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天生富貴命◎

“如何?”向嘉下巴上揚, “林老板。”

林清和直起身掐滅煙頭扔掉, 轉身喉結一滾彎腰撿起放在身後的肯德基袋子,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可以。”

向嘉心跳的很快,陌生又莫名其妙, 她按着車引擎蓋翹起手指很淺的敲了下, 轉頭看向另一邊不動聲色地吸一口氣。

懷疑是林清和手裏的煙勾起了她的煙瘾,心跳因為空氣中殘留的煙絲而瘋狂。

繞到駕駛座, 坐進去才想起來忘記拍照了。剛才他想拍那朵虞美人的,林清和領口散開拍肯定好看。

“吃完東西我睡一覺。”林清和把肯德基遞給了向嘉, 他的襯衣扣子扣到了最後一顆,說道, “你先開車, 我睡醒換你。”

一杯熱牛奶一塊帕尼尼,避開了向嘉讨厭吃的東西。

“你不吃?”

“不餓。”林清和拉上安全帶抱臂靠在座位裏閉上眼, 說道,“我最近狀态很差, 沒什麽精力做其他的事, 醒來再說。”

其他的事是什麽?

向嘉喝了一口熱牛奶,看了眼林清和冷冽的喉結線條。

不知道溧縣能不能打HPV。

林清和似乎立刻就睡着了, 唇抿着眉頭緊皺靠在座位裏, 長腿并的很整齊。腿很長,副駕駛的座位跟主駕之間拉出很寬的縫隙。

吃完了帕尼尼,向嘉把車開出了地下停車場。

車上有個人,她至少不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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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一共一千六百公裏, 有個人在身邊, 哪怕他在埋頭睡覺, 他有呼吸有心跳。向嘉的心漸漸平靜,她對未知的前路少了些恐慌。

她開了六百公裏換了林清和開。

向嘉在副駕駛沒打算睡覺。

她還沒見過林清和開車,不知道他技術怎麽樣。她最近的睡眠質量一般,網絡上的那些事讓她焦慮。

深夜寂靜,林清和把車開出了服務區。

“你有駕照嗎?”向嘉看他打方向盤的動作有點生疏,明明該右行他往左打了下方向,向嘉立刻抓住了安全帶。

“有。”林清和從褲兜裏摸出錢包,打算展示他的駕照。

“別動,我自己來拿。”向嘉伸手去接林清和的錢包,提高聲音,“你握住方向盤,兩只手握住,別松開,看前面的路。”

讓林清和開車還不如她自己來,太吓人了。

林清和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右手的佛珠尾端垂在空中晃了下,出了輔路,“我不怎麽習慣開國內的車,我開車很多年了。”

他回國時間并不長,一直住在桐鎮,沒什麽開車的機會。

向嘉抽出他的錢包,牛皮材質的錢包沒有LOGO,做工倒是精致。林清和身上很多東西都沒有LOGO,看不出什麽牌子,做工很好,“你濕掉的衣服扔了?”

向嘉忽然想到這個事。

“嗯。”

向嘉還想研究下那個暗紋,可惜。

錢包內側放着一張塑封的合照,高挑漂亮的女孩站在同樣高挑的男孩身邊,明顯能看出來年齡差。男孩雖然長得高但一臉稚嫩,兩個人都很漂亮。

什麽叫不怎麽習慣開國內的車?

“駕照在裏面,其他的別亂翻。”林清和把錢包給出去才意識到這個行為有多離譜,錢包太隐私了,他的東西從不給人碰。

“這個小男孩是你?”向嘉橫過錢包看上面稚嫩的男孩,林清和是從小好看到大,他小時候眉眼精致的女孩子似的。雖然不想用審問的語氣,但還是問出來了,“女孩是誰?”

“我姐。”林清和看着前方的路,車燈照的很遠,高速上的反光柱亮成了一排,延綿向遠方,“去世了。”

向嘉頓時覺得自己不夠尊重人,把錢包豎回去,說道,“抱歉,對不起。”

“無所謂。”林清和開順手之後,便往後靠了些,松弛下來,“人都會死,每個人的未來都是死,只是她死的早而已。”

這話說的,雖然是事實,但聽上去很無情。

向嘉看到林清和的駕照,前年考的,駕照上的林清和也是耷拉着眼皮,一臉冷漠。她視線下移去看林清和的身份證號碼,只看到前面的區號駕照便被抽走了,連帶着錢包一起被抽走了。

上海人。

車子随着他的動作狠狠拐了下,向抓緊頭頂扶手說道,“你別亂動,好好開車。”

林清和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手快速把證件推回了錢包,皺眉道,“說了,別亂翻。”

“我翻什麽了?”向嘉忽然來了興致,“林老板,駕照不是你讓我看的嗎?”

“我開車技術一般,不想跟我一起死的話,老實點。”林清和不爽,“坐好。”

林清和看起來一副老司機的樣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有時候表現的特別青澀。

他在意年齡的樣子像極了青春期的臭屁小孩。

“你比我小幾個月?你的名字來說應該是四月生的,兩個月?我不在意年齡的,我的男朋友都比我小。”

林清和目光沉了下去,他指尖很輕地擦過方向盤,很小的幅度,他語調淡到有點輕飄了,“是嗎?”

“我談過兩個,一個高中一個大學。”對比林清和浪蕩的過去,向嘉這點感情史簡直不值一提,“第一個比我小一歲,第二個比我小兩歲。”

小男孩好掌控,分手也不會糾纏太久,主要是沒能力糾纏。

不像一些成熟男人,有權有勢有立足根本。

一不小心就翻車,被人挾持。

“我身份證上生日不對,我不是四月生的。”林清和沒那麽想把向嘉送進溝裏了,他若無其事問道,“畢業後沒談過?”

“沒時間。”向嘉剛開始搞直播的時候,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二十四個小時搞直播,十六個小時盯工廠做衣服,剩八個小時睡覺。

“現在有時間?”林清和的指尖徹底離開了方向盤,單手握着,另一手落到車載觸屏上,“聽音樂嗎?”

“現在也沒時間。”向嘉又不是跟他談戀愛,想的挺多,她就是找個人陪而已,說,“車上沒音樂,我不聽音樂。你的手機拿來,我給你連車載。你看着前面,好好開車。”

林清和修長手指一勾翻出放在杯架出的手機,遞到一半又折回來了,“也不是那麽想聽。”

手機裏到底有什麽秘密?

“你剛才說你不習慣開國內的車,你在國外待過?”

“嗯。”林清和也沒否認,“我在英國讀的大學。”

“哪個學校?”向嘉也是随口一問,深夜寂靜,漫長路程也是無聊。

林清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皇家音樂學院。”

向嘉笑了起來,轉頭看窗外。

“笑什麽?”

“我開心。”英國讀藝術,林清和有錢嗎?向嘉從儲物盒裏翻出一盒薄荷硬糖,取了一塊咬着,“所以,你的吉他是專業的?”

“業餘,我學的小提琴。”林清和伸手過來,“給我一顆。”

他的手指瘦長骨關節清晰,一張手長得就像玩音樂的,弦類樂器很會篩選人。他的手幹淨,手心裏財富紋非常清晰,向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标準的財富紋,她多看了兩眼。雖然玄學不靠譜,可她見過長財富紋的人都很有錢,非富即貴,“林清和,你小時候家裏是不是很有錢?”

英國皇家音樂學院不會是真的吧?

林清和收回手才發現是兩顆糖,他一起填進了嘴裏,緩慢咬在齒間,磨下來糖粉,“哪裏看出來的?”

你終于看出來了!

“玄學,我跟人學過看手相。你的手紋顯示你天生富貴命,一輩子不缺錢。”

林清和:“……”

“不過,你好好跟我,別三心二意。我有錢了,你也富貴。”向嘉并不希望他有錢,也不鼓勵追尋什麽富貴,胡扯道,“這也算富貴命。”

林清和:“……”

向嘉原本沒打算在車上睡,還有一千公裏,她打算找一個舒服一點的服務區休息到天亮再走。

兩個人都不用太累,林清和畢竟是新手。他那個左右不分的樣子,向嘉不太放心。

可能車廂太安靜,林清和上手後開車也很穩,向嘉不知不覺睡着了。

再次睜眼是白天,車頂天窗能看到豔陽高照,天空湛藍,白雲緩慢地浮動。

向嘉活動了一下脖子,轉頭看到側車窗外矮樓上挂着的招商廣告牌:最美溧縣,仙山溧水醉生林。

駕駛座車窗開了一半,鼎沸人聲與偶爾的車鳴笛一起響在耳邊,向嘉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躺在副駕駛座位上,身上蓋着條不知道哪裏來的廉價針織毯子,顏色鮮豔做工粗糙。

她睡了多久?幾點了?

向嘉升起座椅靠背緩緩坐了起來,渾身疼,特別是頸椎都快斷了,腦袋也疼。她揉着脖子,降下副駕駛的車窗呼吸新鮮空氣。

是溧縣,但不是她熟悉的溧縣,陌生的菜市場,十分熱鬧。熙熙攘攘的人群,到處響着叫賣的喇叭。

本地方言混着僵硬的普通話,充滿了人間氣息。

這一覺睡的非常舒服,她狂跳的心髒此刻很安靜,仿佛被包裹在熟悉的陽光裏,她安全了。

向嘉趴在車窗上看外面,空氣中飄蕩的味道很複雜,有熟食的香也有農産品的土腥味。味道混在一起,十分複雜。

起風了,遠處有新鮮的玉米香氣飄來,像是記憶中的玉米小餅。新鮮玉米打成漿加一點小麥粉,經過發酵烤制出來的小餅子,很香很甜。

以前外婆來縣城賣繡品,賣到錢就就會給她買。

林清和拎着兩個袋子出現在視線盡頭,他還穿的那件襯衣,但褲子換掉了,換了條非常不搭配的運動長褲,腳上的鞋子換成了白色運動鞋。

他很高,長得好看,在人群中非常引人注目。

他停在一個老奶奶的攤子前,很快就帶了一兜子東西大步走過來。

“林老板。”向嘉喊了他一聲,林清和擡頭看了過來。

他腳步停頓,蹙眉看着向嘉。

她剛睡醒,身上還帶着蓬松的睡意。皮膚雪白,烏黑長發懶懶地披在肩頭,像是一株開在山間的白蘭花。

她的攻擊性還沒有蘇醒。

“要手繩嗎?”擺攤的阿婆問道,“純手工編織的手繩,可以給你女朋友帶一個,很便宜的,五塊錢兩個。”

“我沒女——”林清和拒絕的話說到一半想起來他好像也許大概是有的,雖然是名義上,那位昨天□□熏心強行買了他。

很煩,他為什麽會答應?大概是不想活了,自毀。

阿婆抱着的箱子裏鋪着廉價的絲絨布,擺着琳琅滿目的飾品。說是銀飾,跟銀子沒什麽關系,純現代批量生産機械工藝,“最貴的是哪個?”

“這個,五十。”阿婆把一個大項鏈指給林清和,“車裏的是你女朋友?很漂亮,給她買一個吧,也可以戴頭上。我們當地的習俗,追求女孩都是要送銀子的,阿哥送阿妹銀子,阿妹戴上就是願意。”

林清和拒絕了阿婆推薦的花色,選了個特別華麗的項鏈,上面有太陽和鳳凰紋,下面墜着兩條魚,又要了一對蘭花耳墜,他取了現金付給阿婆。

拿向嘉的錢買她的東西,不算送吧?

“我給你找個袋子。”

“不用。”林清和拿起來裝進了褲兜,拎着手裏的玉米餅和牛奶越過殘敗的花壇,大步走到了車前。

“玉米餅?”向嘉直勾勾看着他手裏的玉米餅,說道,“熱的嗎?”

林清和身上有太陽的味道。

林清和停在副駕駛車窗前,把玉米餅遞給她,“熱的。”

“我沒洗手。”向嘉說,“你洗手了嗎?”

林清和無所謂她洗不洗,反正這兜東西他不吃,他給向嘉買的,“洗過了。”

他取了一塊玉米餅遞給向嘉,“中午了,你是直接——”

向嘉探頭過來咬了住他手裏的玉米餅,玉米餅很小,一口大半個。她的唇離林清和的指尖非常近,呼吸落到了林清和的手上,輕輕地一拂,他的手上立刻起了一片灼熱的癢意。

作者有話說:

神婆和二胡,天橋二人組,是不是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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