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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
“她不會攻擊人,只是記憶混亂,如果你介意,我再給你找一家客棧,房費我全部退給你。”阿烏握着方向盤的手很緊,唇角還噙着笑,眼睛已經不笑了,“抱歉,我沒有第一時間跟你說清楚,欺騙了你,是我的問題。”
面包車轉彎,那輛邁巴赫消失在面包車的倒視鏡裏。
“我不介意。”向嘉收回視線,說道,“我家以前也有阿爾茨海默症的老人,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剛發現送到醫院進行系統治療症狀可能會緩解。阿爾茨海默症老人需要家人陪伴,她一個人在家很危險。”
“确診五年了,她剛确診的時候我才讀高三。我知道她需要人陪,可我家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不出來接送客人就沒有錢賺。”阿烏又笑了起來,說道,“幸好我們鄰居都挺好,會幫忙照顧奶奶。你家的老人,現在還好嗎?”
向嘉降下車窗,勁烈的風席卷車廂,她的頭發被吹的飛舞。她看着遠處山脈,與天相接的地方烏雲散去,天空湛藍漸漸清晰。
“我不知道大醫院會不會好一些,我只帶我奶奶去過我們這裏市醫院,效果一般。”阿烏重新看向前方的路,換擋加速沖上了坡道,“你們上海的醫院我們外地人能去看病嗎?”
“回頭我問問上海的朋友,有治療這個病效果好的醫院,我推薦給你。”向嘉看向阿烏,“你們還在一起,總是有希望的。”
“謝謝您。”阿烏笑了起來,陽光穿過霧蒙蒙的玻璃照進車廂,落到阿烏的臉上,她鼻梁處有雀斑皮膚上有紅血絲,她不算是很精致的漂亮。但她笑起來格外好看,幹淨純粹,“只要人還在,總是有盼頭。我奶奶情況算好的,她能獨立生活,偶爾清醒,也許還有治療的機會。等以後我們客棧做大了,賺到大錢條件好起來,我帶奶奶去市裏定居好好給她看病,我守着着她,生活會好起來的,越來越好。”
這個地方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向嘉看着窗外一路過來越來越冷清的道路,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懷着希望就一定會過得好嗎?向嘉努力了那麽多年,吃了那麽多苦,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一個小小的變故,她便一無所有。
“你們這裏客源穩定嗎?現在是旅游旺季吧?”
“是旺季,我家客棧客源挺穩定。沾了隔壁林哥客棧的光,今年幾乎每天都有客人,照這樣下去一個季度賺幾萬塊不是問題。比前幾年好太多了,林哥沒來之前,我經常幾天見不着一個客人。”
面包車穿梭在高大的樹木之間,江兩岸的青瓦建築在樹影之間若隐若現。
偶爾路邊開着一顆繁盛的花樹,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味道。這裏旅游資源挺好,旅游一直沒發展挺遺憾的。
“縣城那個爛尾工程一直沒人接手嗎?”車子開上了盤山路,已經看不到縣城的建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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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聽說是盤子太大,啓動的話得好幾億,這個地方花幾億投資可能都怕回不了本。”
“有沒有試着找一些網紅來做宣傳?拍視頻之類,現在網絡的力量很大。”
“請不起,太貴了。不過我有試着自己拍視頻,我拍了兩年,有一千多個粉絲。”阿烏提到這個就非常驕傲,“我有粉絲千裏迢迢過來住我家客棧。”
兩年一千多粉絲,向嘉不用看她的賬號都能猜到她拍攝的內容。
白天小鎮主街人也不多,大多店鋪都冷清。路邊幾個阿婆坐在路邊繡着花,腳邊擺着一大片繡品。顏色鮮豔明亮,和向嘉記憶中的畫面重疊,她的外婆年輕時就是繡娘,繡着一手漂亮的溧縣苗繡。
回到客棧,午飯是小米南瓜粥,阿烏給她送到了房間。
南瓜的清甜和小米的軟糯清香讓向嘉的腸胃舒服了許多,向嘉吃完飯吃了藥便睡過去了。似乎為了彌補在上海的長期失眠,又或者,她一個多月的神經緊繃在破罐子破摔後的自棄。
她回到溧縣後睡眠好到變态,幾乎是沾到枕頭就睡。
沒有手機的打擾,沒有徐寧的催命,沒有每天不停湧進來的謾罵信息,沒有跳動的銷量數字,沒有像個畜生一樣每天被一個叫金錢的鞭子打着跑。
她醒來是在深夜,房間漆黑,風掀動着窗簾蕩在黑暗裏。微風徐徐,水浪聲一聲接着一聲。天際線與山融為一體,分不清天與地,世界一片昏暗。
隔壁響着一首民謠,吉他混着男歌手偏低的嗓音,像是遙遠的吟唱。
向嘉把手搭在額頭上,下午氣溫升高了,她睡覺前穿了件襯衣,此刻汗津津的。躺了許久,她坐起來打開燈拿起床頭的手表,晚上九點半。
起床洗澡吃飯,去隔壁要身份證。
拎着要換洗的衣服進洗手間,打開門,吉他合着男人高揚的嗓音直沖進耳朵,向嘉停住腳步,洗手間的窗戶開着,正對着隔壁酒吧的二樓窗戶。
瘋狂的吉他混着男人自由的吟唱,帶着沖擊力,直逼心髒。
酒吧裏高昂的音樂裏混着女孩子聲嘶力竭的喊叫,似乎在喊老板。
林清和在唱歌?不是放的音樂?
吉他聲很快,他的聲音也快了起來,帶着灑脫不羁的張揚。仿佛這世界上沒什麽東西能約束得了他,自由狂妄。
向嘉從不追星,對音樂也沒有太大的興趣。
她靠在洗手間的門邊聽林清和唱完了一整首,吉他很有力量的,他的聲音也有力量。她一直以為搖滾的歌詞都是含糊不清帶着堕落的氣息,但林清和把每個字都唱的很清楚。
向嘉沒有關窗戶,她脫掉衣服赤身走到淋浴下面,沖洗到一半,她關掉水拿起毛巾擦了一把臉,穿上衣服打算去隔壁看看。
走到門口,向嘉又折回去取了現金裝進口袋,戴上口罩出了門。
阿烏不在院子裏,只有一只通體烏黑油光水滑的大胖貓癱在椅子上舔毛,看到她,貓警惕地坐直了身體。
向嘉走下臺階,穿過院子拉開門走了出去。
‘一家酒吧’的房門虛掩着,音樂聲不算清晰,他這裏隔音不錯。隐約能聽到撥片刮過吉他弦帶起的音符,幹淨赤誠。
向嘉推開了門,邁過高高的門檻。
被砸的只剩下框架的酒吧并沒有複原,只是垃圾被清了出去,空曠的很原始。
林清和抱着吉他坐在中間小舞臺的高腳椅上,他穿着白色T恤,藍色破洞牛仔褲讓支起的一條長腿裸露出膝蓋,劉海随意地垂落耷在眉骨上,深邃的雙眼皮被他壓的很深。他垂着眼彈吉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撥動着琴弦,腕骨戴着的深色佛珠随着他的動作晃動在燈光下。
冷倦的聲音從他的嗓子裏發出通過音響傳達酒吧的每一個角落,明明帶着一些煙嗓,卻意外的幹淨。
燈球轉動,白色燈光落到他身上。他旁若無人地撥動吉他,仿佛游離在世界之外。唱着一首向嘉從來沒有聽過的音樂,旋律很好聽。
随着高音他揚起了頭,冷冽的喉結線條落到了白光裏。
禁欲,極致的清冷。
旁邊靠窗位置有人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向嘉循聲看去,酒吧裏竟然有不少聽衆,都是女孩。
靠窗邊的四張桌子已經坐滿了人,另一邊暗光裏不知道用什麽搭了個大木桌,也已經坐滿了人。
這個小地方居然有這麽多人?
真是一個小酒吧拉起整個鎮的GDP,阿烏提到這家酒吧就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是有原因的。
向嘉重新看回舞臺,舞臺上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隔着空曠的昏暗注視着她。
他身上的勁兒還沒散,眼神漆黑。
向嘉心口莫名一緊,他不是在看自己吧?轉頭環視四周跟吧臺後面高瘦的男生對上了視線,男生穿着寬大的黑色T恤随着音樂還在晃身體,一副很嘻哈的樣子,揮着手喊道,“喝酒還是聽歌?聽歌免費喝酒在這裏點單。”
被砸的只剩下框架的吧臺此刻橫了一塊木板,粗犷原始。在這地方居然也不違和,反正他們老板都能拿着破琴在廢墟裏唱歌,再爛又能怎麽樣?
向嘉走向了吧臺,吧臺前擺着幾張桌子,大概這裏離舞臺太遠,沒人往這邊坐。
“我剛剛喊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看我們老板入迷了?”對方笑嘻嘻地喊道,“我們老板是不是很帥?”
音樂聲恰好低了下來,他這一嗓子響徹酒吧。
靠窗邊的女生大聲回應,十分大膽,“好帥啊!老板有女朋友嗎?睡你需要什麽條件?”
向嘉把口罩拉到眼睛底下,如果能戴面罩就更好了,這叫小鎮青年也瘋狂嗎?
她走到吧臺前坐到高腳凳上,說道,“我要一瓶水。”
“別壓桌子,會壓翻,這只是一塊木板。”吧臺後的青年提醒。
他們窮的坦蕩,破的也坦蕩。
“礦泉水。”向嘉湊近一些,提高了聲音,“我等你們老板,找他有事。”
“來我們這裏喝水?喝水是泡不到我們老板的,冰的常溫的?”青年轉頭朝着舞臺方向揮揮手,大聲喊道,“林哥,你的小迷妹!”
響徹整個酒吧。
作者有話說:
前五十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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