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跌夢—亂入

☆、跌夢—亂入

桃花莊

桃花缤紛,緋色漫漫。

暖風入屋,應是好夢。

臨醉睡了,本應是星河燦爛,櫻花紛飛夢境,眼前卻浮現一幕幕不堪回首的畫面。

夢中有位女子,臉上數道鞭傷,發髻散亂,衣衫條條款款,從內到外殷紅一片,不停的流着血,血跡順着受傷的手臂一滴一滴落下,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在春情爛漫的夜中格外瘆人。

臨醉說:“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夢中,我們見過麽?”

女子笑了笑,喚他:“醉兒……你……”你可還好?

話還未完,“哇哇”兩聲,吐出一灘血。

“你是誰啊,為什麽我這麽熟悉你,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臨醉眼睛瞪的老大,心中怪異,想看清那女子面容,怎麽也睜不開眼皮,那女子咳血斷斷續續,一雙眼睛哀怨看着臨醉——

冷宮,春風不暖,柳絮不飛,櫻紅殘碎!

妍妃捂着帕子,咳出一口血,結白的帕子又染了紅。

小桃害怕,趕緊端了冷水過來。

妍妃看着渾濁冷水,嘴角一勾。

南宮生春草,漢宮沒古丘,時移勢易,拜高踩低,自古如此。

哪裏能肖想不該想的,這裏可是冷宮啊。

有水喝,當知足。

妍妃輕輕道:“罷了,紅塵繁華如煙雲,不論你曾經多麽芳華絕代,豔壓群芳,一旦跌下高位,都像随風飄落的葉子一樣,不知哪裏是根,不明何處是家。”

小桃心酸,說:“公主不可這樣想,日子總還是要過的呀。”

“咳咳”妍妃咳出一灘血,緩緩說:“你覺得這宮裏冷麽?”

小桃把水遞到妍妃唇邊,顫聲道:“冷,不光冷,還看不到希望。”

妍妃慘淡一笑,一手揮了茶杯,茶杯落地,應聲而碎。

小桃:“公主,公主不可置氣,養好身子才能早日看到少主啊。”

妍妃冷道:“連你都知道這裏很冷,沒有希望。我還這樣年輕,叫我活活熬死,還不如給我一個痛快!”

小桃哭道:“公主不能這樣想,公主還有希望啊,公主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少主想想。您若是有個好歹,少主該多傷心啊。”

妍妃無力揮揮手,說:“你下去吧,本宮現在累的很,想歇歇。”

“公主”小桃不放心:“您別想不開。”

妍妃說:“你說的話,我會記在心裏。你去吧,将臉上的傷處理一下,別留了疤。”

小桃躬身,給妍妃蓋好被子便出去了。

蘭貴妃很閑,又帶着一群人來嘲諷,落井下石。

小桃走後,妍妃無力躺在床上,像一片要消散的雲,怔怔望着帳頂。

曾經她也有芙蓉帳暖,錦衣玉帛;曾經她也前呼後擁,受人尊崇……曾經她也愛過一個人,在那人身邊舞姿翩跹,笑靥如花。

她也和那人約定好三月春花,兩人一馬,衣袂飒飒,曾經……哪裏還有什麽曾經,從她是公主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她和師兄再無可能,屬于她的家國責任,她從出生就不曾避開過。

“啧啧。這冷宮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老鼠都比人大呢,不知吃了多少老女人的手腳呢?看看那妖妃,要不了多久也是老鼠嘴裏肉。要死不活的,老鼠估計都不吃,真是晦氣!“

門外傳來女子聲音,妍妃回神,盯着門外,輕哼一聲:“我的今日說不定就是你的明日。”

那聲音接着說:“這裏太晦氣了!進去了整個人都不幹淨。桃紅我們走!”

“是,娘娘。”女聲回應:“娘娘趕緊回去,奴婢給你燒一大鍋熱水,娘娘洗幹淨些。”

門外一陣環佩叮當聲響起,蘭貴妃來的一行人走了兩人。

妍妃心中凄涼無比:“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人宰割的日子的确能讓人生不如死,怪就怪我生錯了國,生錯了家。咳咳……這身子茍延殘喘至今,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師兄……師兄……希望你幫我好好照顧孩子……”

“哐”,門被踹開,進來一衣衫秀麗華美的女子,冷笑道:“妍妃,每日這樣好受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說你活着連本宮宮裏的牲口都不如,為什麽不一條白绫早早魂歸九泉,那樣早些投胎,找個好人家,也好過在宮裏老死病死不得善終!”

妍妃擡眼,果然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妍妃說:“又是你,你不怕我死後魂魄不寧,怨氣沖天,日日纏着你,叫你茶飯不思,兒女早夭。或者……本宮早早懸梁,帶着詛咒,詛咒你後半生無寵無恩,子嗣全無,晚景凄涼!詛咒你九族當誅,不容于世,嗯?這樣的詛咒和‘心願’蘭貴妃喜歡麽?!這可是本宮心心念念的呢~~”

妍妃說完,氣息不穩,斷斷續續咳了好幾灘血。

蘭貴妃特地精心打扮過,穿的那個妖豔,塗的那個慘白,抹的那個大紅,遠遠看上去的确好看,她本想美美的站在妍妃面前,好好羞辱她,折磨她,給她各種打擊,炫耀她的得意。

此時聽了妍妃的話,臉上面粉噗噗掉,面容猙獰,一巴掌甩在妍妃臉上,大喝道:“果然是賤|人!說的都是賤話,好歹是一國公主,心思這般惡毒,包藏禍心,活該你生的孩子是妖,那是老天給你的報應!也活該你國亡家滅,遠嫁千裏,成為兩國之間可有可無的棋子,得不到盛寵!活該你淪落冷宮,日日煎熬,被被本宮欺淩!都是你活該,你這樣歹毒心腸,肯定死在本宮前頭,本宮一定求聖上,将你挫骨揚灰,揚在山川河流之間,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妍妃呵呵笑,說:“來啊,有本事給本宮一個痛快!”

蘭貴妃:“你以為本宮不敢?!”

妍妃:“你當然敢!可別忘了,本宮是妖,是你們眼中不祥之兆。本宮死後,所有山川草木,精靈雲雨,都将承我心意,擾你清夢,毀你盛寵,攪你家族,噬你孩兒,迷你神智,抽你血肉,就算你死,他們也會将你抽筋剝皮,剜目削唇,口塞糟糠,身塞黑土。你!蘭馨兒,從來都不是本宮的對手,是本宮不屑和你鬥,是本宮從未将你放在眼裏,因為……你不配!”

蘭貴妃怒極,再次一巴掌打在妍妃臉上。

妍妃喘了喘,呵呵冷笑,死死盯着蘭貴妃,說:“怎麽蘭馨兒,你怕了,本宮說到你痛處了麽?本宮一國公主,就算今日落魄,本宮享受的,本宮經歷的,本宮所能見到的都是最好的,從來都不是你這種市井潑婦能比。本宮不要,看不上的,才輪到你,你明白麽?你真當本宮在乎那點恩寵,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莫拿你那小肚雞腸和本宮比,髒!”

“賤人!”蘭貴妃掐住妍妃脖子,眼睛發紅,道:“芙華!死到臨頭還嘴硬,本宮向來不信鬼神,更遑論你們這些妖孽。來一本宮殺一,來二本宮滅一雙,這宮裏,這皇城裏怨念冤魂還少麽?本宮能爬到今日位置,早已看淡一切,就算本宮晚凄涼,不得安寧,你也得死在本宮前頭,好好在下面看着本宮如何将你妖族兄弟姊妹屠盡吃光,剝皮焚骨;好好看着本宮如何醉生夢死,将你鞭屍挖墳!看是你的詛咒狠還是本宮的心狠!”

“你!”妍妃臉色發紅,脖子被掐的說不出話來,病體弱軀,力量乏陳,妍妃抗争不過蘭貴妃,由她掐着脖子,眼睛冷冷盯着蘭貴妃,蘭貴妃被她看的發毛,扯過妍妃頭發,将人拖下床,将妍妃頭不斷向梳妝臺上一角磕。

妍妃喘息陣陣,慘叫不斷,蘭貴妃發洩完後,将人按在鏡子上,拔下簪子,劃過妍妃的臉,陰森森道:“你說你是妖,所以能容顏永駐;你說你是妖,所以能禍國殃民;你說你是妖,所以能迷惑聖心;你說你是妖,和凡夫俗子不同……那麽……本宮就劃爛你的臉,叫鬼都認不出你,呵呵……到時你盡管來找本宮報複!”

“你!”妍妃咬唇:“蘭馨兒,你!你敢!你若敢動本宮,本宮……本宮……咳咳……”

——夢忽然散了。

“這女子好似在哪裏見過,有些像記憶中熟悉的人,為什麽她的肩背印着桃花樣,是母妃麽?不……不……不是,不是母妃……”

臨醉呢喃自語,話到最後,噗噗吐血。

“不好了,封印松動了。”賢祖氣喘籲籲過來,說:“快把魇楓師兄喊來,快!”

錦華聽到聲音,趕緊去找魇楓。,

丹婷和賢祖暫時留在臨醉床邊,幫他緩解疼痛。

臨醉坐在床上,大聲道:“母妃,母妃,你在哪裏,為什麽是本宮,為什麽……您究竟……怎麽了?”

那說話語氣很是癫狂,帶着一股毀天滅地的力量,那個夢就在眼前,一下一下刺激着他:“是不是你們圖謀不軌,要加害我母妃!”

丹婷慌了:“怎麽辦?”

賢祖說:“打暈他,快!不然他會發瘋!”

丹婷照做,一肘子打在臨醉脖頸上。

臨醉白眼挺了挺,像面條般軟軟趴下去了。

丹婷急道:“這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賢祖:‘此事說來話長,事後我在告訴你。”

丹婷點頭。

賢祖說:“将魇楓師兄的藥丸給他付下。”

丹婷照做。

臨醉吃了藥,安然許多,不像剛才那樣癫狂。

丹婷不放心,和賢祖守在床邊。

不肖片刻,魇楓趕來。

賢祖道:“師兄快來看看醉兒……他……”

魇楓道:“快扶起來,晚了有危險。”

臨醉身上有渺渺桃色光暈,從身上的封印處流溢出,身上也泛着淡淡地紅。

魇楓心道不好,手掌運力,一掌推過來,直接蓋在封印上,說:“臨醉體內封印差點被桃潋沖破,封印一旦沖破,臨醉危險!”

丹婷臉色微變。

魇楓将封印壓住,又說:“封印我用自己的力量封住了,但氣流還在身體中波動,一會臨醉躺下,丹婷你按住臨醉心髒。”

丹婷不懂,“為什麽?”

賢祖解釋:”封印的後遺症,也是每一個桃妖的命!宿命!”

丹婷更加不懂:“什麽命,什麽宿命,我怎麽不知道?”

賢祖說:“一旦被發現身上有桃潋的氣息,就會成為藥引子,人世間的人就像迷長生不老一樣,想法設法想吃了臨醉,懂了麽?”

丹婷發抖:“這麽,這麽慘?”

賢祖憂心忡忡,說:“臨醉這樣,宮裏一定出事了。”

魇楓不明:“宮裏怎麽會出事?是她麽,和她有關系麽?那她……她……”

賢祖說:“你難道不知道桃妖有母子連心之說?一方出事,另一方也會有反應。”

魇楓:“那芙華豈不是!不行,我得去宮裏找她,你們必須死守在這,護好阿醉,不能讓他出事,否則,後果更嚴重!”

魇楓吩咐完,衆人都點頭。

魇楓再強調:“一定要看好他,不能讓他發瘋,知道麽?”

賢祖道:“快去吧,那邊說不定成什麽樣子了。”

魇楓看了一眼天,衣袖一擺,直接往皇宮方向去了。

賢祖看着魇楓背影,怔了怔。

魇楓還是忘不掉宮裏的那位紅顏。

如果芙華不是公主,不去和親,不成為後妃中的一個,就和魇楓相守在一起,養一雙兒女,過神仙眷侶般的日子,該多好?

以魇楓對芙華的心,一生一世一雙人,當是一生歸宿。

當時的芙華怎麽就不聽呢?

宮牆之柳真的要比世外桃林好麽?

魇楓想不明白當時芙華為什麽要入宮。

賢祖想不通,為什麽好好的兩人,最終沒在一起,寧願去那宮中掙紮。

天不憐,人皆苦。

軟紅三千丈,卻最難過的是情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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