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劉妃的強行挽尊

劉妃先把兒媳婦安排走了,又跟女兒道:“行了,人也見過了,我還有話要跟你哥哥說,你回去吧。”

齊芝楚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她待在這兒也沒什麽意思,最重要的是,她得好好尋思尋思今兒這處處透着詭異的事兒。

等衛嬷嬷回來,劉妃沖她點了點頭,衛嬷嬷帶着人出去,把內室留給了這一對母子。

劉妃現在怎麽看自己兒子怎麽開心,誰能想到最後當上皇帝的是他呢?

不過一想自己要說的話,劉妃眼中閃過一絲尴尬,表情也不自然起來。

她挑挑揀揀,選了不那麽難開口的話題開始了。

“你們昨兒圓房了?”

這話題其實也挺叫人難過的,她兒子今年都二十四了,後院人不少,孩子也有了,她還來關心他的房事。

咳,後悔,深深地後悔。

不過好在孟王爺沒有表情,他坦坦然一點都沒猶豫,叫劉妃的焦慮去了一大半。

“不曾。”

劉妃頓時松了口氣,“那她腰怎麽是——唉……那就是身子骨的确不太好。”

劉妃嘆了口氣,正色道:“你也成家立業了,有些話我還是得說。她既然身子不好,你就先收斂收斂,別折騰她,等好好養上幾個月再說。”

“好。”

聽見兒子的承諾,劉妃不擔心了,可想起衛嬷嬷的話,又想兒子的飲食習慣,笑着問:“你怎麽想起要吃素要清淡的?”

孟王爺道:“她早上就吃了半碗粥,兩筷子菜。”

劉妃恍然大悟,“她在家裏肯定是被苛待的,連胃口都給餓小了。你好好對她,叫她把身子骨養好。”

孟王不說話,劉妃早就習慣了,又繼續說下去。

“她是真的可憐。”聲音有點憤慨,“去年就出孝了,到現在還是這個樣子,她父親死了,家裏也沒有個能主事的人,她母親怕是傷心的不能自已——”

想起兒媳婦說的治眼睛的方子,劉妃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大門不出二門不入的,從十七歲就沒出過院子,若不是身邊人得了眼疾,如何能知道這個?

“她母親也是,好歹也是大家閨秀,難道就指着男人過日子?男人死了,這時候更應該好好養着一雙兒女,整日就知道哭哭哭,孩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對得起誰?還得叫女兒來擔心她。”

孟王爺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道:“她陪嫁的人,她就用了一個老嬷嬷。”

劉妃眉毛都豎了起來,冷笑道:“我算是明白了。這後宅裏的事兒——你好好待她,等三天後回門,我叫衛嬷嬷跟着一起去。”

“你可看對過她的嫁妝單子?”劉妃眉頭忽得一皺,“他們敢在她的陪房上動手腳,未必不敢動嫁妝——這事兒你不能管。”

劉妃風風火火又道:“你一個王爺,盯着王妃嫁妝要叫人說眼皮子淺了,回頭我叫人去查。”

哪知道孟王爺搖了搖頭,“沒什麽不好查的,敢動手就得承擔後果。”

劉妃嘆了口氣,屋裏安靜了下來。她倒是忘了她兒子一向不在乎這些——他口中淺薄如溪的面子人情。

不過叫他查也好,上了心,哪兒還那麽容易收回來?兩人關系好,孩子生得也順利,前頭敬嫔難産,不就因為被陛下訓斥來着?

劉妃笑眯眯看着兒子,不過……好說的話題說完了,下頭的就不那麽容易開口了。

劉妃醞釀了半天,越想越覺得尴尬,反而越發的說不出口,她索性把心一橫,直接了當道:“我前頭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程度好像太低了點,說得也含糊,不過開了頭,一點點修整便是。

“我前頭說了許多氣話,又挑了你媳婦許多毛病,都不是真心的,你該怎麽對她——你好好對她,別受了我的影響。”

孟王爺面無表情,也不知道是等她繼續說下去,還是表示你說什麽我都不受影響。

劉妃咳了一聲。

“我說她年紀大不是真心的,她年紀跟你合适正相配,若是來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性子必定不夠沉穩,整日鬧騰得你也過不好。”

“她今年二十一,養上半年身子好了,再有孕生孩子恢複得也快。這孩子不能生太早,你看你父皇頭四個孩子都沒留住,前幾年宮裏還進了個剛滿十五的貴人,頭兩胎也沒留住——我……你前頭還有個姐姐,生下來沒洗三就死了。”

“所以她這個年紀正好,身子長開了,也就不怕——”

難産不能說!劉妃急忙打住了,“所以她這個年紀正好,若不是——”

再說下去,豈不是她爹死得好死得妙了?

劉妃急忙換了個話題。

“她四年沒出過門也不是什麽大問題。誰家姑娘守孝都不能出門的,後頭這一年嘛——”劉妃想了半天找不到正方理由,只能換個的角度說了。

“她被她家裏人苛待一年不叫出門,兩個伯父算計她,她家裏祖母老眼昏花,母親也護不住她,你只要待她好一點點,她心裏就全是你啦,所以對咱們來說也不算什麽壞事兒。”

雖然這理由畫風清奇,不過劉妃說出來自己也覺得很有道理。

她兒子是什麽性子?會拉着女人的手笑?還會把女人手貼在臉上哭?還說“我什麽都聽你的”。

六個時辰前她是無論如何都不信的。

所謂真心換真心,必定是她兒媳婦以誠待人,這才叫她兒子真心相待,兩人琴瑟和鳴恨不得生死相許。

她說得一點都沒錯!

“她弟弟不争氣,母親拿不住事兒也挺好。你是個王爺——”

将來還得當皇帝。

“——也沒什麽能叫他幫手的,現在這樣挺好,将來好好供着就銀子就能打發,越争氣的人,惹出來的禍端就越大。”

“她母親也是一樣的道理,跟兩個伯父不親近也挺好,就完全是你的人了,一門心思替你着想。”

将來就不怕什麽外戚幹政了。

劉妃說完,長長舒了口氣,她忽然發現不管從哪個角度,她兒媳婦真的就是完美的皇後人選。

可真是——老天爺給的福分啊!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她可能壽命不長,不過還有六年呢,又不是娘胎裏帶來的虧損,怎麽會養不好呢?

她心滿意足得笑了,看着兒子那張冷臉也分外的順眼。

“我知道你精神好,從來不午睡的,我這會兒也累了,你去看看你幾個兄弟。”

孟王爺站起身來,懷表拿出來一看,道:“我過三刻鐘回來。”

王爺出去,衛嬷嬷進來,劉妃一掃心中的煩悶,笑道:“我也睡上一刻鐘,你記得叫我。”

唐思然醒了。

宮裏的屋子比外頭的都大一圈,也要高一些,再加上外頭的屋檐,午後的陽光雖然灑了進來,不過只照了半個屋子,在地上留下泾渭分明的界線。

叫人能感受到秋日太陽的溫暖,卻又不會刺眼。

唐思然翻身坐起,外頭宮女聽見動靜,急忙進來,道:“奴婢伺候娘娘洗漱。”

宮裏的人比王府的人還要好用,她幾乎不用動,才從酣睡中緩過勁兒來,身上的一切都收拾妥當了。

洗了臉,衛嬷嬷手裏拿着東西進來,笑道:“這是宮裏的香脂和胭脂,都沒開封過的,娘娘用的太過滋潤,這是重新去取的。”

唐思然坐在鏡子前頭,這個她就不打算叫宮女上手了,她們總有種妝感太重的感覺,不管是胭脂描眉還是腮紅口紅,是那種一定要人看出來你化了妝的手法。

不過衛嬷嬷看見這一幕,明顯是誤會了。

王妃的确是有點慘,連上妝都會,不過……畫出來還挺精神的,雖然看不出來哪兒畫了。

難道是為了節省東西?

這不是更慘?一會兒得跟娘娘好好說一說。

唐思然拉上抽屜,壓下鏡子,道:“挺好用的,不如就留在這屋裏,回頭我來了還能用。”

衛嬷嬷重重地點頭,道:“您說的是。”王妃太會過日子了。

等到了外頭小廳裏,劉妃正等她,唐思然走過去福了福身子坐下,還沒說什麽,手就被劉妃抓住了。

“你這臉是不是太紅了?我記得誰說過,午睡起來臉紅不太好來着?”

衛嬷嬷笑道:“許是臉太嫩的關系,秋天這個挺常見的。”

劉妃這才松了口氣,又給衛嬷嬷使了個眼色,衛嬷嬷帶着人出去了。

“母妃可是有話要跟我說?”唐思然垂下眼簾,低聲詢問道。

劉妃唉了一聲,道:“我一見你就挺喜歡的,就算外頭有什麽風言風語的,你也別往心裏去,都是閑人見不得你過好日子,專門編排出來找事兒的。”

唐思然點點頭,道:“我知道了。”這是提前給她打預防針。

劉妃拍了拍她的手背,“當年你們沒能成親,是因為你父親去的不巧——”

劉妃頓了頓,她忽然有點尴尬……上一場她還說她父親去的巧呢。

“生老病死,這都是老天爺的安排,你我常人左右不了,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行。”

唐思然自然是點頭應聲的,不過心裏卻想:瞧母妃這表情,她八成是挑過她爹死的錯兒了?

“你也別覺得你年紀大——”

好的,還嫌棄過她年紀。

“以後天氣好多出去走走——”

還嫌棄過她出門太少沒見過世面。

“你母親回頭我叫人去勸勸她,你弟弟……其實咱們這樣的人家,兄弟不争氣不算得什麽,好好養着就是,總之是少不了他的吃穿用度,只要不鬧事兒就是萬福了。”

母妃這會兒就開始擔心外戚問題了,那她以後豈不是更加輕松?

唐思然心中一喜,聲音卻是脆弱中帶着堅強,“母妃說的我都明白,我既然出來了,自然是要好好過日子的。”

劉妃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難過,握着她的手,“孩子,你受苦了。”

孟王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第一眼就瞧見了他新過門王妃的手在自己母妃手裏,母妃一臉感動得看着她。

兩人眸光對視,眼中似有淚光閃動。

見他進來,劉妃想起自己對這兩口子說過的話……心虛,深深的心虛,她急忙把手松了開來,掩飾般問道:“怎麽周太醫還沒來?”

仿佛被捉了一樣。

唐思然瞧見孟王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依舊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再一想他那滿是各種抱枕的屋子,十分想看看他究竟會不會有第二種表情,便順着劉妃的意思再往下一步。

她沖王爺甜甜一笑,扯了扯衣裳叫它更加平整。

“母妃說我的衣裳好看,我說是王爺幫我挑的。”

“咳。”劉妃面上略有驚慌,這借口找的不行啊,她最不喜歡的就是淺金色了,穿在身上顯得她黑。

只是這心意……“你膚白貌美,穿什麽都好看。”

唐思然有點遺憾看着孟王爺邁着速度一樣,距離也沒變化的步伐走了過來坐下。

唉……沒精準命中目标,倒是掃到了旁人。

一時間屋裏沒人說話,好在太醫很快就到了,打破了沉默。

太醫是個頭發花白的長臉老頭,一進來就先沖着屋裏衆人行禮,又道:“恭喜娘娘。”

劉妃笑道:“這是周太醫,宮裏養生方子開得最好的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劉妃:我可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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