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失戀者同盟
這次縣裏組織的比賽,洪中拿到好名次的團體項目不多,除了高二的男子排球拿了第一,剩下就只有高一的女子四百米接力賽拿了第一。捧回的獎杯進了學校的展覽室,但拿到的獎金在一通慶祝後,就給這幫小子分了,每人分到幾大百。金錢讓人快樂,代表榮譽的金錢更讓人快樂。
最近讓封季萌快樂的不僅是持續大半年的訓練完美收官,他半期考試的名次也大大往前邁進了一步。排名從上學期期末九百多的吊車尾一躍到了五百多的中游,不僅每一科都及格了,班級平均分八十出頭的英語,他考了一百二十多,比侯文考得好。
當然,數理化能夠及格,張家瑞和侯文幫助不可或缺。
臨考前兩周,周末他都把張家瑞帶回家裏,好吃好喝地供着,拉着他一起複習。事實情況是封季萌把習題一攤,張家瑞就給他畫重點。畫完他就在一旁吃零食打游戲,封季萌就在旁邊做題,遇到不明白的,現問現答。
對于張家瑞來說,輔導封季萌的功課并不是什麽困難的事。唯一讓他啧啧稱奇的是,封季萌竟然在這種環境中也能平心靜氣地做題。樓下他媽媽搓麻将那聲音比得上街邊的茶館,房子大了還帶回音的。而他在旁邊嚼薯片、喝可樂、按游戲手柄,封季萌根本不屑一顧,幾乎達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平時的作業張家瑞幫不上什麽忙,封季萌就和侯文一起連線做。所以侯文做錯的,封季萌一般正确不了。而簡航巴巴地給侯文做了一本專屬他的錯題集,封季萌幹脆地借過來複印了一份,發現從中受益匪淺。所以歸根到底,還是受了張家瑞和簡航兩大霸霸的幫助。
成績出來後,封季萌還打聽了一下,張家瑞這小子平日見他從不談學習,只有聚餐和打球跑得飛快,半期竟一口氣考了年級第五。前一刻還有點沾沾自喜,這一刻,封季萌頓時覺得自己手裏的成績單沒法看了。
簡航一如既往穩紮穩打,又前進了十來名,考了三十多。侯文卻不知道為什麽往後落了一百多名,到了三百名的位置。因為這個,簡航還跟他吵了一架。
封季萌趴在後座,看這兩人冷戰兩天沒說話了。
這期間侯文情緒一直很低落,無精打采也不愛搭理人,簡航有點焦躁,坐立不安又不想先低頭,回頭找封季萌搭話的頻率高了好幾倍。封季萌知道他什麽意思,但看看自己尚且不如人意的成績單,感覺離追到他楊哥好像又遠了一點,頓時沒了幫忙的心思。
趁年輕,吃點愛情的苦也沒什麽不好。話是餘剛跟他說的,現在他把這話默默在心裏又對簡航說了一遍。
周末的補習仍在繼續。封季萌以前還是欠得太多,現在正上課的內容跟得走,但一道題考察的知識點稍微多幾個,需要融會貫通一下,他還是有些吃力。
不過努力有所回報這是最要緊的,半期成績出來後,巫振文還專門找他去談了次話,給了他不少鼓勵。他也接到了他爸的電話,言語之間皆是欣喜,還說高中畢業就把他送到國際上一流大學裏去。封季萌只是敷衍着他爸畫的大餅,并不當真,即便是真的,他也不會去就是了。
周六上午的補習結束後,他去楊繁的店裏找他吃飯,順便告訴他自己名次進步了不少,以證明自己之前的承諾是當真的。
結果到了店裏沒找着人,店裏的人跟他說,楊繁被一個戴眼鏡的男的給接走了。
“不知道楊老板回來沒,反正還沒來店裏,要不然你打他電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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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那你們忙吧。”
店員也和封季萌很熟,知道他和楊老板關系好。雖然也奇怪,楊老板一個大男人幹嘛跟這種小孩交上了朋友,但還是把他當自己人。
“現在吃飯的點,我們打算去吃魚火鍋,你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謝謝。”
從洗車店轉頭出來,封季萌去路邊的烘焙房裏買了面包,又去小超市買了一罐可樂。他下午還有補習,打算就這麽先随便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他沿着白羊路走到了護城河邊,再沿着河邊的柳樹蔭邊走邊吃。沒走幾步,突然就覺得很累,逐漸喪失了嚼面包的力氣。他把吃了兩口的面包扔進垃圾桶,趴在石欄杆上,看着下面靜靜流淌的河水。
戴眼鏡的人不用說他也知道是徐又臨,徐又臨又回來了。周二的比賽就見過他一次,和楊繁坐在最後排的位置,親密地說着話。都好幾天了,他還沒走,大概這次會留很久,又想起餘剛說他會回來定居,也許這次他不會走了。
如果楊繁和徐又臨在一起了,自己要怎麽辦。他可以像餘剛那樣,心無旁骛地站在朋友的位置,不近不遠地關心着他,做一個稱職的朋友嗎?或者像餘剛說的那樣,反正他還年輕,他以後還會碰到別的人,也許和更好的人在一起就能不再這麽苦戀。他真的還會遇到更好的人嗎?封季萌覺得眼睛又開始有點酸痛,中午明亮的陽光有些刺眼。
他離開了護城河邊,回到了補習中心,找了一間空教室坐下寫了會兒作業,又趴着睡了個午覺。兩點鐘開始上下午的化學課,一共兩個小時,他聽得有點心不在焉,覺得有些累。
今天的補習結束,他又逛到洗車店對面,遠遠地看了一眼,楊繁還沒回來。
他準備打車回家,手機突然震了震。
酸菜魚魚:親,你在幹什麽?
萌:沒幹什麽,剛補完課,準備回家。
酸菜魚魚:那我給你電話。
餘剛:“大周末的還補課啊,小朋友你好認真哦。”
“有事嗎?”
“沒事不能給你打電話聊聊天啊?”
封季萌掏出耳機接上,把手機揣進了兜裏,無精打采地:“那你聊吧。”
“惹,好冷漠哦,有事的時候就是魚魚哥,沒事就理也不想理我了。”
“不是,我不知道跟你聊什麽。”
“那你很快就知道了,我兩馬上就可以組成一個失戀者同盟,以後就有得聊了,還能一起詛咒徐眼鏡硬不起來。”
雖然封季萌已經習慣了餘剛的說話方式,但并不代表他跟得上和接得住,對方通常廢話連篇、牢騷滿腹,前言不搭後語。好在這種時候封季萌也不用回答,只需要從那一大堆廢話裏找出包含着具體信息的詞語。
今天他找到的詞語是“失戀”。
果真是這樣嗎?
餘剛并不吊他胃口,繼續抱怨:“徐眼鏡今天借着搬新家把楊繁叫過來了你知道吧。我才發現這個混蛋好有心機哦,不單單跟他朋友介紹楊繁,就他那個豪華江景房,看得我他娘的都想嫁給他了。”
“我說晚上我們一起去TATA玩一下,他說晚上有事,轉頭楊繁也說不去,我就猜他兩晚上肯定有事兒呢。徐眼鏡應該會跟楊繁要求複合吧,他已經搬回寧市了。”
封季萌咬着嘴唇,唇間的金屬環頂在齒間,暗暗使勁。
“嗯。”
“嗯?”餘剛語氣有點急,“嗯個屁啊,你男人就要被搶走了,你還嗯得出來。”
上齒突然一用力,金屬細環突然斷了,斷面刮到了下唇,封季萌舔了一下,出血了。
“徐又臨家在哪裏?”
“……你要幹嘛?”
他剛剛看封季萌反應那麽冷淡,一點不符合他的預期,只是順口埋怨一句,他也知道封季萌做不了什麽。但他這話一問出口,餘剛又有點慌,生怕他真去幹了點什麽。繼而想起蘇明朗,這小子腦子一熱,沒啥幹不出來的。
“我只是那麽一說,楊繁不定會答應呢。”
“嗯。你現在在徐又臨家?”
“還在,他們在玩棋。我在陽臺看風景。”
“那你們在哪裏?”
“……不是,你想幹什麽?封季萌,你別幹蠢事哦。楊繁還不一定會答應徐又臨呢,就算答應,這也很正常不是嘛。大家的初戀不都以失敗告終嘛,一下就王八瞅準綠豆的是少數,愛而不得才是常态,所以才要多喜歡幾個人,瞎貓總會碰上死耗子……”
封季萌松開按住嘴唇的手,那點小傷口已經止血了。
“魚魚哥,我不會做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你能那樣看着楊繁,我想我也能吧。”
少年的聲音冷冷清清的,有點傷感,但也聽不出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餘剛機關槍似的吐槽突然頓住了,封季萌一下子觸到了他心底唯一那點真心。
封季萌深吸了一口氣,說得很肯定:“我只是想讓他看着我給出他的答案。”
他或許真的比不上徐又臨,但也不想就這麽退縮,他要站到楊繁面前去,讓他看着自己做選擇。哪怕只是為這麽長時間的喜歡真正畫上一個句號。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最後餘剛輕輕嘆了口氣:“江禦園八號,你來吧,到了樓下給我電話,我來接你。”
餘剛又想起楊繁生日那晚,封季萌在KTV裏唱歌的樣子,那真是一種一意孤行毫不在意其他人的自我表達方式,簡直讓人印象深刻,哪怕是第一次見面的人,忘記了那天晚上的一切,可能也無法忘記他唱歌那認真而孤獨的模樣。
餘剛承認從那一刻開始,他有很多時候都被這小孩打動了。即便這樣,他讓封季萌過來,也不能讓他在徐又臨的地方胡來。他能感覺到封季萌比才認識的時候成熟一些,以防萬一,還是沒有告訴他具體的樓牌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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