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微醺
第1章︰微醺
跟失戀兒童的溝通和沈訣預想的一樣不愉快,他故意推遲了兩天,等沈謠緩一緩再去。哪知對方一見他就不分青紅皂白,覺得是來看笑話,色厲內荏地讓他滾。
沈訣心下疑惑,又覺得好笑,他拼命忍着,像是在看一只明明受了傷還死護着疤不肯治的小動物。于是放了瓶維生素給沈謠,故意說:
“在學校老是折騰,沒人護着你。”
一個枕頭飛過來:“我不要你護,別管我!”
被砸了一臉,沈訣擺擺手:“我走了啊,車要給你留下嗎,駕照考過了沒?”
“沒過!你滿意了吧?”
盤腿坐在床上的人随手拎起另一個靠枕,眼看就要扔過來,沈訣一擺手,從善如流地滾了。走到樓梯口被絆了一下,他扶着牆,後知後覺地笑出聲。
自從暑假沈謠收拾東西離開,這是他們大半年來第一次對話,即使還停留在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階段,沈訣心裏卻舒服多了。至少對方不再一副見到陌生人似的冷漠臉,他會鬧會生氣,沈訣覺得更像他了。
确實受傷,沈訣一看就知道,傷的不是裏子,只是面子。
他驕傲的弟弟還從來沒被人拒絕過,遑論分手這種事,縱然不喜歡,也會覺得跌份。剛才沈謠惱羞成怒的樣子,明顯就是不開心。沈謠喜歡以己度人,覺得他八成小肚雞腸地來看熱鬧——因此甫一見面,先針鋒相對了。
沈訣想通這一層,頓時覺得呼吸都順暢了不少。他悠然自得地下樓,點了根煙,那點不太舒服的家長心頓時煙消雲散。
他自暴自棄道:“管不着了,放他自己愛死不死去。”
再轉念一想,這破孩子失個戀罷了,自己還單身着,沈訣頓時就更不樂意管了。
他回到車上接了個電話,唐韶齊的夜生活開始,叫他去喝酒。沈訣想開車兩個小時就到,再加上喝杯酒也是慰藉。
彼時沈訣前所未有的輕松愉快,他在來回輾轉的時差和繁重的工作裏折騰了許久,又因為家庭關系與情感的糾葛滿心滿眼的困頓。得以瞥見一絲曙光,自然會兀自勾勒出一派萬物和諧的康莊大道,聊以安撫自身。
大約是一個好的兆頭,沈訣開過高速公路時,天邊有一顆澄澈明亮的星星。
唐韶齊約的地點還是那個酒吧,沈訣很久沒來,自嘲是故地重游。
人都是唐韶齊叫來的,大部分來自他的工作室,也有一些熟識的演員和好友。沈訣認識的不多,草草打過招呼,便各玩各的去了。有人想跟他搭話,沈訣倒是客氣,幾句話下來,對方便知難而退。
他今天心情好,生人勿近的氣場收攏內斂,難得地和一個同樣孑然一身的人聊了聊天。唐韶齊是做東的,像朵交際花八面玲珑,他轉了一圈,把沈訣旁邊的那人拍飛了,自己一屁股坐下來,長籲短嘆:“累死寶寶了。”
“再陪你喝一杯我先走了。”沈訣和他碰了一下,在唐韶齊愕然的目光裏補充道,“開了車累得很,一會兒我讓小黃來接了。”
“你好歹體貼一下人家女孩子,大半夜的還出來接你……”
沈訣老神在在道:“嗯,下次再換人得找個男的……我看你就挺合适,韶齊啊,要不要考慮別拍電影了,給我當個助理什麽的?”
唐韶齊愣了一下,旋即提起旁邊一張報紙大逆不道地扇過去:“滾,我是要做大事——不對,我就算轉性喜歡男人也不會喜歡你啊!”
又一陣插科打诨,沈訣喝了酒感覺頭暈,他站起來跟唐韶齊告別:“真走了。”
沙發上的人揮揮手,只覺得他今天格外好說話:“回頭我有好本子介紹給你,咱倆怎麽說也要合作一次吧?”
沈訣當他喝多了,敷衍地應了幾聲,悄無聲息地推門離開。
酒吧外面不似裏間的包廂,雖然老板同圈內人熟識,這邊名聲大噪後,慕名前來獵豔的也是什麽人都有。沈訣貼着人群邊緣離開,他像一尾小魚入海,不聲不響地,沒有任何的打草驚蛇,走得順利無比。
只是當他出門,正要找自己的車和助理,餘光卻瞥見了一個人從酒吧裏出來。
街燈晦暗,魚龍混雜,那個人影十分眼熟。沈訣情不自禁地走過去了些,不管小黃上來拉了他一把,揮開她的手,又往前挪了兩步。
那人背影狼狽,好像是喝多了,走出酒吧後沒兩步,像是站不穩似的踉跄地扶住牆,接着神志不清地蹲了下去。連面前什麽時候多了個人也不知道,兀自捂着胸口,仿佛非常難受。
沈訣在他面前蹲下來,埋頭看了看,驚訝地喊他:“……謝安閑?”
似乎是聽到自己的名字所以須臾的清醒,謝安閑短暫地擡頭看了他一眼,旋即腦袋又不堪重負地垂下去,整個人靠着牆都搖搖欲墜。
沈訣的手從他腋下穿過,整個包在懷裏扶起來,謝安閑順勢靠在了他肩頭,這動作于沈訣并不陌生,饒是他從前照顧人慣了,這回竟然奇跡般地漏了一拍心跳。
車是跑車,坐不了三個人。沈訣頭疼地按壓睛明穴,站在路邊吹風,最終大手一揮,铤而走險地對小黃說:“這樣,我進去叫韶齊喊個人送你,這邊沒事了。”
小黃顫巍巍地問:“沈老師,您是準備酒駕嗎?”
沈訣:“……閉嘴。”
是該說他運氣好,讓唐韶齊找人送小黃回家後,沈訣一路開車,沒有遇到一個盤查的警察。大約因為太晚了,他不知道該把謝安閑送去哪,情急之下把人帶上了車,卻才事後想起,他怎麽會跑到上海來?
他們之間似乎有某種不為人知的心靈感應,每次想念之後,總會莫名其妙地遇見。
上一回還是洛城街頭,尴尬得不明所以,沈訣分了一刻目光給副駕駛上被安全帶綁住、頭還不停地朝車窗上撞的謝安閑,已經睡着了。
十字路口遭遇紅燈,沈訣伸過一只手,從這人後頸摟過去,抓住他半邊肩膀,朝自己這邊一帶。謝安閑便渾噩地順勢靠在了沈訣肩膀上,雖然還是不老實地蹭了蹭,身體整個歪過來,想必也比剛才舒服多了。
沈訣單手開車還酒駕,一路心驚膽戰地回到酒店。大堂燈火通明,沈訣剛下車,準備繞去副駕駛,敏銳地看見沙發上坐了兩個人,匆忙地藏着鏡頭。他發愁怎麽把人抓進去又不被蹲守的狗仔拍到,打了個響指叫來門童。
“幫我把車停了,然後把車裏這位先生帶到我房間。”一番吩咐完,順手塞了小費過去,那門童忙不疊地點頭。
沈訣大步流星地走進酒店大堂,一刻也沒有停留,神志清醒地進了電梯,隐晦地朝那兩個狗仔翻了個白眼。
他剛關上門,不多時,便有人來敲。沈訣通過貓眼看了一下,确定是門童把謝安閑送上來,這才把人接進來。謝安閑腿軟站不穩,甫一交接,便從善如流地癱倒,沈訣一時沒料到他能醉成這樣,被順勢摁上牆壁,兩個人一起稀裏糊塗地摔在地毯上。
兵荒馬亂,沈訣爬起來,靠在床邊去拽謝安閑。
好像經過剛才那一通,他不再昏昏沉沉只想睡覺,明亮的眼裏一片混沌,乖順地任由沈訣把他拉過去按住坐下。
床墊柔軟地陷進去,沈訣起身給他接了杯熱水。
他嫌熱松開了兩顆襯衫扣子,端着杯子放在床頭,轉身推了推謝安閑。那人在床鋪上窩成一只蝦米,痛苦地皺着眉。
“謝安閑?小謝?”沈訣想像剛才一樣把他拉起來,豈知對方軟趴趴的,整個人仿佛化身成一團棉花,刀槍不入地難對付。
沈訣嘆了口氣,他發現只有對上這小子才格外容易無奈,給自己找了一大堆事做還不肯放棄一般非要折騰出個好歹來。放在平時,換作別人,沈訣早就管他去死了。
把謝安閑幾乎蜷到胸口的兩條腿抻直,再從背後摟住他,把他往床頭的位置提。謝安閑整個人立刻得寸進尺地趴在了沈訣大腿上,他頭頂閃過一串黑點,大度地忍了過分親密的肢體接觸,垂首在他耳邊說話。
“小謝?醒着嗎?起來喝口熱水。”
他喋喋不休地唠叨了小半天,終于讓死人一樣的謝安閑動了動。只是反手環住沈訣的腰,立刻埋了過去,緊抱住他不撒手,嘴裏碎碎念着什麽莫名的字句,沈訣感到好笑,想去聽,剛一湊近卻被謝安閑不耐煩地揮開了。
他們維持着這樣詭異的姿勢,沈訣不去打擾,謝安閑也沒了下一步的動作。
手裏的那杯溫水眼看涼了下來,沈訣預備推他的手伸到一半拐了個彎,鬼迷心竅地戳了戳謝安閑的臉。
一年多不見,好像瘦了很多。
沈訣的手指不聽使喚,自行背棄主人意志似的在謝安閑五官逡巡了個遍,最後停在他臉頰上,不動聲色地掐了一把。
“哎……”
謝安閑擡手像驅趕一只蚊子,随即不慌不忙地摸上自己臉頰方才被掐的一小片紅。他迷糊地睜開眼,覺得仿佛置身于一個溫暖的夢境中,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他翻了個身,在眼前浮現沈訣的樣子時,條件反射地心驚肉跳了一下。
旋即他立刻不知此身何處地想,“我是在夢裏還是真的被他撿到了?”
是個裝修舒服的酒店房間,謝安閑沉浸在自己的幻覺中,有人摟過他的肩膀,把一杯水送到他唇邊。他下意識地喝了,微涼的水順着喉管一路浸入胃裏,把他被酒精麻醉了的四肢百骸一一喚醒過來。
“小謝?認得我嗎?”沈訣在他眼前揮了揮手指。
好像這人已經有意識了,不再像剛才似的死纏爛打,也不像酒吧門口看上去頹喪又難過。沈訣湊近了些,直直地望進他的眼底。
謝安閑愛笑,就算是那天他們在洛杉矶街頭尴尬地別離,他也教養極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沈訣第一次見他不笑的樣子,迷茫得像剛落水的小貓,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警惕與好奇。
他不自禁地放輕了聲音,再問:“小謝,記得我是誰麽?”
窗外燈紅酒綠,一道霓虹掃過靜谧的房間。謝安閑突然抓住了他的領子,不依不饒地撲上來。五官驀然貼近,當唇上傳來奇特的柔軟觸感時,沈訣竟沒回過神。
最後記得的是酒精味,絲絲入扣地搶占了他所有的理智。
謝安閑死死地抱住了他,聲音低啞:“沈訣……”
作者有話要說: “小謝,一上線就讓你親到男神,我對你好吧?”
自我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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