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煮綠豆湯這項技能周如還是跟林月學的。

那陣她們紋身店剛開不久，幾個人還都沒被生活滄桑成現在這副模樣，湊在一塊元氣還都是非常足的。

刨去工作以外，林月還提議說讓大家享受享受生活。

“譬如呢？”李源舉手提問，對這項提議非常上心。

“旅游，電影，好吃的。”林月扒拉着手指頭跟他們數，“咱們周六日不是不上班嗎，可以借着這個機會組織組織。”

“算了吧。”陷進沙發裏的韓澈嘆了口氣，“周末我得補覺。”

話剛說完随口就打了個哈欠。

林月對此非常無語，也不知道他成天怎麽就跟個睡神似的走哪睡哪。

“那就剩電影跟好吃的了。”李源說，“我家有投影儀，可以拿到店裏來沒事看看。”

“行啊。”林月點頭，“要這麽說我家還有鍋，也可以拿過來用。”

倆人湊在一塊商量了半天，最後敲定主意過去找周如一申請，方案也就這麽定下來了。

林月是個急性子，說實施就實施，當晚就帶着鍋碗瓢盆和一衆新鮮食材回到了店裏，噼裏啪啦一頓鼓搗。

最後香味兒飄的滿屋都是，就連隔壁店的人都忍不住站在門口往裏看了幾眼，還以為他們改行做餐飲了。

林月擺好小桌子，安排他們全部圍成一圈坐好，又拿起勺子一人給盛了一碗，心底蘊起了滿滿的成就感。

甚至還專門湊到周如跟前問了句：“好吃嗎？”

周如應了一聲，如是說：“嗯，還挺好吃的。”

“所以說啊。”林月皺起眉，“你以後也別總吃外面的東西了，自己做的多香，我感覺自打認識你以來就沒見你有一天不是在外面吃的。”

“我不會做。”周如聞言勾起嘴角來輕輕笑了笑，“随便吃點能填飽肚子就行。”

語氣裏塞滿了無所謂，還帶着那麽點喪氣。

林月是真看不懂她。

她認識周如的時間比李源他們都要長，按理說應該對周如有一定了解了才對，可卻并沒有。

她只知道周如家裏好像挺有錢的，這人怎麽着也得算是個吃喝不愁的富二代，本應該過着紙醉金迷的生活。

再怎麽差也不至于過來開個紋身店。

當時她也曾旁敲側擊的問過，結果周如竟然就這麽回答了她。

她說：“沒什麽原因，想開就開了。”

林月：“行吧，你開心就好……”

她嘆口氣，出于為周如的身體健康考慮，最終還是打算開口再勸勸。

“我告訴你個簡單的。”她說，随手拿起袋綠豆在她面前甩了甩，“你可以拿這個煮個綠豆湯喝，養生還解暑。”

“嗯，這樣啊。”周如應聲點點頭，并不上心。

林月不放棄，繼續和她說：“真的特別簡單，你就把綠豆用水泡泡，差不多了撈出來往鍋裏一扔大火煮沸就行了，傻子都能學會。”

她話音一落，周如擡起頭一言難盡的看了她一眼。

“不是，我說錯了。”林月趕緊擺擺手，“我就是想形容做法簡單。”

“況且你學會了以後還可以做給別人喝的。”她說，“朋友啊，家人啊，對象啊。”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動到了她，原本不怎麽感興趣的周如竟然願意學了。

應該是先泡一下吧。

周如撕開綠豆的袋子，在向妍的碗櫃裏拿出只小碗來接了水，把綠豆洋洋灑灑的倒了進去。

做完這個步驟之後她有點後悔，突然想起了當初林月追在她屁股後面要教她做飯的事兒。

如果她當時能多學幾樣就好了，這樣就能換着樣的做給向妍吃。

還能看見小姑娘笑起來，特別開心的誇獎她，哪怕只有一個好吃也好，那她也是開心的。

周如腸子都要悔青了。

向妍這會兒正在旁邊切胡蘿蔔，手法非常娴熟，手起刀落，每一個蘿蔔丁都很精致。

“做完準備工作啦？”估計是用餘光看見了她，小姑娘輕聲開了口，語氣中帶着笑意。

“嗯。”周如應聲道，幹脆湊過去看向妍切胡蘿蔔。

“有什麽要幫忙的嗎？”她問，“我現在閑下來了。”

她是真想做點什麽，所以就連聲音裏都不自覺的帶上了點期望。

不過向妍當時正忙着切菜，壓根沒聽出來她話裏的意思。

“沒有沒有。”她搖搖頭，勾起唇來朝周如笑笑，“你把綠豆湯做好就行了，其餘的我來就可以。”

“我可以幫你削土豆。”周如這般道，随即又稍稍往前湊了些，一雙漂亮的眼睛盯着向妍的側臉。

眼下的這個距離非常暧昧，向妍只要稍稍吸氣就能聞到周如身上的味道。

和她們在酒吧重逢的那次一樣，迎面而來的是陣淡淡的花香，幹淨又純粹，好聞的很。

雖然已經過去好多天了，但直到現在向妍依舊還記得那個場景。

她記得周如溫暖的擁抱，記得她幫自己擦臉，記得她在自己被噩夢驚醒時柔聲說的那幾句安慰。

甚至還記得那時挂在她臉上的笑和指尖的溫度。

就跟做夢一樣的，把她一整顆心都填滿了，以至于在很多次午夜夢回時她都能重新夢到那個場景。

向妍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了幾分。

周如這會兒依舊在等待她的回答，向妍沉默半晌，最後伸手把刮皮器放到了周如手心上。

“那就麻煩你了。”她說，聲音像是沾了蜜似的甜，“這麽辛苦，一會兒我多給你盛幾碗飯。”

“嗯。”周如也應了一聲，輕輕揚起嘴角來笑了。

“我正好餓了呢。”她說。

看見向妍來回忙碌的身影，聞見安穩又幸福的煙火氣，不自覺的也就餓了。

原來生活其實是要過成這樣的。

向妍從小就開始學着自己做飯了，這麽多年過去，手藝基本算得上是爐火純青。

因為只有兩個人，所以她做的并不多，兩份咖喱，一盤糖醋魚，外加一份炒青菜就已經足矣。

幾個菜往桌上一放，再配上周如好不容易熬好的兩碗綠豆湯，一眼看去非常好看。

“咱們快點吃吧。”向妍從中午一直睡到現在，這會兒早就餓了。

她去廚房拿了筷子，白皙的小手向前伸去遞給周如，滿眼全是開心和愉悅：“聞着太香啦，你趕緊嘗嘗。”

“好。”周如點點頭，拿起筷子夾起一團沾着醬汁的米飯送進了嘴裏。

真的很好吃，濃香的醬汁和柔軟的米飯，就連土豆和胡蘿蔔都是軟糯糯的，一口咬下去很香。

和李源叫的外賣裏的咖喱一點都不一樣。

“好吃嗎？”向妍的聲音從對面傳過來，滿是期待的等她回答。

“好吃的。”周如說，輕輕的笑了起來，由衷誇贊道，“比我以前吃過的任意一次都要好吃。”

“沒有這麽誇張啦。”向妍垂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喜歡吃就好。”

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以後可以經常做給你吃。

她眨眨眼，很想這樣回答她。

不過她知道這可能是她唯一的一次機會了，周如現在會出現在這裏不過是因為她受了傷。

一個小姑娘大冷天站在雨裏哭了一通鼻子，後背上又青紫了那麽一大片，看上去實在太可憐了些，周如實在看不過去了所以才會來照顧她的。

周如又不是真的喜歡和她在一起，她知道的。

意識到這些，向妍原本勾起的嘴角不自覺的垂了下來。

“你再嘗嘗魚。”她開口說，不想讓周如看到自己的異樣，于是便使勁的往她碗裏夾菜，“還有青菜也多吃些，對身體好的。”

“你每天總是那麽晚上班，一忙就是一整夜，得好好補充補充營養。”

話音剛落，周如就擡起眼睛看了過來。

向妍被她看的一愣，後知後覺的趕緊開口和她解釋：“你放心吃，筷子我還沒用過呢。”

她以為自己嫌她髒。

“不是。”周如連忙搖搖頭，“我只是想謝謝你。”

“別再忙着招呼我了，自己也快點吃吧。”她說，“這次你辛苦了，下次如果有機會，我做給你吃。”

竟然還有下次。

向妍擡起眼來，有些驚訝的看着她。

“怎麽？”見她這樣看着自己，周如不由得勾起唇來輕輕笑了，“雖說我現在只會煮綠豆湯，但以後就不止了。”

“你想吃什麽可以告訴我。”她雲淡風輕的開了口，夾起向妍夾給自己的魚放進了嘴裏，“我都可以學的。”

只要是為了你，什麽我都可以學的。

飯後向妍包攬了刷碗的工作。

今天周如實在幫了她太多，她本來就已經覺得很感謝了，怎麽還好意思再讓人家去刷碗。

更何況因為周如的那句話，直到現在她都還在高興着。

“你去喝點水吧。”向妍說着把周如安排到沙發上坐下，之後又把桌子上的水果全部往她面前一推，這才轉身準備去廚房刷個碗冷靜冷靜，“現在不早了，等一會兒我刷完碗下樓送送你。”

“不用麻煩。”周如搖搖頭，“我自己走就行。”

“不行。”向妍回頭說，态度非常明确，“我必須得送送。”

模樣像只炸着毛的小貓。

周如見狀笑起來，點點頭說了句好。

向妍這才放心的回到廚房刷碗了。

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就連跳廣場舞的大媽們都回了家，街邊人煙稀少，周身安靜的出奇。

只有水聲一直在響徹着。

向妍滿心歡喜的刷了個碗，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外面也太安靜了。

她從廚房探出頭去看向周如，本想叫她先看看電視解解悶，話還沒說出口就發現僅僅這麽一小會兒的時間，周如竟然已經坐在沙發上睡着了。

頭向後仰着，枕着沙發的一個角，漂亮的眼睛閉起來，手上還握着沒來得及按滅的手機。

一看就是困極了的模樣。

向妍見狀調小了水龍頭，小心翼翼的洗過了手，走進屋裏拿出張小毯子來蓋在了她身上。

“對不起呀。”她小聲說，眼底帶着歉意，“是我今天耽誤你時間了。”

“我忘記你其實已經工作了一整夜。”她說，輕輕的搖了搖頭，“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睡吧。”

說完就要起身離開。

可還沒等走，就突然聽到眼前的周如輕輕啓了唇，小聲叫了句她的名字。

“向妍。”她說。

向妍被她吓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把她吵醒了，連忙将頭轉了過去。

沙發上的周如依舊閉着眼，呼吸也非常平穩，完全沒有一點醒過來的趨勢。

原來是在說夢話。

向妍見狀頓時就笑了起來。

她還是第一次聽見周如說夢話，一時間有點新奇，連忙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按下了拍攝鍵，本想把這段視頻錄下來明天拿給周如看。

小紅點按下去，時間跳動起來，在屏幕上緩緩計着時。

一秒過去了，兩秒過去了，在第三秒時周如再一次重新開了口。

可這次說的竟然是：“你還疼嗎……”

“我幫你吹吹吧。”

向妍聞言鼻子一酸，險些拿不住手機。

她默默的關掉錄像鍵，就這麽一言不發的站在周如面前沉默了好一會兒。

心底像是有什麽東西化開了，腦海裏也有個聲音在叫嚣着，告訴她或許你可以和她再靠近一點點。

偷偷抱住她也好，亦或是，輕輕的吻她一下。

向妍閉了閉眼，做了好幾次的深呼吸後微微俯下身，湊到周如面前去輕輕親在了她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