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尾指寬戒◎
向嘉斷片了, 她最後記憶停在林清和來接她, 她把手放到了林清和的手裏,再往後一片空白。
她躺在床上五分鐘了,跳着疼的大腦沒有給她任何線索。她醒來就在自己的房間了,窗簾拉了一層, 遮光簾敞開着, 柔和的白光充斥着整個房間,太陽隐隐約約斜進了房間。
遙遠處有放學鈴聲, 應該是鎮上的學校,中午了吧。
向嘉抿了下唇, 嘴角有些疼,嗓子幹的冒火星。
酒, 萬惡之源。
人, 為什麽要喝酒?
窗外有蟬鳴,房間的空調是恒溫模式, 寂靜無聲。
向嘉擡手蓋在額頭上,閉目拼命回憶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未果, 大腦一片空白。
她應該不會說什麽胡話吧?她提前跟林清和打過招呼了, 林清和知道怎麽把她帶走,還讓唐安愧疚。
不至于讓她翻車。
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那套, 雖然皺皺巴巴, 但穿着完好。手機呢?向嘉放下手坐了起來,那一下頭疼的差點把她送走。
床頭櫃上放着一個黑色保溫杯,古樸嚴肅,下面壓着一盒布洛芬顆粒。旁邊是她的手機, 擺放整齊。
向嘉不能吃布洛芬, 一吃就胃疼。她先拿起手機看消息, 來自唐安的五條短信。
向嘉翹起唇角點開,如她所料,唐安上船了。他對向嘉表示了歉意,他接不下整個項目,但他會給向嘉推薦其他博主。
他接了阿烏客棧,他只能做到讓設計團隊幫向嘉給桐鎮做統一設計規劃,具體五天後他帶着設備和團隊過來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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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是很驕傲的人,名校畢業,工作後平步青雲,他有理想,為人清高。他這種人最怕被人質疑,向嘉就是故意激他,果然上套了。
向嘉客客氣氣跟唐安打了個電話,回複了感謝。
唐安是坐飛機離開,已經到上海,“你好好養病吧,我這邊有些事要交接,最多五天我一定會過去。”
“謝謝。”向嘉謝的真心實意。
唐安在電話那頭笑了一下,說,“向嘉,你要是把桐鎮這事兒做成了,你是我偶像。”
“會有那麽一天。”向嘉倒是沒謙虛,“有志者事竟成。”
“再見。”唐安挂斷了電話。
向嘉打開保溫杯聞到了蜂蜜水的味道,她喝了一口,溫熱剛剛好,酸酸甜甜。她一氣兒喝了大半杯,嗓子緩解了,胃裏也舒服了一些,但嘴角還是有些疼。
上火了嗎?
向嘉揉着太陽穴放下杯子起身拎着換洗衣服出門,中午時分,太陽曬進了院子。合歡樹被風吹動沙沙作響,院子寂靜,林清和的房間門也緊閉,沒有人。
大黑貓蹲在屋頂,巡查着他的地盤。
向嘉想洗個冷水澡,也就沒下樓開熱水器,打開水卻是熱的。溫熱的水緩解了她的頭疼,她洗到一半聽到樓下大門打開的聲音。
随後貓踩着屋檐哐當一聲,它嗲嗲的叫了一聲。
林清和回來了?
向嘉沖掉了身上的泡沫,抹掉了臉上的水,走出了淋浴拿起大浴巾包住身體走到鏡子前擦掉上面的水霧。嘴角火辣辣的疼,她湊近到鏡子前才發現嘴角內側破了一塊。
潰瘍?
喝個白酒把潰瘍喝出來了,真出息。
洗手臺架子上擺着一個黑色刷牙杯子,一個黑色的剃須刀豎在鏡子前。男人深藍色毛巾搭在她的毛巾旁邊,向嘉看了一圈,拿起自己的毛巾擦頭發。
林清和終于舍得把他的東西擺到洗手間了?他怎麽不繼續用一樓的洗手間?
向嘉用毛巾把頭發包起來才解下浴巾細致擦身上的水珠,腰上兩塊青紫,她洗澡的時候頭太疼都沒注意到。
昨天喝多磕的?
換上幹淨的T恤和短褲,向嘉拉開浴室門走出去,迎面撞上林清和。
他正上樓,手裏拎着個便利袋,手指上挂着車鑰匙,看到向嘉他腳步一緩随即踏上了最後一階臺階。
他穿着白T牛仔褲,身形修長挺拔,頭發剪成了短寸,淩厲的五官完全顯露出來,冷峻眉毛垂着,雙眼皮壓的很深,由上往下一打量,他蹙眉,“你穿的什麽東西?”
大T恤配短褲怎麽了?
向嘉往身上看了眼,她穿的相當得體,不得體的是林清和的頭,“你什麽時候剪的頭發?”
林清和這個新發型刺激的很,感覺一晚上能做十次。
他好好的去剪什麽頭?
之前的林清和還有點落魄貴公子的味道,身上帶着些陰郁。
新發型讓他五官棱角全凸顯出來,沒有頭發的遮擋,他眉宇之間的侵略性都變得清晰起來,想忽略都難。
“前天。”林清和徹底踏上二樓,指尖輕飄飄一擦車鑰匙,看向向嘉的嘴角,那裏有很淺一個痕跡。
“前天?”向嘉前天下午見林清和他戴着漁夫帽,昨天早上見他戴着兜帽,林清和送她時又把漁夫帽戴回去了。
為了遮他的發型?
“前天去縣城辦事,順便剪了。”林清和若無其事地一頂腮,扭頭走向自己的房間,推開了房門走進去把車鑰匙和袋子撂到桌子上,“很奇怪嗎?”v
“不奇怪,只是——”讓向嘉不敢對他下手了,這個發型看起來很難掌控。如果昨天向嘉知道林清和的兜帽裏是這個發型,她絕不會去碰林清和手裏的煙,“沒事,挺清爽,适合夏天。你頭發長得快嗎?多久能長出來?”
“一輩子都長不出來。”林清和站在屋子裏低着頭擺弄着什麽,房間窗簾拉的嚴實,什麽都看不清。
他的叛逆期真長。
“你再留長點,也不用之前那麽長,現在這樣太短了。”向嘉靠着熾熱的欄杆把頭發散開了,“你白天怎麽不把窗簾打開?黑着不難受嗎?”
林清和放下手裏的東西去拉窗簾,向嘉這才看清他擺弄的是一個首飾盒。細長條的盒子,國內某連鎖品牌金店。
向嘉往前走去,倚着林清和的房間門框探頭看那個盒子,心裏一咯噔,面上絲毫不顯說道,“你給哪個女人買的首飾?有心上人了?”
窗簾拉開發出聲響,房間亮了起來。
林清和面無表情走回來,撿起盒子轉身遞給了向嘉,他垂着睫毛,嗓音淡沉,“昨天你喝多了發瘋把簪子扔護城河裏了,披頭散發鬧了一路,非讓我給你賠你個新的。”
向嘉:“……”
“你原來那個我不知道是什麽牌子,買了個新的你試試看,不行你自己拿去換。”林清和把盒子往前遞了些,掀起眼皮注視着她,“拿着,別再找我要了。”
向嘉喝多了還幹了什麽事?
向嘉頭皮發麻,她喝多了會發瘋,而且很瘋。
她剛和徐寧合作的時候,徐寧還不知道她喝酒了會發瘋,勸了三杯酒,她打了四個合作方。徐寧那麽想榨幹她價值的人,合作期間沒敢讓她喝過酒。可這也太離譜了,這都是什麽場面?把簪子拔了當街撒潑?
“我昨晚喝多了發酒瘋?”向嘉抿了下唇角,接過盒子,擡眼盯着林清和,“真的?我還幹什麽了?我一喝酒就斷片。你嘴角怎麽了?”
兩個人站的很近,向嘉看清林清和嘴唇內側有個血痕。
林清和眉毛壓的很低,長睫毛在眼下拓出一片陰影,他審視着向嘉足足有一分鐘,“你全忘記了?”
“我……做了什麽?”向嘉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我沒對你做什麽吧?”
“做了。”林清和很輕地舔了下唇上那個痕跡,抱臂往後一靠,長腿微敞,“你當街叫我老公,非要跟我拜天地。”
向嘉:“……”
向嘉攥着那個盒子用最後的勇氣問道,“有沒有路人拍照?我不是叮囑你一定要按住我嗎?我怎麽跑到大街上的?”
“嗯。”林清和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沉黑的眼盯着向嘉,他的語調倒是一如既往冷淡,平鋪直敘,“是叮囑了,我也做了。我為了把你帶上車,磕成這樣。”
離譜。
向嘉盯着林清和的嘴唇,他的唇色很淡,上面一道血痕非常明顯。
“有沒有人拍到?”向嘉連忙打開手機搜索嘉魚醉酒,只搜到一個視頻,TAG打的是#嘉魚救災#。
有博主發了一條溧縣水災現場,場面很亂人很多。鏡頭拍的很雜也很亂,畫面一閃,有人喊了一聲向嘉,穿苗服幫人擡木頭的女孩擡眼看去。
鏡頭拍到了她完整的臉,赫然是向嘉。
雖然她的鏡頭很短,但在那個環境下,特別紮眼。她的臉,本身就不素。
視頻熱度很大,上了視頻網站的頭條。
八萬點贊,三萬多評論。閱讀量過了千萬,很驚人的數據。
向嘉看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打開評論,第一條就被人指名道姓了,認出她是嘉魚,但沒有說難聽話。
有人在評論區科普秦朗與徐寧的操作,給她洗白。
向嘉快速掃評論區,第一頁沒有罵她的,她松一口氣返回去,才想到自己原本是想幹什麽。
“不知道有沒有人拍到,當時情況太混亂,願你好運。”林清和收回視線直起身繞過向嘉大步往樓梯口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磨了磨牙,狗東西忘的幹淨,“下來吃飯,縣城打包回來的,再不吃就涼了。”
向嘉手裏攥着首飾盒子和手機,又搜了幾個關鍵詞,似乎有人扒出來她給溧縣捐款,但熱度不大。
目前她的風評還可以,黑粉好像一夜之間消失了,或者說是水軍褪去,留下的都是正常人,有着基本的判斷。
林清和下一樓了,正午的太陽緩慢地斜進了走廊。
向嘉心情複雜地掀開首飾盒,目光停住。一支鳳釵躺在黑絲絨的盒子裏,鳳凰銜着流蘇,華麗精致。屬于是鎮店之寶的款式,工藝複雜,金釵大的浮誇。
這麽貴重?
林清和有錢?
向嘉拿起鳳釵感受分量,至少有四五十克。很重,她握在手心裏翻看,震撼于林清和的大方。
平時摳的一顆糖都不舍得,居然送了她這麽大一坨金子。
昨晚她到底把人逼的有多狠?
她那支銀釵不值錢,一百多塊買的地攤貨。這個金子能買幾百個銀釵,向嘉把玩着金釵。
至少值幾萬塊,這種首飾的手工費特別貴。
向嘉吹幹頭發看着那個盒子片刻,取出來把頭發挽起來用皮筋紮緊,金釵插到了發髻。流蘇晃動,微微地涼,她握着手機出門下樓。
林清和坐到了一樓客廳的飯桌前,他靠在椅子上,長腿閑散微敞。腳底下躺着黑貓,他的腳尖有一搭沒一搭地逗着貓。
大黑貓沒有一點節操,躺平攤開肚子任他□□。
向嘉晃了晃頭上的鳳釵,跨過門檻。林清和漫不經心擡眼,目光停在她身上。
向嘉把那條遮住短褲仿佛半裸的衣服換掉了,仿古風綠色緞面長裙襯的她靜美優雅,皮膚雪白,身材婀娜面容清冷美麗。烏黑長發被一支鳳釵挽起,流蘇被風撩撥着,離她雪白的頸咫尺。
“什麽飯?”向嘉走進門拉開了椅子坐下,先給自己倒了一杯大麥茶,看林清和腳底下的貓,“你踩疼它了。”
貓雖然還在他腳底下,可明顯地掙紮,手腳并用扒拉他的運動鞋。
林清和收回視線也收回了腳,感覺到熱,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大麥茶一飲而盡,起身去開電風扇。
夏天的中午,一樓客廳沒有空調。
“客廳用不用再裝個空調?”
“你有錢?”林清和走回來坐下拆桌子上的包裝盒,“你有沒有做過詳細預算?”
向嘉再窮不至于連個空調都裝不起,她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拆開,“你會做預算嗎?算了,我晚上加班做吧。你的第一步我做完了,唐安五天後過來,他的團隊會幫我做規劃設計。第一步白嫖達成,現在是要進行第二步是吧?”
桌子上的飯盒随着林清和的動作被一個個拆開,一份清湯魚鍋。魚湯鮮美香氣撲鼻,湯是奶白色,魚片切的薄薄的浸在湯裏,看起來鮮美無比。還有兩份素菜,一份米飯一份粥。
“第二步,注冊新公司,去縣城跟旅游部門接洽。桐鎮這邊開始拍攝,我沒有給唐安獨家拍攝權,我打算自己來拍。故事标題我都想好了,我接手了一個鎮。”向嘉的賣慘讓唐安不能提獨家拍攝,這就對向嘉很有利。她伸手拿碗打算盛魚塘,猝不及防碰到了林清和的手指,他也去拿碗。
兩個人的手指觸到了一起,熾熱的溫度瞬間升高。天氣太熱了,手指上的汗意升騰。
“你拿。”向嘉反應迅速抽回手,拿起筷子夾了一片小青菜放到粥上面,心跳的很快,“我的攝影師沒有跟我回來,我找誰給我拍攝呢?你有沒有認識什麽會拍攝的人……算了,我再想想辦法。”
一碗魚湯落了過來,林清和的手指在她面前一晃。他的手指骨關節很長很直,手背上筋骨分部勻稱,清瘦幹淨,手腕上戴着的檀木佛珠讓他的膚色更白。
“林清和,你最近怎麽不戴戒指了?”向嘉終于反應過來林清和的手上少了什麽,她剛認識林清和的時候,他騷得很,戴着一個很性感的寬戒。
“為什麽要戴?”林清和頂着那一頭桀骜的短寸,掀起眼皮看人時一點都不溫和,眼神淩厲的很有侵略性。
林清和以前戴最多的是尾戒,尾戒的意思是獨身主義,拒絕感情。
“你自己戴的你問我?”向嘉喝着鮮美的魚湯,比看上去更好吃,“林清和,算我求你了,你把頭發留起來行嗎?”
“不留,突然覺得這個發型挺好。”他唇角上揚,黑眸裏情緒蕩漾着,心情好了。他拿起筷子夾菜吃飯,慢條斯理道,“以前戴戒指是為了擋桃花,現在沒必要。我學過攝影,原本打算幫你拍攝,你要是算了,那我就……不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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