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向妍站在小區門口，隔着一條公路和好幾輛飛奔而過的汽車觀察周如。

這人的表情依舊跟平時沒什麽區別，眉頭沒皺起來，眼底也沒帶着厭惡的情緒，或許因為光線的原因，甚至看上去還有點溫柔。

就是不知道究竟為什麽會大早晨的出現在這裏，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看見自己聞她的外套。

向妍幾乎把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她垂下頭，盯着腳底下的地面看了好幾眼，兩只抱着外套的手也不自覺的緊了緊。

反正……周如已經讨厭自己了。

她在心底悄悄的想。

就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昨晚幾乎就沒怎麽睡，甚至還一個人胡思亂想的哭了好久。

那會兒她做好的，是以後再也見不到周如的打算。

結果沒想到早上剛一起來就在沙發上瞥見了她的外套，也沒想到一出小區就又在馬路上看到了周如的身影。

就跟做夢似的，把她原本設想好的那點結果全部粉碎了。

既然這樣，那就說明上天還是在眷顧她的，也說明她不是不能沒有期待。

小姑娘哭了一晚上，再加上之前受了傷，這會兒眼睛和全身都在疼，本來情緒就有點飄，這會兒突然看見周如，那點別扭的情緒也就更飄了。

最後她幹脆一咬牙，深吸一口氣抱着外套徑直過了馬路。

是你自己找上門來的。

向妍一邊往前走一邊安慰自己，腳下的步伐快的生風。

就這麽一路走到了周如面前，她剛想找個體面的方式和她打聲招呼，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突然聽見這人問了自己一句。

“怎麽了嗎？”她說，“那件衣服是有什麽問題？”

她看見了！

向妍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士氣刷的一下就沒了。

“我就是……”她開口，眼睛不自覺的瞥向了一旁，渾身上下都裹着層尴尬，“想聞聞上面有沒有雨味兒。”

“你昨天忘記拿走放在我家的外套了。”她說，抿起唇将那件外套往前遞了過去，聲音小小輕輕，“我本來想給你送過去的。”

竟然沒提昨晚發生的事，還說要來給她送外套。

周如眼底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

她昨晚在向妍樓下守了一夜，也反思了一夜，最後還是決定等她出來後再和她認認真真的道個歉。

至于之後向妍是怪她也好，再也不想見她也好，那也都是她活該，是一定要受着的。

周如想了很多，可卻萬萬沒想到向妍會是這樣的反應。

“拿着呀。”向妍這會兒一直在看她，拿着外套的手又往前伸了伸，纖細的手腕在陽光的照射下白的發光。

漂亮的很，無論哪都那麽好看，是周如想了多少年的人。

要想她放棄，她果然還是做不到。

周如嘆了口氣，半晌後突然輕輕的笑了。

她伸手把外套接過來，随即又轉了身，從車裏拿出個紙袋來遞到了向妍面前。

向妍垂下頭去看，發現裏面躺着兩個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她頓了頓，悄悄踮起腳尖來順着車窗往裏望了一眼，發現裏面也有一份一樣的。

“你來送早餐嗎？”她收回視線，擡起頭來看向周如的臉，眼底似是閃着抹淡淡的光。

周如點點頭：“是。”

“專程……來的嗎？”向妍又問。

周如還是點頭。

向妍的眼眶不自覺的紅了。

她伸手把袋子接過來緊緊拎着，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澀：“你為什麽要給我買早餐啊，我以為你不想理我了。”

“明明昨天晚上你都走了。”她說，聽語氣甚至都帶上了點哭腔，“我不是故意親你的，是因為……”

話還沒說完，周如突然伸手抱了上來。

“對不起。”她說，輕輕擡起手在向妍的背上拍了幾下，“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對，我和你道歉。”

她或許是實在見不了向妍哭的樣子，沉默半晌，又拿出之前在紋身店時的态度安慰她：“你這麽漂亮的小姑娘，可千萬別哭花了臉。”

語氣溫柔的像是每一次雨後從烏雲裏照出的第一縷陽光。

向妍窩在她懷裏不動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輕聲開了口：“疼。”

周如一愣，突然意識到向妍後背還有傷，連忙松開了自己的懷抱。

“你昨天晚上有給自己上藥嗎？”她問，語氣裏帶着關切和緊張。

向妍聞言輕輕搖了搖頭，半晌後有些泛紅的眼睛眨眨，小聲吐出句話來。

她說：“我自己一個人夠不着。”

向妍拎着早飯和外套上了電梯。

周如沒讓她坐公交，最終還是開車送她來的，因為時間有些耽誤了，所以路上開的格外的快。

可即使是這樣，向妍卻也在路上想了許多。

随着時間的流逝，這麽多年過去了，她覺得自己似乎真的長大了不少。

不光是身體上和心智上，還有在面對周如時的态度也有所成長了。

原來……結局或許并不是從一開始就決定好的，只要她肯再努力一點，再勇敢一點，事情也許真的會變的不同。

“我走了。”車子到達目的地，向妍打開車門，和周如輕輕揮揮手說再見。

周如點點頭，還沒等向妍回頭就突然又叫住了她。

“怎麽了？”向妍連忙問。

“我剛看了天氣預報。”周如說，“上面說今天或許還會下雨的。”

“所以……”她這般道，把向妍剛還給她的外套又重新拿起來遞給了她，“你多帶點衣服吧。”

“以後再還給我也沒有關系的。”

“好。”向妍應聲将那件衣服重新接過來抱在懷裏，乖乖的和她道了謝。

周如也和她說再見，一直目送着她進了公司這才離開。

昨晚估計店裏活挺多，林月忙了一夜，直到現在才緩過來。

周如前腳剛把車發動，林月後腳就一連打過來好幾個電話，最後周如實在沒辦法，還是接了。

“怎麽樣了？”剛一接起那邊就傳來個恨鐵不成鋼的聲音，“你和那小姑娘和好了嗎？”

“嗯。”周如應了一聲，“應該是的。”

“什麽叫應該！”林月感慨，“你就會成天說這種模棱兩可的話。”

“要不我們大家一塊幫幫你吧。”她嘆口氣，沉默半晌，聲音裏突然又帶上了笑意，“幫你們多制造點相處的機會？”

前面是個秒數挺長的紅燈，周如停下車子，将手機換到了右手：“譬如呢？”

林月：“我聽李源說她朋友不是對紋身感興趣嗎，昨晚我已經安排過了，讓李源給她發微信，告訴她店裏有折扣，打三折。”

“就算不打算紋也沒事，只要進店就有獎品跟福利，李源跟她天花亂墜的一通介紹，真煽動成功了，人家答應今天晚上過來。”

周如搖搖頭：“她過來向妍又不一定會跟着一起。”

林月：“不會啊，活動必須兩個人一起進店才能有效呢。”

“最好兩個都是女的，年齡相仿，關系好，要是其中一個姓向就更好了。”

周如：“……”

紅燈在這會兒歸了零，周如和林月寒暄幾句挂斷了電話，繼續往前開。

不過很快的又因為想起了什麽，再一次撥通了林月的電話。

“幹嘛啊？”林月的聲音從那頭傳來，聽上去有些慵懶，“是不是意識到絕妙之處了。”

“不是。”周如說，“我只是想問問你下午在家嗎？”

“在。”林月點頭，“來找我？”

“嗯。”周如應聲道，将車子調轉了方向開往就近的果蔬市場。

“在煮綠豆湯之外，再多教我做幾道菜吧。”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