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為難

天氣似乎只在兩三天的時間裏就徹底熱起來了,宮裏也開始供應起冰塊。不說是這種季節,便是平日裏皇上亦是隔了許久才翻一次牌子,只是有了接連三夜宿在琳琅殿的事情,不少妃嫔都以為皇上改了性,便多少有些期盼起來。可這之後這事情便又恢複了以往的樣子,心裏一下有了落差,便不由越發妒忌起一直都風頭無倆的淑妃來。

即便是妒忌,一時也不敢鬧出什麽動靜,現下妃位有了一個空缺不提,九嫔的位置亦是越發顯得空了,這樣好往上爬的機會誰也不想鬧出什麽事情來惹皇帝不快。比起給皇上寵愛的淑妃暗地裏下絆子,大多數人現在更關心的是怎麽才能多博得一點皇上的寵愛。

從鳳鸾宮請安出來的時候,時辰雖不算晚,但已是烈日當頭,很有些曬人了。

陳雲顏即便升了婕妤,到底品階不高,只能等較她品階更高的妃嫔們先走才能離去。剛剛出了正殿,陳雲顏便瞧見了前些時候升為了正八品榮華的寧佛桑。寧佛桑長相頗好,又總睜着一雙大眼睛無辜的看着別人,陳雲顏每次見了她都覺得分外不喜。

往日裏即便見到寧佛桑,陳雲顏便作不曾看見,無視了。也不知是天氣燥熱讓人變得沖動,還是因為心情煩悶總想尋點樂趣,今天陳雲顏卻沒有似往常那般直接無視了寧佛桑徑自離開,卻是特地走到了寧佛桑的面前。

“妾見過陳婕妤,給陳婕妤請安。”平日裏和陳雲顏什麽接觸都沒有過,寧佛桑不甚清楚她的為人。可見陳雲顏笑得刺眼,寧佛桑便多少知道,陳雲顏這大約是故意來尋她的麻煩來了。

“寧榮華。”

陳雲顏笑着走到寧佛桑身前,可沒有免了她的禮。寧佛桑不但要一邊維持着行禮的姿勢,還必須一邊承受着來自陳雲顏對她從頭到腳的打量,可依然表情、動作都紋絲不動。陳雲顏見寧佛桑哪怕是行個禮都讓人覺得身嬌體軟,不由暗自咂舌,又不屑的撇了撇嘴。

“聽聞寧榮華是舞姬出身,我頗為好奇,便多看了會,卻是忘了讓寧榮華起身了,真是抱歉。”好一會兒,陳雲顏才皮笑肉不笑的随意扶了寧佛桑一把,讓她起身不必如此多禮。

寧佛桑心中冷哼,可做戲的功夫比陳雲顏好太多,全然是一副七分真誠,三分無辜的樣子,低着頭卻微笑着說,“這些都是妾的本分,陳婕妤卻是不必說這般的話。”

“寧榮華真是個守規矩的,莫怪能得了皇上的喜愛。”陳雲顏假意瞧了瞧天色,又與寧佛桑說,“再多待會兒怕是要熱得更厲害了,我卻有些話想與寧榮華說,不若便一道兒走吧。”

正八品和正五品除了品階上的差別,還有個很重要的不同之處在于,譬如出行的時候,正五品的婕妤是可以乘步辇的,而正八品的榮華只能自個兒走。因而陳雲顏所謂的一道兒走,不過是陳雲顏走着,而寧佛桑和宮人一樣跟在步辇邊走着。

這是要變着法子讓她不好過呢。寧佛桑面上始終是溫順、乖巧的模樣,心裏卻已恨不得立刻将陳雲顏踩到腳下,好好的蹂躏一番。她是賢親王送給皇上的人,她的背後是孟貴妃、是賢親王,陳雲顏這麽個被遺忘了的妃嫔今日能嚣張的使勁踩她,他日自己必定要踩回去!

陳雲顏坐在步辇上,斜眼瞧着寧佛桑跟在步辇邊,腳步匆匆的樣子,只覺得心情舒爽極了,連帶着笑容也燦爛了許多。她有些懶懶的坐着,手執團扇輕搖以驅散點兒熱意,笑吟吟的和寧佛桑“聊天”。

“寧榮華可曾聽聞過不久前淑妃娘娘的那一支博得皇上大力贊賞的舞?”

“卻曾聽說過,便是皇上都道淑妃娘娘的舞舉國上下無人能比,于此已知那舞是妙極。”寧佛桑斟酌着,答了陳雲顏的話。

以團扇掩嘴,輕笑一聲,陳雲顏不急不緩的又說道,“寧榮華真是個大度的,自個兒是舞姬出身不曾得皇上半句誇獎,卻能夠真心實意的贊賞淑妃娘娘。這般好的人物,我也是越瞧越喜歡,他日定是要在皇上面前替寧榮華美言幾句。”

陳雲顏的最後一句話幾乎是要讓寧佛桑噴笑,她在這宮裏待了也快要一個月了,可沒聽說皇上翻過陳雲顏的牌子,她倒是也就能在自己面前不害臊的說這樣的話了。寧佛桑憋住笑意,繼續用溫順、柔軟的姿态回話,“妾謝過陳婕妤誇獎,妾受之有愧。”

寧佛桑的這副樣子,讓陳雲顏感覺到了一絲不妙。她用這樣的話故意刺激寧佛桑,而寧佛桑絲毫不為所動,要麽這個人是藏得太深,要麽就是這個人太過遲鈍,可很顯然,寧佛桑不是後者。陳雲顏想起陳雲暖不過是一個借口就被連降好幾階,頓覺寧佛桑這樣的人物留着真不是什麽好事情,日後爬到她頭上去了豈不是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寧榮華不僅大度還如此謙虛,我只覺我再多看兩眼寧榮華,自個兒便要羞到泥裏去了。”陳雲顏收起原本懶懶的樣子,端坐好,又扭頭問寧佛桑道,“乍想起這兩日聽聞禦花園的荷花開得很好看,擇日不如撞日,寧榮華與我一道兒去瞧瞧如何?”

眼瞧着不過片刻的時間便要到陳雲顏的庭蘭軒了,她卻在這個時候說要去禦花園,寧佛桑咬緊後牙槽,才讓自己能繼續笑着應下陳雲顏的話。

豈料路途中,陳雲顏又道時辰不早了,晚些天氣越發熱瞧着一池美景也會失了趣味,要抓緊時間,而後吩咐擡步辇的大力太監放快步伐。寧佛桑要跟上她的步辇,不得不也一樣加快步伐。這般沒了好儀态不說,天氣熱很快便出一身的汗,走上許久腳更是疼得厲害,今天真算是遭了大罪了!

在心裏叫苦不疊的寧佛桑,除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是招惹到她之外,更是對陳雲顏這個人生出了怨恨,這梁子倒算是莫名其妙給結下了。有這樣苦悶的心情,再怎麽美的景色寧佛桑也欣賞不來。陳雲顏見寧佛桑到底是繃不住好顏色,心中忍不住嗤笑,但更知這次之後,該想想法子見見太後娘娘才行。

本就是想要讓寧佛桑不好過,陳雲顏也不是真心要賞景,可現下卻越覺得這一池荷花當真是美得很。心情愉悅的賞過景,日頭漸高,陳雲顏自己也有些熱得受不住,再看寧佛桑額頭冒了不少汗,這才笑着說想要回去了。

寧佛桑不但要忍着疼痛,還要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只是出了禦花園,便已是很不好受。只是當瞧見了皇帝的儀仗時,心裏瞬間便閃過幾絲欣喜。

簫晟不過是路過了禦花園而已,卻是沒想到會碰到陳雲顏和寧佛桑。只見寧佛桑約莫是因為出汗的緣故,臉上的妝容有些花且兩頰紅撲撲的,樣子有些狼狽。不自覺的想起沈蔚然紅着臉的樣子,兩相比較,還是覺得沈蔚然瞧着要可愛些。

平日裏見不着也沒可能想起來這兩個人,現在見着寧佛桑,簫晟便想起那一晚沈蔚然說過的自己的舞姿比不過寧榮華的話,這才後知後覺,她竟是暗地裏吃味于自己将寧榮華收入了後宮。可惜不能與她說清楚其中的緣由,只是再轉念想想,他似乎有了很好的理由把這個寧榮華給打發了,比如舞跳得太難看……

簫晟免了陳雲顏和寧佛桑的禮,因為想到沈蔚然竟然暗地裏吃味而心情大好,不由勾了嘴角,卻與陳雲顏和寧佛桑道,“陳婕妤和寧榮華這是剛逛過禦花園麽?”

陳雲顏慶幸自己現在還是一副清清爽爽的樣子,更慶幸寧佛桑的狼狽,越是笑得高興答簫晟的話道,“回皇上,妾聽聞禦花園內荷花池的景色很不錯,便邀寧榮華一道兒來賞景了。”

“這會子天氣很有些熱,貪圖好景色也該尋個好時候來的。”原本看着寧佛桑的簫晟轉而看向陳雲顏身側的寧佛桑,又說,“寧榮華似乎出了不少汗,現下還好麽,別是不小心中暑了。”

寧佛桑此刻早已恢複了一貫柔順溫和的模樣,聲音越顯得有些溫柔動人,“多謝皇上關心,妾還好。”

簫晟眉頭微挑,當下反問寧佛桑一句:“是麽?”在陳雲顏暗惱皇上只注意寧佛桑,而寧佛桑還沒回味過來他的話是什麽意思的時候,簫晟已抽了寧佛桑手中雪白的絹帕,傾身替她輕輕擦着額頭和鼻尖的汗珠。“出汗出成這麽個模樣,都不知道擦擦?”語氣寵溺,讓陳雲顏幾乎沒忍住跺腳。

寧佛桑不曾料到自己竟是因禍得福,原本對陳雲顏的怨念此刻少了一些,更因為簫晟的溫柔動作而越發欣喜。無論她是因為什麽才被送到皇上身邊,能得到皇上的這般對待自然是高興極了,皇上沒有真的将她給忘記了,這是再好也不過的事情。

簫晟耐心的替寧佛桑擦去汗水,可沒還給她絹帕卻收進了自己的袖中,“這絹帕沾了美人的香露,朕倒舍不得還了。”寧佛桑聽言頓時羞澀得低頭一笑。

“朕尚且有事,便先走了。”

陳雲顏和寧佛桑恭送簫晟離開,一個愁雲慘淡、妒意橫生,一個欣喜萬分、心情愉悅。陳雲顏見寧佛桑這副明明得意卻假作什麽都沒有樣子便覺得來氣,這氣沒地兒可以發洩,回庭蘭軒時便越要擡步辇的大力太監放快步子。寧佛桑一路忍耐,只待自己日後爬到陳雲顏頭上,絕對要讓她比自己今天遭更大的罪才能夠洩憤。

當夜,皇帝翻了寧佛桑的牌子。

陳雲顏得了這消息,氣的砸了一地的東西,而寧佛桑,尚且沉浸在喜滋滋的情緒裏,只想着自己翻身的一天終于是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23333突然覺得陳雲顏有種……萌蠢萌蠢的氣質……連為難人都是用這麽萌蠢萌蠢的法子……

╰(*°▽°*)╯黃桑果斷腹黑屬性開啓

黃桑【傲嬌臉】:那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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