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雨露均沾91

“掌門, 我真的不是故意殺了淩大小姐的，是她要搶我的命劍，我才錯手殺了她。”

青雲閣氣氛極其凝重, 沈青雲背對着下跪的弟子, 目光凝視着守魂臺上的生生不息的魂燈，表情鐵青。

“這麽多年的門規都學到哪裏去了？”

下跪的弟子渾身哆嗦着，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他爬到沈青雲腳邊仰頭祈求着：“掌門，我知道錯了, 求您不要趕我走……”

沈青雲低下頭，望着痛哭流涕的弟子, 咬牙切齒袖中的手緊握着：“你可知你殺的是淩宗主最疼愛的女兒，當年要是沒有差錯她與你二師兄喜結良緣。鳳麟沈氏與淩霄宗向來交好, 如今鳳麟沈氏因滅世黑蓮被推向風口浪尖，你這麽做無疑是将鳳麟沈氏直接與衆仙門對立。”

說完覺得可笑至極, 點着頭笑出聲, 随後将腳邊的弟子狠狠踹開。

弟子被沈青雲踹得吐血，單手撐在地面臉色蒼白，他紅着眼眶：“掌門，弟子不明白了, 弟子為了維護門派的名聲不讓他們血口噴人, 先出手的明明是他們, 難道弟子就應該被他們欺負嗎！”

“可殺了淩洛兒那便是你的錯！淩霄宗與我鳳麟沈氏一向交好，如若這一次依舊是我鳳麟沈氏位列仙門第一, 那淩霄宗将會是最大的支持者，可你卻硬生生将這個可能斬斷！！”沈青雲聽這弟子還敢反駁怒火中燒：“如今最好的解決辦法便是你去自首，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鳳麟沈氏, 你自己選吧。”

弟子腦袋‘嗡’的一響，通紅的雙眸倒映着難以置信的神色，這番話無疑是将他這十幾年的信仰徹底摧毀，唇角沾着血嘲諷笑出聲。

“掌門，是您教我們的，天地有正道，人生亦有正道，道正而行遠。劍修習的是劍道亦是光明坦蕩之道，各仙門應該秉着學習切磋的心态，仙門大會的宗旨不也是學習第一名次第二。可什麽時候開始掌門您變了，為什麽要執着于名列，為什麽一定要與淩霄宗交好，我護着師門變成了錯嗎？”

沈青雲面無表情深呼吸，背對着弟子：“錯了。”

弟子瞳孔一縮。

“大道皆無情，若要取得所念那便要摒棄所有不該有的雜念，一念之差便能讓你畢生所練功虧一篑。沈淵玉，堂堂清淵仙君竟然為了一魔背棄仙門，為此他需要付出被仙門唾棄的代價。”

“可是掌門，我為的是師門也是錯嗎？”弟子覺得可悲至極，垂眸間眸底落下黯然，最後做了決定雙手撐地給沈青雲磕了個頭：“弟子無父無母，若不是掌門在垃圾堆把弟子撿回鳳麟沈氏弟子也沒命活到如今。既然掌門覺得弟子辱了師門，那這條命是掌門給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條命便還給掌門。”

他喚出命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與其受辱，不如自我了斷，這般正道，不要也罷！”

鮮血飛濺，命劍跌落。

沈青雲擰着眉看着自刎的弟子，緩緩閉上眼，這都是什麽事啊。

“師傅。”

一道淡漠的聲音傳來，沈青雲看向從外邊走進來的聞墨，宛若披着一身寒霜卻仿佛是看到救星那般：“聞墨，淩宗主如何，情緒尚好？”

聞墨走到沈青雲面前，一眼未看自刎的同門師弟，步伐準确無誤的繞開任何一滴血跡，垂眸斂出厭惡的神色，随後對着沈青雲持劍作揖：“淩宗主在得知淩小姐被殺後當晚舊疾發作卧病在床，淩霄宗其餘師兄弟皆留在城中客棧，不肯入鳳麟沈氏。”

沈青雲憤然揮袖：“聞墨，務必找出大肆宣傳污蔑我鳳麟沈氏之人，定要千刀萬剮否則難消老夫我心頭之恨！”

如今鳳麟沈氏無疑是失去了淩霄宗的支持，這次的仙門大會恐怕是危機四伏，岌岌可危。

聞墨站起身：“師傅，滅世黑蓮當真不在我派？”

沈青雲聽聞墨這麽說表情有些不悅：“你還不相信為師嗎？我說沒有自然是沒有，這等邪物我怎麽會私藏。”

“流言蜚語怎會憑空而來，師傅您可是有懷疑的人，能說出滅世黑蓮的人必然是很知曉這滅世黑蓮。”聞墨道：“雖說滅世黑蓮至陰至邪，但這滅世黑蓮并不是普通人能夠得到的寶貝，它生于天界，是天界的神所擁有，它真正的威力也不會随随便便被人拿了便能夠發揮。”

沈青雲狐疑看着聞墨：“那你怎麽會知曉？”這可比他這個師傅知道的還要多。

聞墨面容不改：“徒兒在外雲游認識了一位隐世仙人，是他同我說的。”

沈青雲聽了解釋便深信不疑，但依舊是憂心忡忡：“這滅世黑蓮定是魔道搞的鬼，只是那魔尊莫羨凡如今都未出現為師也不能斷定是不是他從中作祟。如今鳳麟沈氏莫名卷入滅世黑蓮的事件中，弄得我們好像真的想要一統仙門，這樣下去對我們很不利，外邊流言蜚語人心叵測。聞墨，你有沒有什麽法子？”

魔尊莫羨凡五個字讓面無表情的聞墨臉上有些許變化，持劍的手收了收。

“師傅可知莫羨凡在何處？”

沈青雲冷笑：“若是為師知道這人在哪定将他千刀萬剮，百年前清淵那一劍沒将他捅死還真是命大！他是怎麽複活的我不知，但那滅世黑蓮定是讓他複活的法子之一，這事有□□是魔道的詭計！”

千刀萬剮？捅死？

聞墨眸底宛若覆蓋上一層寒霜，他看着沈青雲：“師傅，若是我抓到了莫羨凡，這人能否交給我處置？”

沈青雲擰了擰眉：“連清淵都不是莫羨凡的對手，聞墨，你千萬不可掉以輕心也不要打草驚蛇。仙門大會在即，還是先幫為師安撫其他門派的情緒。殺了淩霄宗宗主之女的事情就當是師兄弟間切磋無心之失，至于其他看到的人……殺了便是，死人才能守住秘密。聞墨，這事就交給你了。”

“還有沈淵玉。”沈青雲停頓片刻，神情嚴峻：“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但他這一走定是不會再回鳳麟沈氏，指不定就是去找莫羨凡。日後仙君之位就看聞墨你的造化了。”

聞墨垂眸恭順道：“徒兒遵命。”

說完便轉身離開。

就在轉身的瞬間所有的恭順被眸中的陰沉盡數吞沒，棱角分明的英俊輪廓透出凜冽之意，雙目微眯，緊抿唇，心頭消化着他不知道的事情。

太陰幽熒竟然傷過太陽灼照？

‘千刀萬剮’四個字宛若鋒利刀刃刺入血肉，從沒預料過竟會如此煩悶。

。

某客棧——

結界在房門前落下，四派的弟子守在門外。

“鳳宮主，我淩某就一個孩子，如今痛失愛女，此仇不報枉為人！鳳麟沈氏殺了我兒這仙門大會舉辦還有意義嗎！鳳麟沈氏擺明了就是想将我們四派召集在此脅迫我們以他為尊主！那滅世黑蓮鐵定就是在鳳麟沈氏裏，要不然他沈青雲會如此嚣張？！咳咳咳咳……”淩宗主靠在床榻旁，頭發一夜半白，臉色憔悴滄桑，提到鳳麟沈氏便是咬牙切齒。

“妄我聖極門鼎力支持這次在鳳麟沈氏舉辦仙門大會，竟然在我們入了鳳麟城後如此大膽殺了淩宗主之女，這等陰險狡詐算是我看走眼！”

坐在一旁的焚香谷谷主也是氣得夠嗆，白胡子氣得一翹一翹，看着自己的老友淩宗主因痛失愛，憤然的一拍桌：

“當年我們五人修得劍道，曾在劍仙碑前下跪結為兄弟，成立仙門五派廣收徒弟。這條道是通天大道，是光明正道，是不得被歪門邪道所玷污。可如今沈青雲卻私藏這等邪物，野心勃勃，又與魔道那些人有什麽分別！從沈青雲動了我侄女開始，這仇，便結下了！從今日起，仙門五派不再有鳳麟沈氏，我們誓不與這等道貌岸人的人走一路！我就不信了，我們四派齊心協力還沒辦法壓住這個鳳麟沈氏。”

聖極門門主冷無豔面容冷漠，她看向他們之中剛繼承宮主之位的鳳藍澤，這人搖着羽扇毫不悠閑，顯然跟他們的暴躁如雷形成鮮明對比。

“鳳宮主，你在想什麽？你是覺得我們将鳳麟沈氏私自除名有不妥之處？還是洛兒該死。”

“冷門主，你這話說的。”鳳藍澤笑着，搖扇的手随着思緒慢悠悠的扇着，額前垂落的發絲被扇得飄動，宛若翩翩公子踏春般悠哉：“晚輩在想着這究竟是怎麽變成如今這局面，好端端的，仙門大會在即，偏偏傳出滅世黑蓮在鳳麟沈氏。”

淩宗主聽着表情有些微妙，他看向鳳藍澤：“侄兒的意思是……”

“滅世黑蓮為何突然出現在仙門之中，又是誰傳出來的。如若當真是鳳麟沈氏私藏了，那又怎麽可能會被知曉？再說了，這等至陰至邪之物，雖說邪惡可滅世黑蓮乃天地所生，又怎麽會是我們凡人能碰到的東西。”鳳藍澤似笑非笑看着面前的三位：“這其中必有問題。”

焚香谷的谷主忽然想到三年前自己被殺的弟子：“難不成這又是魔道搞的鬼！”

鳳藍澤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絕不可能！”淩宗主顯得很是激動，對這個猜測直接反駁：“如若不是鳳麟沈氏，為何我女兒随口一提就如此殘忍的将我女兒殺害，這不是心虛是什麽!如今傳得滿城風雨，鳳麟沈氏都沒有出面，難道我女兒就這樣白白死了！”

說到這裏淩宗主哽咽，想到自己早已經準備好的嫁妝，甚至他都想好這一次仙門大會若還是鳳麟沈氏奪得頭籌就讓自己的女兒嫁給沈萬祈，可如今……

淩宗主雙手顫抖，眼眶通紅：“我可憐的洛兒屍骨未寒，不論滅世黑蓮是否在鳳麟沈氏，殺我兒的仇結下了，我淩霄宗與鳳麟沈氏勢不兩立！”說着看向其他三派：“若三位還想與鳳麟沈氏結好，我淩某也絕不說半點不好。”

“淩大哥，你這說的是什麽，我們肯定跟你站在同一邊！”焚香谷拍了拍淩宗主的手背。

聖極門冷無豔點頭：“同上。”

于是他們三人都把目光投向鳳藍澤。

鳳藍澤嘴邊噙着笑，怡然自得搖着扇，含笑的眸子蕩開幾分趣味，不經意間目光落在房門外：“聽聞清淵仙君已經離開了鳳麟沈氏，這其中定是什麽讓清淵仙君失望透頂。清淵仙君座下的四位徒弟，其中沈萬祈三人選擇雲游歷練，也就是此次仙門大會他們三人并不在。那這次仙門大會，勝算不就在了嗎？”

“侄兒的意思是我們繼續參加仙門大會？”焚香谷問。

鳳藍澤合上扇：“嗯，反正我是要參加的，這一次怎麽也得看了一眼故人再走。”

“藍澤說的可是三年前離開人世的莫念歡？”

‘莫念歡’三字仿佛撬開了當年的初遇，鳳藍澤目光溫柔，充滿了追憶之色，過後又盡是一片黯然遺憾，他垂下眸子，将扇子在掌心間敲了敲。

“斯人已逝，可他待我卻意義不同，想去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