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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靜公主說的“有點兒錢”,那絕對是很大的一點兒,她第二天便讓人給嚴霜送了整整一千兩黃金過來,趙航看到擺在嚴霜客廳裏的一個一個的裝了黃金的匣子,覺得這位公主人為人可真不錯。嚴霜拿到金子覺得十分的燒手,趕緊叫管事的去采辦取暖的石炭,越冬的毛皮等物:她倒是想買點棉花來着,可是棉花實在太貴了,一兩便要三十文……其實朝廷一直在推廣棉花的種植,不過顯然太原這地方并不适合種植這東西,所以在開封已經降到了一兩十四五文的棉花,到了太原這邊加上運費什麽的便要漲上将近一倍。

趙航看得出,嚴霜對這位公主的感覺更加的好了。

安排完這些事兒,嚴霜便帶了趙航去找吳八叔。

吳八叔看起來大概四十歲上下,不過聽嚴霜說,他其實才三十出頭。可能是常年在高溫環境下工作,他的皮膚顯得十分的紅亮粗糙。吳八叔仔仔細細的聽了趙航的要求,拿了炭筆出來塗塗畫畫,趙航看他畫的竟然是立體圖,頓時覺得十分的輕松,他原本本擔心的就不是工藝,而是制作方面的規範性,畢竟這只是個最簡單的沖壓器械,結構十分的簡單,對工藝的要求并不高。

最讓趙航意外的是,他在吳八叔這裏居然發現了游标卡尺,當然,上頭的刻度不是厘米毫米,而是尺,寸,分之類的中國傳統長度計量單位。即使如此,也足夠趙航驚喜了。這說明這個時代的工匠們在制造工藝的精準方面是有相當水準的。在此之前,他真的沒想到中國在這個時期居然就有了游标卡尺這樣的工具。

“這東西是李國舅造出來的。”吳八叔看趙航對游标卡尺愛不釋手,便解釋道:“我們這些做工匠的,就沒有不佩服他老人家的,這世上似乎就沒有能難得住他的東西,可惜去的太早了。”

來到宋朝以後,趙航屢屢聽到李國舅的故事,人們似乎都很尊重他。趙航本人,在二十一實世紀的時候其實也聽說過一點李國舅的故事,但是他對中國文化原本就稱不上有多了解,對李國舅的認識也就停留在:挖了許多地道,很會造紙,是李三娘的男朋友這樣的層次上。

來到這裏,趙航才知道李國舅改良了玻璃制造工藝,李國舅很擅長改良各種農具以及工程用具,李國舅在宋朝處于萌芽狀态的制造業中推廣了更為規範嚴格的長度,面積以及容量的測算方式。

趙航此時無比感激這位李國舅,他看着手裏的直尺,三角板,圓規,游标卡尺,還有用沒有上色的原木包裹着鉛芯做成的鉛筆這些東西,覺得來見這位吳八叔實在是太正确了。

“這炭筆也是李國舅當日造的,文人們是不稀罕用的,我們用起來卻最趁手不過。”吳八叔看趙航熟練地拿着尺子圓規在紙上畫來畫去,十分的驚訝:“大郎也會畫這種圖?哎呀,難不成你也是師從李國舅的門人的?”

趙航當然沒跟李國舅的門人學過什麽,他正經在大學裏學了四年的機械,這種簡單的設計圖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信手拈來。這還是因為尺子上的單位他不是很熟悉,畫的時候總要在心裏換算一下,要不然他畫的更快。往厚布上軋個扣在一起的金屬環上去并不是什麽複雜的工藝。銅是很軟的,趙航設計的這個小沖壓設備只需要輕輕用腳一踩,布料兩面的銅環就能緊緊滴扣在一起,把布料緊緊夾住。當然,東西造出來,肯定還是需要調試的,不過大致的形狀是沒問題的。

嚴霜在一邊早就看呆了,好半天,她才輕輕說:“你比外祖母畫的更好呢!”

趙航有些吃驚:“你的外祖母也會畫這些東西?”這實在太讓趙航意外了,從吳八叔透露出的信息來看,這時候雖然出現了比較簡單的立體機械繪圖,但是只有一些非常高級的匠人才會畫,畢竟這東西是需要一定文化基礎的。而嚴霜的外婆居然會這些,這太讓人意外了!

吳八叔卻一點都不意外:“歐夫人自然是學過這些的,只是,她老人家是日理萬機的人物,哪裏有時間在這些東西上頭下太多的工夫呢?能畫得出已經很了不起了,這可不是一天半天能學的會的。”

嚴霜有些惆悵:“在開封的時候,只忙着在女學讀書了,還沒來得及學這些東西……果然是書到用時方恨少,這會兒看你們的圖,只覺得畫的很清楚,讓我自己畫,卻完全不知道怎麽下手了。唉,外祖母一定會很失望的,她的本事,我什麽都沒學會。”

趙航聽的一頭霧水,卻也沒有多問,他在歐洲長大,對別人的隐私還是相當尊重的,不會因為自己的好奇心就随便打聽人家的私事。跟吳八叔又閑聊了幾句,問他要了一大把炭筆,又拿了一套尺子,這才跟嚴霜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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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這些東西幹嘛?”,嚴霜有些好奇:“不是已經把那個東西畫好了麽?”此時天氣冷了,趙航也不願意騎馬了吃涼風了,所以出來進去都是跟着嚴霜坐車的。

趙航拿着一把鉛筆嘿嘿笑:“還得畫其他東西啊!不是說要建廠麽?難道廠房不需要設計圖?”哦,第一份工作就是設計一個工廠,這可真帶勁兒——好吧或許稱不上工廠,只能叫做作坊。不過沒關系,總有辦法讓它變得像一個工廠的。

嚴霜看趙航興致勃勃,忍不住問:“學這些東西難不難?你能教教我麽,能看懂就行……要是很麻煩就算了。”

趙航點頭:“你學點制圖基礎就行,不麻煩。我們旁邊的商學院的學生,還有這項選修課呢!翻譯過來大概是機械制圖還是什麽?他們雖然不從事這個行業,但是不敢保證以後的工作就不需要看機械圖,所以也會學開這種課程……很淺顯,等咱們選定了地方,我就開始畫圖,你每天過來幫忙,我順便教教你。”趙航早就覺得嚴霜這個樣子很不好了,整天光幹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就該上學啊,玩玩什麽的,就像他的寶貝妹妹一樣。

趙航并沒有跟嚴霜解釋過自己的來歷,他估計嚴青也不會提,但是他各種獨行特立的地方嚴霜怎麽會看不出奇怪來?可這個姑娘确實很有分寸,從不特地問東問西的,只是趙航提起來的時候她順便問些不重要的東西。這一點倒是跟尊重他人隐私的趙航表現的差不多。

想要為軍隊提供靴子鞋子,那肯定要仔細研究一下軍鞋了。嚴青跟下頭交代了一下,第二天便有幾個衛兵擡了一大箱子的鞋子給趙航,趙航打開一看,慢慢一箱子的各種鞋子,坑爹的是有許多還是穿過的,那味道實在是……

“大郎也真是客氣,幾雙鞋子而已,還專門叮囑說要一半兒的舊的……”送鞋子的小頭目是宋小乙哥,他一打開箱子就後退了幾步,留下趙航糾結的對着一箱子臭鞋。

趙航也是沒辦法,光看新鞋怎麽行?他得根據舊鞋的磨損情況來決定新鞋各個部位的用料啊!所以再臭也得受着。

軍鞋分很多種,最基本的就是步兵穿鞋騎兵穿靴。靴子并不是誰都能穿的,起碼普通的步兵是沒資格穿的,所箱子裏有一大半兒都是各種各樣的,是草鞋布鞋。有千層布底的,也有麻制的草編的甚至木頭鞋底……很明顯,千層布底應該是步兵鞋裏頭比較高檔的了,它配的鞋面是很細的麻布。普通騎兵其實已經屬于低級軍官了,再加上兵種的緣故,靴子是他們的日常穿戴。趙航翻了翻,發現靴子的底分三種,一種是木頭底,一種是皮底,最後一種是千層底。不過千層底的靴子配的是布制靴筒,上頭還繡了花紋,顯然,這不是一雙戰鬥靴,應該是軍官穿的禮服靴子。

趙航一邊看靴子,一邊向幾個衛兵問詢這些鞋子的穿戴季節,造價,各自的特點等等……

“小乙哥,這木底的鞋子這這麽硬,穿起來能舒服麽?這種鞋子,怎麽可能跑得快呢?”趙航看着木底鞋,覺得十分的奇怪。

宋小乙笑道:“平時也不穿的,主要是雨雪天,這鞋子底子厚,不容易進水。要說行軍打仗,什麽鞋子都不如千層底的布鞋舒服,只是那個東西太怕水了,弄濕了曬上兩三天都曬不幹……所以都知道布底子又輕巧又結實,可是上頭還是很少給我們發。對了,您看我腳上這個靴子,六層的老母皮做成的底子,再打上一圈兒鐵釘,也就是騎馬還行,走路的話板腳的很,又硬又沉,累死個人。可這東西結實啊!我拿鞋底子擋過金人的拖刀,雖說不是正面砍的,可若是挂到腿上我的腿準廢了,幸虧有這個鞋底子,一個大腳板對着踹着上去,他那個刀卡在我鞋底子上硬是拔不出去了!孔老七趁着他拽這我的腳的功夫就把他腦袋砍下來了……大郎啊,可別小瞧這鞋子,能救命呢!可惜那時候打成一團,我沒來得及把那只靴子撿回來……”

這宋小乙不愧是嚴青的貼身衛士,長得濃眉大眼,高大魁梧,因為嚴青專門交代過,所以趙航問什麽他就答什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還十分的風趣。

說話間嚴霜也過來了,一進門就差點被這一屋子臭鞋味熏了個跟頭。不過她還真不嬌慣,聽幾個人在說正事兒,也不嫌棄這裏臭了,找了個角落便坐了下來。

宋小乙這會兒還在說鞋子的問題:“可那靴子,上得戰場,但平日穿卻不舒服。我們雖然是騎兵,可日常訓練也不能總是騎在馬上啊?穿着那重靴操練,一天下來,那腳上的味兒啊……尤其是夏天,四面全不通氣,靴子裏頭出了汗散不出去。如果正好腳上再打了泡,泡破了跟碰到汗,那就更遭罪了……可惜布底怕水,上官們不願意發那個,要不然日常還是穿布底靴子好。”

趙航正拿了鞋左看右看不知道在觀察什麽,聽到宋小乙的話便開始發呆,呆了一會兒,扭頭問嚴霜:“大娘,前幾日下雪,我街上看掃雪的那些人披的鬥篷像是不怕水,那材料貴不貴?”

嚴霜愣了一下:“你說油布麽?那要看什麽樣兒的油布了,有三五百文一匹的,也有三五貫一匹的,要看是用什麽布做的油布。”

趙航拿起一雙布鞋底的鞋子,在上頭比劃了一下:“不需要你傘上那麽輕薄好看的,就那種掃雪的人穿的厚厚的那種就行。糊底子的時候,最底下一層用油布,然後往上數,每隔三四層就再加一層油布進去,一共加個三層的油布,靠近腳的那一二十層布裏頭就不要再加油布了,要不然吸汗性不好。”趙航說完微微一笑:“這樣一來,鞋底的防水性不就有了保障麽?就算最下面的一層磨破了,水也只能浸透薄薄的幾層布,然後就被更上頭的一層油布給擋住了,這樣下來,三四層的油布,足夠把雨雪都當在外頭了,而且鞋底髒了可以簡單刷洗,反正只有外頭的一層會弄濕,很容易曬幹。當然,包邊要全都用油布,多包幾層。”

趙航說完了這些話,重又看向宋小乙:“小乙哥,你是當兵的人,這樣子的鞋底,行軍穿起來應該沒問題吧?”

宋小乙想了想:“那是肯定要比木頭底子,皮底子的底子要舒服的,也耐穿。其實布底子又結實又舒服,做軍鞋是最好的了,若是能夠不怕水,想來将軍也會願意給大家弄些這種鞋子穿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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