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雨露均沾41

“聽聞清淵仙君的月無情出鞘必見血, 能破空斬月，能一劍刺穿上萬年修為的諸神妖魔。所以貧僧想借清淵仙君的月無情一用，讓我親手殺了明翎, 徹底斷了他再想讓我複活的念想。”

莫念歡心頭一顫，他有些難以置信，和尚說這話, 是不是誅心。

雖說明翎這麽殘害人确實是十惡不赦，但是背後的意義遠比他想得要深情感動得許多, 只是和尚未免太過恩斷義絕，竟然選擇這樣的方式要斷了一切。

錯固然是錯, 可愛情總不是錯的吧。

和尚似乎察覺到莫念歡的反應，就在他還想看清楚莫念歡時發覺視線又開始模糊, 雙眸再次變得空洞無神, 臉色開始變得蒼白。心知這就是反噬，就算沒有今日他也活不了很久, 與其拖延他不如早日了斷不用再苦苦糾纏。

為了不讓明翎看到他的異樣，他換了個方向背對着不遠處的人。

“你怎麽了？”莫念歡下意識上前扶住和尚，随後感覺到和尚身體冰冷得吓人，他愕然看着和尚：“……你好冷。”

就像是個徹底失去體溫的死人。

和尚扯了扯嘴角, 苦澀蔓延：“我把明翎所有犯下的罪孽都轉移到自己身上，只希望他能輪回後拔掉情絲好好修煉，再也不要動情，飛升成仙便指日可待。”說着他看向沈淵玉：“清淵仙君, 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莫念歡聽到和尚這麽說心更加酸澀了：“為什麽你會死了啊？”

和尚垂下眸, 不想讓自己失明的雙眸被人察覺到異樣：“我曾經是月老身旁的姻緣童子, 七夕那日, 偶遇了聖神座下的巴蛇神官, 與他一見鐘情，情窦初開失了分寸，忘記天界律令禁止神官間不得通情，偷拿月老的紅繩系到自己與巴蛇身上。只是這姻緣紅繩有靈性，除非是命定之人，如果是無緣之人必然會斷開，還會有懲罰。”

“我與巴蛇的紅繩斷開了，這便注定了我與他有緣無分，繼續下去只會冤冤相報何時了。”

“可是巴蛇不相信，他偷偷溜入月老殿想再次偷一條紅繩，只是這事被天帝發現了。在這之前天界本已經發生過一次這樣的事情，再犯之後天帝不再容忍，勃然大怒。紅繩是不得随意拿取的，姻緣命定，時候未到不得觸碰，更不要說是強硬牽上姻緣，這會破壞姻緣譜擾亂秩序。”

“天帝判月老失責，然後先是将我關押在天牢施下雷劫以作懲罰，再廢了巴蛇将近千年的修為讓他現回人形，最後剔除我的仙骨将我貶下凡間，沒有讓我投胎，就用着這幅殘破身軀活着，來到人間不到兩個月我便死了。”

“是明翎為我找了一個将死之人的身軀護住我的魂魄，之後還為我殺害了無數的少女取精血為我重塑身體。”

“他不想我死，只是姻緣已定，又何必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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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念歡聽着和尚講的故事心情有些沉重，而且這個故事好像某些劇情聽起來怪耳熟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尚竟然想要借沈淵玉的命劍将明翎給殺了。

好狠的和尚吶。

“熹兒，你覺得呢？”沈淵玉側眸看向莫念歡。

“問我？”莫念歡有些茫然，有些意外沈淵玉竟然會問他：“我也不知道，劍是你的，就看你想不想了。”

原本是覺得明翎這條蛇如此缺德就利用那些無知婦女，将家中的幼女奪來兇殘殺害，現在知道這麽做的原因後他倒覺得有些唏噓。

也有說不上的難受。

覺得和尚和明翎之間的愛戀就憑借一根紅繩來判定，那真的是太過殘忍了。

什麽破紅繩憑什麽就這樣斷定姻緣一事。

難道就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嗎？為什麽一定要這樣難為有緣人？這個天帝腦殼也是古板，還不讓人搞辦公室戀情了。

和尚見沈淵玉遲遲沒有拿出月無情，心裏愈發絕望，他是真的不想明翎再這樣下去了，沒有任何結果的，為什麽還要再強求，再強求下去痛苦的只會是明翎。

“如果你給了明翎這一劍，那你呢？”莫念歡問。

和尚眼前已然一片漆黑，他笑得釋懷：“我會再借清淵仙君一劍，自我了斷。”

“那你會進入輪回嗎？”

“也許吧，我不知道，但我只想讓明翎修完功德，圓滿之後飛升成仙。”和尚感覺到莫念歡對自己的可惜，而就在曾經，面前這人才遭過與他同樣的一劫，甚至比他更加殘忍：“所以你們很幸運。”

“月無情只有我能使喚。”沈淵玉翻袖喚出月無情：“如果你當真想要斷了他的念頭，我可以将月無情藏在你身後，而後你喚一聲月無情便是。”

和尚顫顫伸出手，想要摸月無情，只是他看不見，差一點就被月無情的劍刃劃傷，還是莫念歡眼疾手快的擋住還避免了意外。

莫念歡這下發現了和尚的眼睛，他擡手在人面前揮了揮：“小心一些，不要随便碰月無情，你的眼睛……”

和尚聽到沈淵玉這麽說終于露出笑容，而後聽到莫念歡對自己的關心。

“我祝願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一聲，裝滿無盡羨慕。

莫念歡聽着很不是滋味，一是看到和尚這幅樣子心裏不舒服，而是這聲祝福要是被莫羨凡聽到指不定又要被魔果折磨了，要不然現在就感覺不太舒服呢。

身體一晃，差點沒站穩。

還是一只手護着腰才沒倒下去。

“不舒服？”沈淵玉見莫念歡晃了晃眼底倏然一沉，一手攬上他的腰身将人胡在懷中才沒讓人摔了。

“沒事。”莫念歡搖頭，他自己都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就好像有什麽東西要來，讓他很不安。

沈淵玉的目光一直落在莫念歡身上，生怕這人出什麽事。

他們兩人就站在原地沒有動，看着和尚往不遠處走去。

明翎在角落蹲到幾乎犯困，依稀間他看到和尚走了回來，眼睛蹭的亮了，他趕緊站起身走到和尚跟前：

“怎麽樣怎麽樣，他們走了嗎？”握上和尚微涼的手皺了皺眉頭，怎麽好像又冷了點。

“嗯。”和尚感受到明翎掌心的溫暖心間漫出眷戀，只是一切都要結束了：“明翎，我從不後悔遇見你，愛上你。”

明翎愣了愣：“怎麽突然說這個了。”

“我還是想你好好修煉，畢竟你好不容易才從妖飛升成仙，這是你一直以來的願望，我不想你功虧一篑，現在你還有機會。”

明翎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見和尚的臉色不太對勁，心也開始慌了：“是不是你又開始難受了？我這就去找精血幫你護住魂魄，你等我。”

“明翎。”和尚反手抓住明翎的手，阻止他走：“你看看我。”

明翎沒有再走，他就注視着和尚：“我看着你。”

和尚清俊的面容上露出釋懷的笑容：“嗯，我看到你了，那明翎，再見了。

“月無情！”

明翎難以置信地看着和尚的背後忽然出現一柄劍，通體雪白，泛着無上的威懾力。

沒有任何的反應時間，這劍倏然穿透過他的身體。上古神劍月無情的冷頃刻間冰凍了他的身軀，讓他無法動彈。

可就在下一瞬他看到和尚也将自己狠狠的身體穿透月無情。

和尚緩緩閉上眼睛。

明翎瞳眸猛地放大：“若塵！！！！”

撕心裂肺的吼聲響徹洞穴，那樣的痛徹心扉，讓人聽了心裏難受。

須臾間，兩人魂化作漫天飛舞的藍蝶，盤旋在洞穴中，美得宛若一場夢。

卻是一對相愛終不得果的愛戀所化，雖美卻殘忍得可怕。

莫念歡怔怔地看着漫天飛舞的藍蝶，久久沒有轉移開視線。

當他看到月無情穿透了兩人的身體時，那瞬間他仿佛感受到了月無情的冰冷，刺骨的，鑽心的，是想将他粉碎的恨意。

腦海裏轉瞬即逝過沈淵玉狠狠将月無情捅入他的身體裏的畫面。

最疼的不是這劍，而是沈淵玉的眼神。

冷漠無情，恨之入骨。

身體不由得發顫。

就在這時，一只寬大的手從身後穿過遮住了他的眼睛，後背貼向溫熱。不知怎麽得，他有種控制不了的情緒，是幾近崩潰的情緒。

因為那一劍仿佛穿透的是他的心髒。

可他知道碎片裏看到的是莫羨凡，不是他，所有的感同身受都是因為魔果。

莫羨凡就是這樣魂飛魄散，滿腔炙熱将愛意給了沈淵玉，義無反顧放棄了所有，可最後也失去了所有，就連命也沒有了。

就如和尚和明翎，他們沒有因所以得不到果，就算兩人真心相愛又如何，可天意偏不讓他們如意，定要他們分離。而沈淵玉和莫羨凡那又如何，曾經相愛那又如何，有什麽姻緣結那又如何，什麽命中注定都抵不過那瞬間閃過質疑。

而對莫羨凡産生過懷疑的便是沈淵玉。

所以現在口口聲聲無論如何都相信他的沈淵玉是不是就是在彌補曾經的內疚，把對莫羨凡所有的愧疚都落在他身上。

所以究竟什麽才是愛。

“別看了。”沈淵玉遮住莫念歡的眼睛，不想讓人想起不好的回憶，就在他說完時感覺到掌心的濕潤，表情微怔，垂眸看着身前的人。

“師尊，我不明白，究竟什麽是才是愛。”

沈淵玉欲言又止，他不确定在莫念歡抓住滅世黑蓮碎片時看到了什麽，但不管是看到什麽他都不希望莫念歡會一直難受。

只是他想要解釋又該從何解釋起。

他說了莫念歡會相信嗎？

“他們明明真心相愛卻抵不過命運的捉弄。”莫念歡任由沈淵玉的手遮着雙眸：“有情人為何不能終成眷屬，有情人又為何相互猜疑？”

沈淵玉眸光微閃，這話無疑是在戳他的心坎，他也曾無數次的譴責過自己為什麽會不相信莫羨凡，為什麽他終究是逃脫不了命運的捉弄，一定要讓他痛徹心扉才恢複上一世的記憶。

如今唯一支撐着他的便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姻緣結并沒有斷裂。

“對不起。”沈淵玉擡手拂去莫念歡眼角的濕潤，語氣溫和，随後看向懸在半空中的月無情，擡眸間月無情便收回身體：“我也不知道命運為何要這般捉弄。”

就算天意執意要他們分開，就算要他們歷經萬苦，他始終相信一往情深定能夠打破一切。

從前，如今亦是。

“那你是怎麽舍得殺了莫羨凡？”

沈淵玉遮着眼睛的手頓時僵住。

莫念歡拉下沈淵玉的手，轉過頭，他對上沈淵玉還沒收回的僵硬神色：“然後又是用什麽樣的心思養出我，我還是不明白。師尊，你現在後悔有什麽用嗎？養了我又能做什麽嗎？莫羨凡不會回來了。”

如果這樣的東西是愛情會帶來的結果，那為什麽還要讓莫羨凡回來？

“……他會回來的。”沈淵玉下意識的回答，而後就看到莫念歡受傷的眼神，這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這樣的回答對莫念歡來說傷害有多麽大。

這不就間接的說明了他養大莫念歡是為了什麽嗎？

盡管這兩人本就是同一個人。

莫念歡別過臉失笑出聲，不管怎麽樣他聽到還是有點傷心的，果然啊，他是炮灰還是有道理的。所以現在他還有必要繼續下去嗎？當初是抱着看熱鬧吃瓜的現在，那他現在究竟是為了什麽？

——你要繼續。

莫念歡正在氣頭上，對莫羨凡抱不平的不爽頓時被耳旁傳來的聲音弄得一愣，這聲音……

——你要告訴沈淵玉，沒有他你照樣潇灑。男人，算什麽東西，之後你要多少有多少。

——所以複活我，找到我，我滿足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