一本正經強打精神的人，在被她碰到以後忽然安靜下來，乖乖任她動作。

“這是方妍給我的情人結。”林棗蹲在他面前，想了想，“據說是用情人紅豆編制的，還用到了我們兩個的生辰八字，雖然我是不太信的啦……”

她把這條手鏈系在他手腕上，肖蘊有點愣愣的，低頭瞅了好久。

紅紅的細細一根繩子，編制進了幾顆紅豆，末端帶着個銅色鎖頭，很簡單的款式。

“你看，我也有一條。”林棗撸起袖子給他看自己的手腕，兩條紅繩長得一模一樣，她把手腕挨着他。

“方妍說帶着它，就能讓兩個人心念合一，永遠在一起。”

肖蘊沒說話，他的模樣乖乖的，臉很紅，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有點像小狗，表情很純真無害。

林棗是沒有喝酒的，她腦袋很清醒，但她又覺得此刻自己不那麽清醒。

“嗯，永遠在一起。”他吶吶點頭，重複她的話。

林棗覺得有趣，她想起來之前高三畢業的晚上他喝醉時候的樣子，心裏有點癢癢的。

“既然我們在一起了，那你現在親親我。”她故意伸長脖子擡起頭。

剛才對于旁人完全沒半點反應的肖蘊，只想了片刻，就乖乖湊上來親她，他呼吸很重，伴着馨香的啤酒氣味噴在她臉上，熱乎乎的。

“再親親。”他又親了她右臉一下，然後無師自通，繼續親她的鼻頭、額間、眼睛。

林棗癢的咯咯直笑，兩個人笑着滾倒在地毯上。

此時肖蘊壓在她身上，俯身吻她的脖子，兩人緊密擁抱，正難舍難分的時候，樓梯傳來走動聲。

趙宇扶着牆走上來：“肖哥，我覺得我要吐了，借用下廁所……”

他剛上來，猛地接收到肖蘊的死亡視線，腳下一滑，貼着牆壁又砰砰啪啪滾了下去。

樓梯上傳來趙宇殺豬一般的哀嚎，其他幾人趕過來一看。

徐安把他拉起來：“別嚎了，半點事沒有，頂多擦破塊皮。”過了幾秒，衣服窸窸窣窣的，徐安聲音發抖。

“你幹什麽，你要幹什麽，別吐啊別吐！”

然後就是兩個人的慘叫聲。

林棗還躺在他身下，聞言又笑起來，肖蘊紅着臉撐在她上方。

眼神相交，他們已經全無芥蒂，就如同這條手鏈的意義一樣，心念合一、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