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魔影。”

“屬下在。”魔影悄無聲息落在墨天星面前。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魔影的傷勢基本已經痊愈，卻仍舊沒有等到主上的任命。

這也正常。畢竟前車之鑒，主上總會有所顧慮。沒有任命，魔影默默跟在主上身後，擔負起警戒的職責。

魔影跟着墨天星一大早就來到影衛分配任務的地方，看着主上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将任務一一看過。

“身體怎麽樣了？”

“屬下已經無礙。”

“既如此，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說着，墨天星将手中挑了好半天的成果交給魔影，“下去休息吧。明天出發。”

魔影接過，仔細看罷，将關鍵信息牢記在心裏，手上一用力，将紙條銷毀，行禮告退，“是，屬下領命。”

墨天星目送魔影離開，看了看手中握着的一疊紙條，低笑了一聲，內力撫過，手指松開，紛紛揚揚的碎片自指尖劃過，消于無形。

整了整衣袖，墨天星也轉身離開。

果然還是這般強大內斂的魔影看着更順眼……

……

昔日高大威嚴的大殿，此時卻因為缺少人煙而多了幾分落寞。

墨天星罕見的穿了一身玄色長袍，整個人斜倚在大殿正中的寶座上，支着腦袋，目光放空，慵懶而随意。

這麽長時間了，他又想起那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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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最終BOSS的魔天行，武力高強，才智超群，手下的淩天教人人聞之而色變。這樣一個枭雄，最後的最後，卻在這大殿上，被心愛的人背叛，一人獨戰群豪，力竭而死。

而如今，他也走到了這一步。

墨天星皺了皺眉，伸手撫過胸口。一個月太短，果然傷勢沒能痊愈。

可惜，沒有時間了。

他終究還是和書上不同的。

一連串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墨天星緩緩坐直身體。

此時還是白天，大殿卻仍是一片黑暗。

殿門大開，像是一個無底的深淵，要吞沒所有膽敢入內的人。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一道清冷的聲音清晰的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與聲音一同亮起的還有殿中的沖天燭火。

一時間燈火通明。

殿外，聚集于此的武林中人皆吓了一跳，彼此看看，就是不敢上前，生怕重什麽陷阱。

到最後，還是領頭的人發了話：“我等衆志成城，又怎會怕了魔教的雕蟲小技！”說罷，當先走入殿中。

一身白衣，風姿卓然，正是柳岩詠。

有人帶頭，一行人一窩蜂湧入大殿，自然看到了端坐于高處的墨天星。

頓時群情激奮。

“魔頭，還不快快受死！”

“就是，速速受死吧！”

“今日我等就替天行道，剿滅魔教！”

柳岩詠就站在一旁，也不出聲。在他的身邊，蘇白衣含羞帶怯，好一對金童玉女。

吵死了。墨天星皺緊眉，眼神不着痕跡地自趙啓天身上掃過，落在柳岩詠身上。

“白羽公子居然能帶着這幫廢物摸上我淩天教總壇，本座真是小瞧了你。”

“教主謬贊。多虧了魔淵鼎力相助。”

魔淵？真是……死了都不安分！

墨天星不置可否：“膽敢來闖我淩天教，那想必諸位已有赴死的覺悟。”

眼見勝利在望，衆人紛紛拿出武器，直撲高臺而去。

一時間刀兵相擊的利響回蕩在整個大殿。

“蝼蟻之輩。”墨天星嗤笑一聲，手中長劍或點或刺或是橫掃，配合精妙的身法，衆人竟進不得他的身。

沒有管面前的跳梁小醜，墨天星找了個機會脫身而出，手起劍落，先一步解決了縮在衆人身後的趙啓天。

如此，縱使那蠱沒有破解，魔影也不必再受制于人。

這麽想着，墨天星壓下胸口的不适，提氣，縱身一躍，揮劍直取柳岩詠。

能以弱冠之齡號令得了這些人，柳岩詠的武藝必定不弱。

那些人可不講求什麽俠義精神，輪番而上。

螞蟻多了還能咬死象，更何況……

正鬥到激烈時刻，墨天星傷勢複發，胸口驟然一痛，動作不由得一慢。

柳岩詠眼睛一亮，格開墨天星的劍，上前一步，內力灌注劍尖，氣勁劃過，墨天星只來得及側身避開要害，臉上一陣刺痛，顯出一道血痕。

見墨天星受傷，圍攻的人都精神一震，打得更加賣力。

刀光劍影間，不過片刻，墨天星身上又添了幾道傷痕。

內力損耗過多，傷勢終于爆發。墨天星只覺得內力一滞，終于無法運轉，手腳更是瞬間脫力，虛弱得幾乎握不穩手中的劍

該是……謝幕的時候了。

柳岩詠一劍刺出，穿心而過。

眼前一黑，墨天星幾乎要穩不住身體。用力搖頭，眩暈之後終于看到一線光亮。

強撐着将那些人一一記在心裏，墨天星洩了最後一口氣，任由身體摔在地上。

意識即将消散的那一刻，他似乎聽到了魔影的聲音……

是……錯覺吧……

“魔……影……”

一道黑影自遠方疾弛而來，閃電一般掠過大殿，直向墨天星而去。

正是魔影。一路輕功疾弛，卻還是遲了一步，主上緩緩倒地的身影讓魔影目呲欲裂。

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啊！

終于趕在主上倒地前接住了他。

可是，接住又有什麽用？

主上……就要死了……

“主上！主上！”低聲急切的呼喚卻一直沒有得到回答。攬着主上身軀的雙臂很快就被浸透。滿手滿眼都是主上溫熱的血，紅的刺眼！

時間緊迫，魔影橫抱起主上的身軀牢牢護在胸前，趕在衆人再度圍上來之前沖出大殿，轉眼消失不見。

……

找了個安全的地方，運功掃平所有雜物，魔影小心翼翼将主上放在地上。

墨天星此時的樣子真是狼狽不堪。墨發披散，全身染血，幾乎找不到一塊兒完好的地方。

“主上？主上？”魔影半跪在地，俯身湊到墨天星耳邊急切的輕喚了幾聲，沒有回應。

主上只是身受重傷罷了，只要找到尹天佑，主上就會好起來。只要找到尹天佑，找到尹天佑……

魔影慌亂的伸手想要抱起墨天星繼續趕路，卻在目光觸及他的身體時停了下來。

好多血……

要先為主上止血。

速來面無表情的臉布滿冷汗，猙獰的可怕。一向殺人索命穩健如石的手此時卻顫抖地撕不下一塊兒布條。

“啪-”魔影帶着內力的右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終于找回些理智。

魔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撕下中衣幹淨的布塊兒，小心主上翻開破碎的不成樣子的衣服，在看到如玉的肌膚上可怖的傷口時身體止不住的一顫，伸手取出随身帶着的傷藥不要錢一般灑在傷口上，再有條不紊地用布條包紮好。

先是胸口，然後手臂、小腹……

忽的，魔影上藥的動作停了下來。

剛剛，地上的那個人，淩天教的教主，他視若神明的主上，再沒有一絲生機。

瓷瓶自手中滑落、破裂，透明泛着青色的液體灑了一地。

“主上……”

魔影伸手，輕輕按壓在墨天星腕間，不死心的用內力探了一遍又一遍——主上驚才絕豔，怎麽會如此輕易地死了？主上不會死的！

不會……

指尖安靜的可怕。

本該跳躍着脈動的地方，一片死寂，靜的魔影的心底一片冰冷——主上……真的……已經……

呆呆的跪在主上的身旁，魔影失了魂魄般，眼睛盯着主上一眨不眨，眼角熱得發燙，滅頂的絕望鋪天蓋地……

一滴水突然落在手上。

魔影僵硬地擡起手，是淚。

原來，像他這樣闖過無盡地獄、殺人無數、冷血冷情的怪物，也還有淚嗎……

主上……

若不是他刺傷主上……若不是他身中蠱毒……若不是他失手被擒……

若不是他，主上怎麽會死！

魔影只覺得嗓子裏堵得難受，一顆心沉到了黑暗的深淵。他想大喊，想大笑，想要殺了自己為主上陪葬，卻一動都沒法動，只能懦弱的跪在這裏，默默地流淚，任由毀天滅地的悔和恨一點一點将自己逼瘋……

為什麽死的人不是他！

所有傷了主上的人都該死！

那些武林正道！火雲閣、易榮坊、廬山派、秦園居、柳月派、柳岩詠，還有他……

都該死！

魔影昂首，斂去一雙鮮紅欲滴滿是暴虐的眼，沉默的，深深的，重重的跪拜下去，一下，又一下……

主上，魔影連累主上，魔影該死。等魔影為主上報仇，魔影願下地獄追随主上，無論是削骨剔肉或是刀山火海，任憑主上處置。

小心翼翼抱起主上的身體，落日下，身披血色光芒的魔影一步一步，消失在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