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向妍再一次做了那個熟悉的夢。

夢裏的她重新回到了高中時代, 一睜眼依舊是熟悉的課堂和教室，也依舊是最熟絡不過的那幫人, 大家笑着鬧着, 把枯燥的生活用熱情點燃。

雖說那時異常辛苦，可卻也是向妍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了。

因為在那段日子裏，每天她都能見到自己最喜歡的人。

兩個人所在的班級正好是對門, 向妍每次總是借着去洗手間的名義悄悄順着門口往裏望一眼。

她發現只要一到周五, 周如就一定會帶着畫具來學校。

見的多了向妍也就沒忍住悄悄找他們班的人打聽了一下，最後意識到原來她在外面報了興趣班, 每個周五的晚上都要去上課。

看來她喜歡畫畫呀。

就像是在沙灘上撿到了一個漂亮的貝殼似的，向妍把這件事情偷偷的記在了心底。

那會兒她們班有好多姑娘都在追星, 少年人的喜歡含蓄又內斂, 表達愛意的方式就是用和偶像們相似的同款，做和偶像們相似的事。

向妍不追星，可她喜歡周如，所以她也想做和周如一樣的事。

可惜當她提出了這個願望的時候卻并未獲得母親的支持。

“我供你上學就已經很辛苦了！”母親說, “沒時間再去管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想學自己想辦法啊。”她道, 語氣冰冷又諷刺，“賠錢的玩意兒。”

只不過短短的幾句話就叫向妍難過了好久, 徹骨生寒。

後來她沒有辦法，又實在放不下這個心願, 于是便省下了吃飯的錢，節省節省再節省，終于攢夠了不小的金額, 委托一位有經驗的同學來教自己。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她那不吃飯就會胃疼的毛病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落下來的吧。

所幸她争氣，沒有愧對自己這麽長時間以來的努力。

向妍一點點從基礎學起，逐漸擁有了很棒的繪畫功底，畫出的作品甚至還被放到校慶上去展覽。

不過那并不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向妍想着想着，不由得在睡夢中輕輕的笑了起來。

現實和夢境交叉，恍惚間她似是聽到周如在耳邊對自己輕聲呢喃了什麽。

她說：“如果有機會的話，你也給我畫幅畫吧？”

話音一落，向妍就已經在夢裏小聲的回複了她。

“其實已經畫過了。”她道，語氣裏帶着從少女時期就已經偷偷藏起來的愛意，“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已經畫過了，什麽樣子的都有。”

“很多很多。”

“全是你。”

向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陽光順着窗戶照射進來，驅散夜晚殘留下的冰涼。

大腦因為宿醉的原因有些懵，向妍躺在床上反應了好一會兒，這才終于想起了昨晚發生過的事。

她和許芸芸去周如的紋身店裏吃了晚飯，喝了酒，還玩了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

不光如此，這期間她好像還借着酒勁和規則對周如耍了流氓，命令周如親親自己。

一想起這件事，向妍的心跳就不自覺的加快了幾分。

不過這還不是最令她感到害羞的，因為在那之後周如真的親了過來，不光親了她的臉，甚至還……吻了她的唇。

在回想起事情的全部經過時，向妍頓時從床上坐了起來。

身體還有點輕飄飄的，向妍沒來得及顧慮太多，穿好鞋子後扶着牆堅強的站起身來往外走。

周如這會兒好像已經不在屋子裏了，向妍四處找了一圈也沒見到她的身影，最後只在桌子上發現了她留下來的紙條。

好像是因為突然有點事所以先走一步，叫她不用擔心。

不光如此，周如還在紙條裏告訴她自己已經做好了早飯，就放在冰箱裏，讓她起來的時候熱一下吃掉。

這麽好的嘛。

向妍很開心的揚起了唇，心底有陣喜悅悄悄的迸發了出來。

她把那張小紙條疊好後輕輕放進自己的睡衣口袋，之後這才快步走到冰箱前拉開門往裏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份非常精致的早餐。

是份蛋包飯，聞上去特別香，旁邊還有個兩根煎好的香腸。

向妍把早飯從冰箱裏拿出來放進了微波爐。

之後她轉了身，晃晃悠悠的走進洗手間裏洗漱。

這會兒的她依舊是有點迷糊的，身體和大腦還沒來得及蘇醒，反應比平時都要慢上半拍。

直到她一眼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

向妍整個人一愣，半晌後有些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她發現自己的嘴角竟然破了一小塊。

是怎麽弄的？

她有點懵的擡手過去摸了摸，手指觸碰到傷口，還挺疼，讓她不由得嘶了一聲。

向妍眨眨眼睛，在記憶裏搜尋了好一陣，最後只找到了一個可能性。

“是因為周如嗎？”她輕聲喃喃了句，有關那個吻的回憶在此時此刻突然飛快的在腦海中湧現。

周如的懷抱溫暖，唇瓣柔軟，她抱住自己，在昏黃的燈光下吻了她好久好久。

在那一刻，兩人的心髒似乎都貼在了一起。

向妍以前從沒親過別人，根本就沒有經驗，吻起人來沒有一點章法，就連身體都是僵的。

可周如卻并不嫌棄，反而還引導着她一點點的加深了那個吻，仿佛彼此之間是親密無間的愛人，吻的她大腦缺氧身體發軟。

像是在做夢，可那并不是夢。

向妍想着想着，就連耳朵都紅了。

因為今天是周末，所以紋身店并不上班。

周如不知去哪了，向妍也壓根不好意思聯系她，倆人昨晚的進展簡直是突飛猛進，讓她這會兒慌張的厲害。

于是到最後她通過許芸芸那邊聯系到了林月。

一別這麽多年，她和周如之間産生了一大段無法彌補的空白期。

那段空白出現了就是出現了，是無論怎麽努力也無法去填補的，想要了解只能通過她身邊的人。

而林月就是最好的人選。

倆人約在了市中心的咖啡館，向妍戴着口罩過去的時候林月竟然已經先一步坐在裏面了。

這還是她們第一次單獨見面，再加上向妍又有事情要麻煩人家，所以她在來的路上提前給林月買了禮物。

是套新出的護膚品，來之前她看過林月的朋友圈，發現她好像很喜歡這個牌子。

“來就來嘛。”林月明顯很受用，樂呵呵的把禮物接過來放在旁邊，“帶什麽禮物呀，咱們都熟了。”

還沒等向妍說話，她随即又問了句：“怎麽戴口罩了，是感冒了嗎？”

“是呀。”向妍點點頭，沒敢把實情告訴林月，“可能是因為昨晚回去的時候受了點風。”

“啧。”林月聞言啧了下嘴，“怎麽回事，周如她沒照顧好你啊。”

“沒有沒有。”向妍連忙搖搖頭，“她很好的……”

話一說出口，心底含着的那點小心思頓時無處可藏。

林月見狀不自覺的勾起了嘴角。

喜歡這種東西啊，是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的，就算嘴巴會說謊，但眼睛和神态也會把人暴露的徹底。

“進入主題吧。”她說，沒打算再坐在這裏兜圈子，“你是為了周如的事情來的吧？”

“是的。”向妍輕聲應了一句。

“是……想和我打聽這些年來周如的情況？”林月又問。

感覺敏銳的很，讓向妍都為之震驚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半晌後又點了點頭。

林月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

“行吧。”她應着，手指輕叩桌面叫眼前的小姑娘附耳過來，随即就打開了話匣子，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全部講給她聽。

她說自己和周如是在三年前認識的。

那陣她們大學課程少，時間特別充裕，幾個朋友閑着沒事幹就在一塊搞了個樂隊，經常紮在俱樂部裏玩音樂。

時間一長裏面的人差不多都混熟了，也因此結識了周如。

“說出來你可能都不知道。”林月說，“你能想象嗎，周如其實還會敲架子鼓。”

“架子鼓？”向妍聞言頓時非常吃驚。

她搖搖頭，有些窘迫的小聲應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

“我這還有照片呢好像。”林月說着，把手機從口袋裏掏出來翻了翻，半晌後遞到了向妍面前，“你看。”

向妍連忙将視線轉移到了屏幕上。

畫面上是個好多人站在一起的合照，男男女女大概七八個人擠在一起，臉上皆帶着開心的笑容。

周如和林月也在這個行列裏，一個抱着吉他一個拿着鼓槌，臉龐比現在看上去要稚嫩些，充滿活力。

“這個是我們當時的主唱。”因為回想起了以前的歲月，林月的話難免也有些多，她笑起來，指着照片上的人依次給向妍介紹，“這個是貝斯，這個是……”

一邊說一邊笑，直到說到站在周如旁邊的一個姑娘時，整個人突然停住了。

向妍擡起了頭。

“怎麽了？”她問，突然意識到了林月的不對勁。

她頓了頓，連忙又低下頭繼續去看那張照片，發現那是個很漂亮的姑娘，身材特別好，腿也又細又長。

像是支生長在懸崖上的野玫瑰似的，美的極具侵略性。

向妍看着看着，也不知怎麽突然想起了周如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

她說：“我喜歡野的。”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刻，向妍整顆心都涼了。

“是她女朋友吧？”她開了口，滿是難過的問了林月一句。

“不不不，你別想太多。”林月搖搖頭，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麽要給向妍看那張照片，“我也不知道她倆是什麽關系。”

“周如都沒和我提過。”她說，連忙出言挽救，“提都沒提能是女朋友嗎，應該就只是普通朋友。”

“這樣嗎？”面前的小姑娘點點頭，心裏好受了點。

林月松了口氣，繼續給向妍說接下來的事。

再之後大概就是大學畢業後幾個人都沒再玩音樂，全都各奔東西，林月因為文憑不高找工作有點費勁，後來不知怎麽就被周如知道了。

“那時候她問我有沒有興趣跟她一塊開個紋身店。”林月回憶，“反正我也沒事兒幹，就答應下來了。”

“只不過我有點想不通，周如明明有那麽好的學歷，家境好像也挺優越的樣子，究竟是因為什麽才想不開來幹這個。”

她搖搖頭，半晌後又說：“估計是和家裏鬧矛盾了吧。”

語氣聽上去非常唏噓。

向妍沉默了下去。

原來這些年發生過這麽多她曾不知道的事情，原來她對周如的了解其實并沒有很多。

自嘲般的笑了笑，向妍重新擡起了頭，非常真誠的感激了林月：“謝謝林月姐了，今天和我說了這麽多。”

“沒事。”林月說，“都是朋友。”

“其實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講，畢竟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兒，我也不好意思插手。”她笑了笑，表情看起來比剛才認真的多，“不過……如果喜歡的話，就去追吧。”

“想那麽多幹嘛呢，多累人啊，跟着心走最好了。”

“萬一最後結果是好的呢，就算不行最起碼你也努力過了。”

向妍知道，林月是真的把自己當朋友所以才會和她說這個。

“如果是林月姐，你會怎麽做呢。”她點點頭，由衷的笑了起來。

“我啊。”林月歪着腦袋想了想，最後往桌子上拍了拍，“要是我的話，我會努力追的，管她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呢，清純的還是野的，高的還是矮的。”

“反正早晚有一天我會給她掰過來，讓她只能喜歡我。”

“愛嘛，本來就是自私的。”

向妍從咖啡館出來後直接回了趟家。

前一陣她按照許芸芸的指示挑選的那些衣服還一直都沒派上用場，她深吸口氣，幹脆把那些東西全部掏出來換上了。

蕾絲的內衣，一字肩的小黑裙，高逼格又撩人的心機小飾品。

武裝完畢後她又突然想起了照片上的那個人，沉默片刻最後又給跑到鏡子前給自己認認真真的塗了個口紅。

做完這些後她給許芸芸發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許芸芸那邊估計是剛睡醒，接起視頻來的時候整個人還正在犯迷糊，結果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頓時就清醒了。

“哇塞～”她說，像是看見新大陸一樣由衷的發表了感慨，“向妍妍你換風格了！”

“是呀。”向妍點點頭，臉頰被她那句感嘆激的泛了紅。

她開了口，緊張又不好意思的問了許芸芸一句：“你覺得怎麽樣，夠野嗎？”

“夠了夠了！”話音一落許芸芸連連點頭，“特別野！”

“你到底要幹嘛呀。”她後知後覺的問了一句，“打扮的這麽漂亮。”

“就……想努努力。”向妍沉默半晌，最後幹脆破罐子破摔了，“萬一能談個戀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