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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航無比慶幸瘟疫由山西傳入國內,而不是從其他的地方而來。山西這地方雖然土地貧瘠,卻擁有相當豐富的煤炭資源,太原城,以及兵營裏都儲存了大量的煤炭,當然,這個時候叫做石炭。無數個煤炭堆成的焚燒堆被建立起來,病人的屍體被很快送到了焚燒堆處焚燒。營地裏支起了無數口大鍋,燒水消毒,每個士兵都會洗澡,用除寄生蟲的藥品泡澡。如今誰也顧不得說什麽身體發膚授之于父母,不可随意毀損了。一聲令下,全營的騎兵全成了光頭,畢竟,頭發是最容易殘留虱子跳蚤的部分。有些膽小些的家夥,聽說這病能夠通過虱子跳蚤傳染,甚至拿了剃刀把腋毛乃至于更私密的地方的毛發都剃了,結果過了幾天,營裏出現不少走起路來O型腿的愁眉苦臉的二貨。
跟趙航想象的一樣,在軍紀嚴明的的部隊,防疫措施一旦實行,很快便貫徹了下去。趙航在病區感受的很明顯。不過一天的功夫,他見到的負責護理的士兵就全穿上了油布的衣裳,衣服袖口紮的緊緊的,戴着口罩,除去沒弄個玻璃眼罩,簡直就跟生化部隊似的。這麽做是防止病人身上的跳蚤跳到護理人員身上,同時也阻止飛沫傳播。
病區也進行了大規模的滅鼠滅蟲的行動,生病的病人不方便洗澡,但也被剃了光頭,擦幹淨了身子,換上了新衣服,被褥全都被拿出去在陽光下暴曬,衣物單子則被放到大鍋裏水煮。
趙航雖然住在病區,但是對病人的治療幫不了太大的忙,沒有抗生素的年代,想要活下來,除了治療的正确性,很大程度上全要靠運氣了。趙航能做的,就是讓病人的治療環境變好。缺乏降雪,日光充足,比往年更溫暖的冬日一方面讓蒙古人有精力深入大宋腹地,但另一方面,也讓這些病人的冬天不那麽難熬,日光可以殺菌,不是特別冷的冬日,開窗通風也變得不那麽難以接受。
其實宋朝人比起同時代的歐洲人,在衛生方面要講究的多,在防疫方面也有相當的措施。比如城市污水處理,再比如瘟疫的隔離理念,再比如官府設置的福利醫院,而因瘟疫死亡無人掩埋的屍體,政府會以獎勵度牒的方式鼓勵僧人們去幫助掩埋超度……
可是,這是時代的醫療體系畢竟缺乏微觀生物學基礎,所以許多措施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方法也過于簡陋,日常防疫還不錯,但面對鼠疫這樣的嚴重疫病,這種粗糙的防疫辦法作用十分有限。
此刻,趙航正拿着一堆的銀針在酒精燈上消毒,再次感謝李教授,他離開大宋的最後一年裏将酒精的提純辦法進一步改進,讓他能夠在軍營的庫房裏輕易地找到醫用酒精。
雖然他的媽媽趙菁是醫生,但他本人對治療鼠疫本身實在是沒什麽太好的辦法,監督大家消毒的空餘時間,他幹脆就跟着醫生們當助手,這邊醫生用銀針破開了膿瘡放膿,他那邊就趕緊接過用完的銀針清洗消毒。軍醫們一開始是不願意帶着他的,趙航的這條命值錢着呢,萬一有個好歹,嚴将軍還不得怪他們?可經不住趙航天生熱心腸,安排好了消毒工作便像個尾巴似的跟着醫生們,一次兩次攔住了,但誰還有心思次次攔着?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他跟着往病房裏跑着幫忙了。
趙航出出進進總是帶着眼鏡,這幅黑框眼睛是他過去裝斯文用的道具,這會兒用上純粹是為了防止飛沫飛到眼睛裏。再次感謝李教授,連眼鏡這種玩意都被他造出來了,雖然這個時代的眼睛度數不怎麽精确,但是做防護鏡還是沒問題的,趙航已經寫信給嚴青,請他去玻璃坊定制防護鏡了,這東西對醫生相當實用,給病人檢查或者治療的時候,飛沫很容易感染眼部的。
趙航并不是不怕死,他只是覺得很壓抑。光是指揮大家做消毒做防疫,是沒法把他心底的那種空虛與恐懼并存的感覺壓下去的,他非得要親眼看着這些病人,親手去做一些事情,才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在努力着,最起碼,他努力的減輕了這些病人的痛苦。要不然,他真的要被每天擡出去的一具具屍體的數量逼瘋了。
染病的兩千多個士兵,在他到來之前死去了三百多人,在他過來以後,又陸續死了一百多人,同時新發二百多例感染者,幸好因為衛生防疫到位,從第十天起,再沒有新的病人被送進隔離區。
此刻,趙航正在一個士兵床前唱歌,這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兵,名字叫陳喜寶,他才滿服役年齡便來當兵了,因為母親身體不好,家裏快斷糧了,所以來當募兵,就為了賺點錢養活老娘跟弟弟,他剛當兵不到一年,軍規還沒背全呢,便被送進了隔離區。他這會兒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他的臉色潮紅,脖子下面滿是已經發黑化膿了的淋巴結,身體抽成不自然的一團,鼻子裏緩緩流出血來。
趙航知道,這個孩子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這個孩子,前幾天還教他唱山西小調來着,念叨着等病好了,便趕緊找人把這半年攢的錢給阿娘捎去,還要給弟弟帶幾本書。他方才醒來的時候,說想要聽家裏的歌,趙航便操着奇怪的腔調給陳喜寶唱,陳喜寶一邊聽,一邊跟着哼哼,然後,便逐漸沒了動靜。
趙航走到陳喜寶跟前,伸出帶着薄皮手套的手摸摸他的脈搏,又翻翻他的眼睛。趙航很想再看這個孩子兩眼,但他還是忍住了,喊了人拿油布把陳喜寶裹了個嚴嚴實實,擡了出去。
等士兵們把陳喜寶擡走,趙航才緩緩地站了起來,他覺得鏡片有些模糊,但不敢摘下來擦,他強忍着心頭的悲傷,慢慢走出門去,陽光灑了滿院,可他的心裏卻一片冰涼。
他知道他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可是,這并不能讓他在面對死亡的時候好受多少。
趙航慢慢踱到隔離區裏醫護人員住的相對安全的區域,正想進自己的房間,忽然想起自己還沒洗澡換衣服,趕緊轉到另一個院子的淋浴房門口。先脫了皮靴跟油布外套,把這些東西直接晾在太陽底下然後沖到屋裏洗涮了好一會兒,換上了新衣服,這才回到自己的房間裏。
他開始寫信,信是給嚴青的,彙報營裏的情況,并對平民區的防疫提出意見,這樣的信他已經寫了許多封了。雖然是隔離區,哪裏能真的完全隔離了?起碼醫生跟護理人員是可以出入的,只是出入一定要換衣服沐浴洗澡,而且有各種限制罷了……
趙航知道自己有安定軍心的作用,所以從進了隔離區,就再沒有踏出去一步。但是與外界的聯系并沒有中斷過,每天都有傳令兵把他的信送去太原城,當然不是專送他的信,人家是公務,順便給他捎的。
趙航想起那個才十六歲的孩子,十分的難受,忍不住把這個小兵的故事也寫到了信紙上,這個倒不是給嚴青的,而是寫給嚴霜的。他走的時候,答應只要有空,便把自己的情況寫下來,攢多了便送去開封……這些天,他想嚴霜了,便把想說的話寫到紙上,毛筆字實在是大,往往随便寫點事兒,便弄出好幾張來,他才在這裏呆了沒半個月,給嚴霜的信卻攢了厚厚的一沓兒。
嚴青把太原的情況也告訴了趙航,太原現在也爆發了鼠疫,該死的蒙古人,燒殺搶掠了一番,帶走了無數財産,卻把鼠疫留在了太原。太原城裏的居養院被騰出來專做病人的隔離區,但好多人家不肯把病人送出來。
趙航前陣子便從軍醫們口中了解到這個時代的許多人奇妙的想法。譬如疫病的隔離制度其實在晉朝就有了,但是這麽多年下來,還是沒辦法全面推行,因為有一幹腐儒會說這是不仁;而家中老人生病,如果兒女把他們送出來隔離,那就是不孝;孩子呢,送出來就是不慈……趙航在感情上可以理解這些人的想法,畢竟鼠疫在這個年代幾乎等于死亡,好多人都認為這個隔離制度根本就是把這些病人扔出去自生自滅。
趙航開始的時候有些為嚴青擔心,但事實證明,他實在太小瞧他這位岳父了。
嚴青派了人敲鑼打鼓的在街上宣傳防疫知識,組織大家滅鼠消毒;同時又給主動把病人送出來的人家發了防護的油布外套大部分人家最後都把病人送出來了,但還有不少人家不肯,這種大部分是有點地位的人家。緊接着,嚴青便又提出把病人送出來的人家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人陪護,并贈送防護服。
這世界上誰不怕死?鼠疫的死亡率實在驚人,那些不肯把家人送出來的人家,一方面害怕軍隊會把這些病人丢在一邊自生自滅,一方面也有人确實是為了顏面……可病人在家裏,他們又怎麽可能不害怕?嚴青舉措正好給了他們一個更好的選擇,把親人去一個有醫生治療,不會再傳染家中其他人的地方,不是很合适麽?陸續又有一些過去瞞報的人主動上報疫情。當然,即使如此,也一定還有疏漏:或許有些人少的人家,患者已經病死在家中,而固執的人也從來不會少。于是,嚴青使出了殺手锏,他召集了五千士兵進城,穿着防護服開始入戶排查。
太原處于大宋與草原民族的交界帶,自收複一來一直是座半軍管的城市。金人,蒙古人時不時的過來騷擾,似的太原城的居民對保護他們的軍隊有着比其他地方的居民更多的尊敬與服從。所以盡管有阻力,有人陽奉陰違,但在嚴青最後一招的暴力碾壓之下,太原城的疫區新秩序很快便建立了起來。
如果嚴青只是在太原城做了這些,趙航不會太驚訝,真正讓趙航震撼的是,嚴青居然派兵封鎖了關隘,堵死了南北的通路。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又是整整兩天沒寫文,老蛇要瘋了,這幾天簡直忙死——明天要陪婆婆看病,上帝保佑一天能把所有的檢查進行完= =+
這些天沒有回複留言,實在是沒時間,寫文的時間都很少,白天總是在外面,存稿箱出錯了都要找琥珀來幫忙給我處理,抱歉啊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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