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演戲

夜深了。

太子妃跟太子并排躺着。

太子想起白天看見的場景, 着實有點羨慕，便道：“咱們重陽宴上也來一只烤駱駝？”

太子妃驚呆了。

太子是個甩手掌櫃，從來不知道事情該怎麽做, 皇後又病着累不得, 兩人又都是一句吩咐就叫下頭人跑斷腿的性格。

“我覺得這個不行。”

“你再想想。”

她這兩天壓力已經夠大的了。

“太子爺。”太子妃壓着聲音道：“您也行行好，這都九月初三了，沒兩天就要開宴了。要用的山珍海味, 魚翅鮑肚等等都泡上了, 您現在說要換主菜？”

太子妃一想起這兩天她是怎麽一點點在太子跟皇後之間周旋，把菜單定下來的, 她就想哭。

她也的确哭出來了。

“您能不能想想我。”太子妃聲音不敢大，萬一傳到皇後耳朵裏，她日子就不好過了。

“前頭說這次主菜是海鮮, 那邊海蟹螃蟹都快運來了，您怎麽就想一出就是一出的呢？”

太子妃咬着被子嘤嘤嘤, 太子只覺得——摸不着頭腦。

不過就加個菜，怎麽就哭起來了？

索然無味啊……太子起身披了衣服, “我去魏氏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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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王府裏的氣氛就挺好。

理王妃聽見理王爺回來說駱駝, 立即就叫人去訂了一只, 又笑道：“等從太子的宴席上回來, 再淨兩天肚子可好？九月十五, 正好王爺也在家裏。”

理王爺果然滿意, 嘆道：“還是你做事周全，以前委屈你了。”

背過臉去, 理王妃冷笑了一聲，什麽周全，從今往後什麽貴她買什麽, 什麽貴她吃什麽。

平王府的氣氛要更好些，因為平王爺聽見之後，腦子裏就一個念頭，吃不起，回家壓根就沒提這事兒。

倒是了凡大師，把自己幾個兄弟盤算了個遍，依照他們兄弟這脾氣，肯定會有人定的，他得想想去哪兒蹭飯。

夜深人靜，往日喧鬧的瑞福祥此刻也安靜了下來，不過後院中間那個小院子裏，如今不太安靜。

白天去孟王府片駱駝的那個異域美人，如今正跪坐在厚厚的毛毯上，跟軟塌上的美人說話。

這美人一身淡黃的長裙，蓬松的頭發披散在身後。

面上看不見一個毛孔，身上白嫩的沒有一根汗毛。

眼睛睜開——初看是藍天的顏色，再看卻又是大海的顏色。

“公主，那孟王府裏沒一個比你長得好看的。”

“她們的頭發要抹頭油才能有光澤，不像公主，只要有光，公主的頭發可以蓋過天上太陽的光芒。”

聽見這樣的贊賞，那公主反而一點開心都沒有，“孟王妃呢？她脾氣如何？”

異域美人想了想，道：“看着倒也和藹可親，好像是叫府上所有的妾都出來了，跟公主有說有笑，但是跟另外一個王妃不太說話。”

公主嘆了口氣，用大魏朝的話說，就是天無絕人之路。

索格裏安對她們尼薩虎視眈眈，這些年來多有進犯，甚至還想求助于大魏朝牽制住她們尼薩，好一舉滅了她們。

可誰叫她做了個夢呢？

這是神王的恩賜。

所以奧佳莎公主就給尼薩王進言，不如跟大魏聯姻，若是能嫁給下一任皇帝，能保尼薩五十年，若是實在看不出來誰繼位，就是嫁給現在的皇帝，至少也能有十幾年的平安。

運氣好還能吃下去索格裏安。

尼薩王同意了，所以公主輕舟簡行，一個人帶了兩個婢女還有兩個探子先上路了，後頭尼薩王儲走正常的途徑進來，大概要到過年了。

用大魏朝的話說，就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雖然奧佳莎公主已經認定了要去孟王府，不過這話她誰都沒有說，她怕身邊的人被人買通。

“理王府也訂了駱駝，下一次還是你去。”

“是。”

公主閉上了眼睛，金黃色的纖長卻又濃密的睫毛眨了兩下，慢慢合在了一起，婢女拿起毯子給她蓋在身上，遮住了半露出來的雪白的胸口，也遮住了她腳腕上那一條串着藍寶石的金鏈子。

還有那從手腕一直套到上臂的一圈又一圈的金镯子。

唐思然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早，就聽見劉嬷嬷道：“劉氏的繼母來了。”

劉夫人今兒是為了給她兒子找前程，給她女兒找婆家來的。

前些日子她前頭那個短命鬼留下來的女兒差人送了消息回來，可以找王妃幫忙，只是這等事情不能沒銀子打點，叫她自己看着辦。

劉夫人一邊慶幸終究是姓劉的，到底還是向着娘家，一邊又不想給銀子。

這拖來拖去也過了半個月才下定決心，拿了一萬兩的銀票出來。

一進王府她就道：“能不能先去給王妃娘娘請安？”

婆子看她一眼，也沒答應也沒拒絕，說的也還算客氣，“那奴婢先去通報一聲，只是王妃不一定什麽時候有空，可能要等一等，您覺得這樣行嗎？”

劉夫人面上一紅，知道是自己強求了，跟着到了劉氏屋裏。

這次來跟上次來的心情又不一樣。

劉夫人一進來就仔仔細細地先看這屋裏的裝飾，又看劉氏身上的打扮。

能不好嗎？

劉氏專門等着她跳坑呢，自然是怎麽能彰顯土豪氣質怎麽來了。

她連螺钿這等精細東西都不敢用，滿屋子不是金就是玉，生怕她這繼母看不出來。

劉夫人看了一圈，總算是滿意了，她剛坐下來端起茶杯，劉氏就冷笑。

“您也想見王妃娘娘？不是我說，您也想想自己的身份。”

“我連側妃都是不是，您一個妾的母親，還是繼母，怎麽就想起來要見王妃呢？遠遠的磕個頭就行了，別連累我也沒臉。”

劉氏說完滿意極了，心中又感激娘娘，若不是娘娘給她撐腰給她出主意，她哪兒來的膽子，又什麽時候才能出氣呢？

劉夫人面上臊得慌，強笑道：“看在宮裏娘娘的份上，也不該給我這麽沒臉才是。”

“宮裏娘娘？你見過宮裏娘娘？”

“也是見過的，就是——”

劉氏冷笑道：“就是年份久遠，十個指頭數不過來了？”

劉夫人不說話了，劉氏出了氣就開始不耐煩了，為了她，連今天早上的茶話會都沒了，這麽一想，她面子的确夠大。

“你帶了多少銀子？”

劉夫人拿了東西出來，“一萬兩。”

“才一萬兩？”劉氏很沒好氣的鄙視她，“這也就是個縣令了。”

她一邊說一邊掃了眼那銀票，厚厚一摞，第一張是五十兩的，可見是東拼西湊出來的。

“怎麽是縣令？”劉夫人頓時急了，“我打聽過了，知府的本銀一年不過也就一千兩出頭。”

“您怕是沒聽過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想當知府，拿三十萬兩來。”

劉夫人心有不甘，卻又安慰自己，這婉娘如今腰板也正了，比以前要厲害的多，那是為什麽？那只能是得寵呗。

王爺喜歡她，忍了！

劉夫人扣扣索索把銀子遞了過去，“你可給你弟弟找個好差事，別去那些窮鄉僻壤的。”

“知道了。”

外頭忽然又有了聲音，“王妃聽說劉夫人來了，請您跟劉夫人去一趟。”

劉氏心有不甘道：“便宜你了。”

劉氏帶着她往正院去，一進去就瞧見正廳開了。

娘娘平日裏都不開正廳的，說那地方太大，又布置得太過隆重，叫人在裏頭大聲說話都別扭。

今兒卻為了她開了。

劉氏有點感動，不過感動之餘卻又覺得這一萬兩銀子不太夠。

“若不是公主跟我好，宮裏娘娘時不時也問我兩句——你別看今兒隆重，娘娘平日裏在家就是這個樣子的。”

劉夫人唯唯諾諾應了一聲，“小聲些。”她看着門口左右各一排加起來一共十六個的丫鬟，一模一樣的打扮，站着連動都不動一下的，仿佛雕像一般。

劉夫人立即就畏縮了，想說什麽一下子就忘記了。

兩人立在門口，丫鬟進去通傳，很快又出來一個年老的嬷嬷。

劉嬷嬷如今也胖了一圈，臉上也沒什麽憂愁的神色了，原本還有些刻薄的臉，如今變成了威嚴。

她沖劉夫人點點頭，道：“您稍等。”說着一擡手，身後那兩個小丫鬟出來，手上拿了雞毛撣子，給劉夫人掃土。

劉氏忍住沒笑，覺得娘娘這一手着實是幫她出了不少氣。她往旁邊一躲，道：“你也別在意，你這外頭進來的身上難免帶些髒東西。”

劉夫人這會兒還在震驚裏呢，沒顧上品味她言語裏的深意。

等撣完了灰，又上來兩個小丫鬟蹲下去給她套了鞋套，劉嬷嬷這才很是嚴厲的看了她一眼，“行了，可以去見娘娘了。”

劉夫人小小地應了聲是，又告訴自己要謹慎，跟在劉嬷嬷身後進去了。

雖然心裏有點害怕，但是一進去，她下意識就想擡頭看看孟王妃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不過沒看見，前頭有一面十二扇的屏風，把正中的主座擋得嚴嚴實實。

這屋裏進深至少三丈了，安靜得叫劉夫人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劉嬷嬷警告般瞪了她一眼，擡腳繞過屏風往裏頭去了。

劉夫人快聽見聽見她道：“娘娘，劉氏的家裏人來了。”

“嗯。”

劉氏聽出來這個是她們娘娘的聲音，急忙扯了劉夫人一下，“還不快行禮。”

“王妃娘娘！”劉夫人恨不得就跪下。

劉氏又覺得好笑又覺得有點丢人，“這是妾父親的續弦，今兒來看妾。”

“正好我也有空。”唐思然話說的又慢又拖沓，還把杯子放在桌上，輕輕發出一聲脆響。

劉嬷嬷一臉的驕傲，覺得她家娘娘極有威勢。

隔着屏風，劉夫人倒是把一切動靜都聽見了。

她都能想象出來裏頭人居高臨下看着她，又不屑一顧的樣子。

“娘娘、娘娘，我、妾、臣妾。”劉夫人一臉換了好幾個稱呼，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行了。”唐思然拿腔作調道：“我知道你是來做什麽的，你是想念劉氏來看她的。”

不是，我是——

“州府的官回京述職要到年底了，正式的選官要到明年三月，只是明年不是大年，缺兒應該不多。所以這時候空出來的位置，要麽是前頭一個做得好升官了，要麽是犯事兒罷官了。”

劉氏正要張嘴，說她兒子不挑的，上頭又說話了，“我也乏了，劉嬷嬷，送她出去吧。”

劉氏又這麽一路懵逼上了馬車，等馬車都動了，她倒是給颠簸地醒了，她長舒了一口氣笑了兩聲，“這回穩了。”

正廳裏，婆子已經手腳麻利的把屏風都扯了，劉氏上前扶着唐思然，兩人一起往後頭花廳去，劉氏笑道：“多謝娘娘。”

唐思然拍了拍她手背，有空這麽演一演，倒也挺好玩的。

兩人進了花廳，裏頭已經等了一屋子的美人了。

“娘娘叫妾好等。”

“劉姐姐到底是有本事。”

劉氏有點驕傲地把那一萬兩銀子放在了桌上，道：“回頭我請你們吃駱駝。”

屋裏頓時又是一片笑聲，唐思然抽了最上頭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遞給劉嬷嬷道：“拿去給她們分了，今兒搬那些東西，又折騰一個早上，也挺累的。”

吩咐完劉嬷嬷，她又看劉氏。

“你那繼母年前最多就是送點年禮來，年後若是她尋來，你想好怎麽打發她沒有？”

聽見這話，劉氏想好了也當沒想好，她側着身子委委屈屈在唐思然身邊坐下，“娘娘教妾。”

“你跟她說，先選好的不算好，能留到聖旨下來，才算是本事。”

“娘娘真好。”劉氏美滋滋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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