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京城

鳳母因為這件事頭痛不已，她紅着眼角躺在床上，後悔當年在廟裏答應侯夫人的這件事，現在女兒的終身幸福都要毀在自己的一句玩笑上。

鳳嬌來到母親的房間，看到她身邊的嬷嬷正在煎藥，鳳母的頭痛之症是老毛病了，是在月子裏落下的，只要思慮過多就會犯痛。

“母親，聽說您的頭疼又犯了，要不要請個郎中來看看？或者讓父親去太醫院請個太醫瞧瞧。”

鳳母看着及笄只後越發乖巧懂事的鳳嬌，眼睛裏的水氣更重了，她掙紮着想要起身，鳳嬌見此快走兩步，攙扶着鳳母坐起身，在她的身後用兩個枕頭墊着。

“我沒事，都是老毛病了，一會兒喝一副藥就沒事了。”

鳳嬌看着還笑欲泣的鳳母，“母親可是因為靖安侯府的事？”

在看到母親這副樣子的時候，鳳嬌的心裏就有了答案，要是真的只是侯夫人的一句玩笑話，她的母親不會兒這樣傷心憂愁。

其實在來的路上，她已經想好了一切，要是這件事沒有回旋的餘地，她不會像上一世那樣任性，她雖然是個女兒家，但也要為鳳家擔起擔子，盡自己的所有力量吧。

“嬌兒沒事的，要是你不想嫁給裴宗，母親和你父親定會把這件婚事推掉，大不了讓你父親辭官，咱們回老家生活也是一樣的，侯府就是再不甘，也不至于逼咱家一家到死路，雖然我不喜歡他們此舉，但也不得不承認，裴家還是有風骨的，斷不會做出下作的事。”

所有的疑問都有了答案，鳳嬌垂下眼簾，心裏自然是不願的，但不想鳳母為此難過，她強打精神再擡起頭時，眼睛裏帶着暖暖的笑意。

“母親不必這樣憂慮，既然是娃娃親那就應下吧，雖然裴宗這人風評不好，但女兒嫁過去婆母定會善待我的，比起嫁給其他不知根底的人家，嫁到裴家倒也安心一點，左右我也不會為了裴宗争風吃醋，我只求安穩過日子就是了，婆母也不會刁難我，要是裴宗欺負我，在婆家想來也是有人為女兒做主的。”

鳳母想了一下宋清雲的性格和為人，雖然她們多年沒有私下聯系，但侯夫人卻一直都是一個爽朗的人，有什麽事都是當面說，性子直來直去倒也沒有什麽壞心眼。

要是鳳嬌嫁過去，雖然兩家嘴上不說什麽，裴家還是會感激他們家的，日後對待鳳嬌的态度也會好一些。

鳳母看着一臉笑容的女兒，下定決心要是定下親事，一定要裴家不準給她女兒立規矩，她的寶貝女兒在家裏都是随心所欲的，雖然大家寵她，但她自己也是知道分寸的，這麽乖的孩子不需要立規矩。

鳳母現在雖然是鳳家的當家主母，但想當年剛嫁進鳳家時，她的婆母可沒少給她立規矩，晨昏定省一樣不少，所有人坐下吃飯，唯有她一人站在婆母身邊幫着布菜伺候，等着婆母吃完飯她才可以坐下吃。

想到這裏鳳母心裏就滿是委屈，她不想讓她的女兒再走這條路，這邊她正想着，李嬷嬷端着煎好的湯藥進來，鳳嬌服侍她喝完藥，看着母親睡下，這才退出了房間。

鳳盛晚間知道了鳳嬌的決定，安撫着懷裏的夫人，“嬌嬌長大了，只是可憐這孩子，夫人不必擔心，嬌嬌有一點說的是對的，真的嫁過去裴家定會好生待她的，等着以後生個兒子，她日後也算有了指望，就算裴宗再混賬，到時候有了兒子照顧，嬌嬌也不會過得太難。”

鳳母恹恹的點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什麽，身上多了一點不服輸的鬥志，“以後要看着鳳翺讀書，将來科舉讓他好好考，以後嬌嬌就會多一層依仗，裴宗也不敢欺負咱們嬌嬌。”

“夫人說的甚是有理，等着我不在了，鳳翺就要頂起鳳家，給鳳嬌撐起一片天，任誰也不能欺負她。”

……

對此毫不知情的鳳翺，正站在院子裏瞪着李欽，“我告訴你，你騙得了我姐你騙不了我，呸，吃軟飯的就是考中狀元也是個沒有出息的。”

李欽聞言也不生氣，臉上帶着溫潤的笑容，看着鳳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我和你姐的事兒你不懂，你還小，我不會兒和你計較，你把東西還給我，今日之事我不會告訴姨夫姨母。”

鳳翺不屑的勾唇一笑，“我倒是借你兩個膽子讓你去告，要是被父親知道你私下主動勾搭我姐，恐怕你在着鳳府裏是住不下去的。”

說完鳳翺将手裏的情詩撕掉，當着李欽的面天女散花的似将紙屑抛出去，鳳翺這幾日沒有看到自家姐姐到月門找李欽，心裏開心的不行，這會兒自然不想讓李欽主動獻殷勤。

李欽這幾日一直不見鳳嬌來找他，心裏難免有些恐慌，加之不久之前京城裏趕考的書生要舉行詩會，他想做一身新衣服，午時所有的同窗要去同方樓吃飯，大家計劃每人出三兩銀子的，李欽家境不好，現在吃住皆依賴于鳳家，要是為了和他人吃喝聚會，伸手向鳳盛要錢，鳳盛定是會數落他。

所以李欽就把主意打到了鳳嬌的身上，鳳嬌對于他的要求向來是有求必應，可他住在外院進不得內院，所以鳳嬌不來找他，他也沒有法子見到人，只好寫一首情詩托小丫鬟帶進內院轉交，不成想被鳳翺截下來。

看着飄飄灑灑的紙片，李欽面上帶着和善的笑，藏在袖子裏的手卻已經握緊了拳頭，鳳翺早就知道他是什麽人，這會兒看他有氣不敢出的樣子，心裏甚是暢快，轉身帶着小厮出了府門。

鳳嬌雖然這段時間沒有去找李欽，但這種消息還是傳到了她的耳朵裏，畢竟之前自己對李欽的态度，府裏的人是都知道的，以前鳳翺也是經常找李欽的麻煩，次次被鳳嬌知道都會去教訓弟弟一番。

可是這次，鳳嬌聽到了心裏反倒是痛快不少，“去和後廚說一聲，今晚多一道蟹粉煲，鳳翺定會開心的。”

……

京城今日也是格外的熱鬧，振國将軍帶着凱旋的将士回京複命，一行人坐在高頭大馬上好不威風，銀光閃爍的戰甲帶着戰場上浸染的肅殺之氣，讓人看着不禁膽寒卻又無比的崇敬。

裴宗坐在高頭大馬上，目視前方不知在想什麽，不時的皺緊眉頭，臉上的神色顯然十分的不悅，老百姓或許不知道，可是他身邊的将領卻是略知一二。

在離京不遠的地方，他們将軍可是接到了家書，家書上寫的不是別的而是侯爺夫人給他定了一門親，要說這個年歲成親也不算什麽，但訂的這家人家卻是小有名氣。

好像是鳳家的嫡長女……

說來也是奇了，這兩家的婚事原本只是商議，并沒有真的定下，而且事情發生的時間短，按理說知道的人不多，可不知怎麽這個消息竟然不胫而走，京中不少人都開始議論這件事。

“哎呀，這就是振國将軍？”

“對啊，這就是十幾歲就被封為将軍的侯府次子，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只是這位将軍的風流之名在外，到現在都沒有說親。”

“誰說的？不是前幾日還傳振國将軍和鳳家要結親嗎？”

“什麽呀，才不會，振國将軍別說風流之名了，就是沒有這些功勳，也不會娶那種前如豬後似熊的女人。”

“不過鳳家嫡女也是真的下人，聽聞她一頓吃十碗飯，胖的像個捆起來的粽子。”

“哎呀別說了別說了，再說我都要做噩夢了……”

“不說了不說了……”

鳳嬌在京中可是名聲赫赫，就連戰功赫赫的裴宗，都覺得自己自愧不如，他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給自己定了一門這樣的親事。

以前聽到這些，裴宗從來不在意，他也不喜歡在背後議論他人，可是這次心境不一樣的，人群亂哄哄的但是又清晰無比，對于鳳家長女的每句話他都聽得真真的。

心情無比複雜……

街道兩側圍着百姓，有更膽大的女子将手帕荷包擲于心儀的将士，看到對方看過來，姑娘們紅着臉嬌笑着，裴宗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不管是氣質還是樣貌都是最出挑的，卻沒有收到姑娘們的禮物，只因他的目光太過寒冷無情，甚至眉宇間帶着嗔怒之色，沒有姑娘敢把香囊帕子丢給他。

偶爾有那麽一個膽大的，捏着荷包想要丢給他，但裴宗總是能感覺到對方的目的，在她丢出之前看了她一眼，那姑娘卻像是被吓到一般，臉上的血色退盡，打了一個冷顫收回了手。

百姓這邊正看着熱鬧，突然有人看到了隊伍裏一個奇怪的身影……

“你們瞧，那後面的姑娘是誰？從軍打仗怎麽還讓帶這個女人啊？”

“你竟然不知道？這件事早就傳開了，這是将軍在外面娶得妻。”

“不是之前說要和鳳家結親嗎？”

“別聽那些謠言，鳳家那熊似的女兒，怎麽能配得上咱們振國将軍……”

坐在酒樓二樓的鳳翺見此嗤笑是一聲，“私生子都有了，又帶着個女人回來，卻一副不近女色的做派給誰看。”

說完他沒有再看樓下一眼，裴宗的風流名聲他是有所耳聞的，這會兒在這裏裝正經，鳳翺只覺得虛僞，轉而和包間裏的少爺們把酒言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