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白煜深真的很急。

急到裴穗有點害怕。

他不會是想把她騙回房間， 然後拆開吃了吧？

回到民宿裏，紫毛的房間已經熄了燈。

可能是買到了他的絕世好刀，心滿意足抱着睡覺去了。

而裴穗， 頭皮發麻地和白煜深一起回到了房間裏。

白煜深好像并不覺得他們這樣子有什麽奇怪。

徑直坐到裴穗的床上，聲音輕淡冷清。

“關了燈你再脫衣服吧，這樣我看不見你。”

這話說得讓裴穗面紅耳赤，可他卻像是在說明天吃什麽早餐一樣稀松平常。

白煜深見她沒反應， 就自己站起來， 去牆頭關燈。

裴穗先他一步，擋在開關前，睜大眼睛，眸光輕輕晃動。

她問他， “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怎麽不好？”白煜深眉眼未動， 清冷依舊， 情緒毫無波動。

就連疑問句， 也問出了淡淡的陳述句語氣。

裴穗舔了舔嘴角，壓下心中的緊張， 擡起眸子，撞進他那雙淡的不能再淡的淺褐色眸子裏。

“我們這樣……算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

白煜深的聲音清冷， 在昏暗的夜色裏，又多了幾分冰冷。

原來他之前對她的那些，不是溫柔。

只是出于教養， 出于禮貌。

裴穗斂下眸子。

雖然她被波ss小哥哥的美色所誤， 但從小爸媽的教導讓她不敢亂來。

即便現在， 是在這麽奇怪的一個游戲裏， 她也不敢放縱自己。

更不想成為波ss小哥哥眼裏， 一個随随便便的女孩。

“上次喝醉了酒， 是我的錯。”她嘆口氣，在床邊坐下，盯着地板縫，“但我們那樣是不對的。”

“我們什麽都沒有發生。”白煜深神色清冷淡漠，“我只是抱着你睡了一覺而已。”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

裴穗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

可她還是有點在意的。

她咬住唇角，不知道該說什麽。

忽然手機震動了一下。

裴穗收到了不知名用戶轉過來的200積分。

這個不知名用戶，顯然就是站在她前面，正在撥弄手機的白煜深。

他擡起頭，對上她微怔的視線，薄唇抿成一條線，“夠麽？”

裴穗……你這是用積分在羞辱我嗎？

“不夠？”白煜深擰緊眉，又轉了兩百積分過來。

“這些不少了，普通玩家通關一場游戲，一般也就兩三百積分。”

他好像耐心并不多。

現在能這樣對裴穗諄諄善誘已是難得。

就快耐心告罄。

裴穗沉默兩秒，收起手機，深吸一口氣。

“這個買賣好像挺劃算的，我都不用去副本裏面了，陪你睡一個月就可以獲得複活的一萬積分了。”

白煜深看着她，靜默片刻，嗓音裏也多了幾分無奈，“不行，你剛剛已經知道，我不是每晚都能出來。”

裴穗與他對視，輕抿着唇。

“可是我每晚都需要你。”

他的聲音很輕，就這樣揉進無邊夜色裏，伴着牆壁上懸着的那盞小夜燈都旖旎蕩漾起來。

他說這話時，神情疏淡。

可內容卻是如此直白而露骨。

裴穗微怔，臉又不争氣地燙了起來。

她的理智仍在。

她知道，這絕對不是因為她有多獨特，讓波ss小哥哥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裴穗眉眼動了動，輕聲問道“那我可不可以知道為什麽？”

白煜深別開眼，好像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裴穗不逼問，不答應，也不拒絕。

雙手撐在床沿上，坐着仰頭看他。

反正說趕時間的是他。

她坐在這裏可以欣賞欣賞他的盛世美顏。

還不用花錢，挺好。

白煜深僵不過她，良久。

他終于重新看向她，薄唇輕輕阖動幾下，無可奈何地說道“這是一個秘密，以後我會告訴你。”

“……”裴穗站起來，“啪”的一下關了燈。

白煜深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她的表情。

卻聽到了黑暗中，衣褲之間悉悉索索的摩擦聲。

什麽都看不見。

可這都不妨礙他的耳尖，又不争氣的，悄悄紅了。

今天晚上。

裴穗是清醒的。

她沒有喝醉，感知敏銳。

所以能清晰地感覺到，白煜深貼上來的溫度。

他脫了風衣，裏面穿的是一件不知道什麽材質的襯衫。

很柔軟，很順滑。

也很薄。

薄到她的後背可以感覺到他緊實精壯的胸膛和小腹。

六塊腹肌，鐵板似的。

還有滾燙的溫度。

像是把她燙成一只煮熟的蝦米，被他長臂摟着，側躺着蜷縮在他懷裏。

他身上清冷又灼熱的味道，矛盾得她合不攏眼。

裴穗平常紮着的馬尾散了，皮筋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柔順茂密的長發有幾縷被壓在了他的肩膀之下。

但她不敢吱聲，不敢動。

整個身子都僵成一團，看似很乖巧地窩在白煜深懷裏。

尴尬。

奇怪。

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夾雜着，複雜得很。

就算是她看上的波ss小哥哥。

就這麽光着身子蜷在懷裏，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裴穗告訴自己，這是為了幫波ss小哥哥。

雖然搞不清發生了什麽，但他好像很需要她。

所以，她會幫他。

裴穗從小到大，都是樂于助人的那一種人。

幫助別人，她會發自內心的感覺到快樂。

但這一晚不同。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在顫抖。

而白煜深，一只手摟着她，另一只手攏住她的眼睛。

他的掌心微涼，幾乎貼在她的眼皮上，動作輕柔，又不帶任何感情。

裴穗不知道白煜深想遮住什麽，不願意讓她看到。

她只知道，這一晚，很難熬。

……

不知道是怎麽熬過這一晚的。

裴穗很晚才睡着。

再睜開眼，房間裏只有她一個。

白煜深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從沒出現過。

響起敲門聲，聽那急促的節奏，就知道是隔壁那位暴躁老哥。

她嘆了口氣，揉了揉發酸的臉頰，起身開門。

果然，是紫毛。

他手上提着個白色塑料袋，裏面是小籠包和豆漿，踩着雙拖鞋，就這麽很市井風地站在了她門口。

肆無忌憚地打量着她。

“昨晚累着了？”

裴穗沒搭理他，從他手裏的塑料袋裏把豆漿拿出來，插上吸管。

狂吸一口，豆漿全被吸光了。

“艹，你屬水牛的啊！”紫毛瞪圓了眼睛看着被裴穗塞回來的空塑料杯，“我說裴穗，你這昨晚是不是玩瘋了？得睡多晚你這眼睛才能黑得跟熊貓似的。”

“……”裴穗忍無可忍，“不會說話你就少說幾句，沒看到我很困嗎？”

她又順走了紫毛提着的小籠包，啃了半個，“我再補個覺，待會再說。”

紫毛正要張嘴，卻被裴穗關在了門外。

算了，他是大哥，不能随随便便和小妹計較。

既然昨晚小妹為了攻克游戲難關，勇敢向波ss獻身，一切都是為了輔佐他這位大哥。

那他就勉為其難包容包容她吧。

紫毛為裴穗找了個很好的理由。

鑽進了隔壁房間，門一關，擦刀去了。

……

裴穗再醒來時，又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還是熟悉的味道。

不過她已經睡飽了，所以也沒有犯起床氣。

整理了一下衣服，把門拉開。

……大哥你誰？

臉還是那張臉。

頭發卻從紫色變成了銀色。

裴穗以為自己睡糊塗了，揉揉眼睛，還是那一頭爆炸的殺馬特式銀發。

紫毛得意地昂起頭，手掌在鬓邊摩挲幾下。

“怎麽樣？哥的新發型，帥吧？”

“……怎麽換顏色了？”裴穗眼皮微擡，努力平靜。

“一成不變多沒意思。”紫毛不屑地聳了聳肩，“人生啊，就是要多一點變化才刺激，是不是？”

“你叫什麽？”裴穗關上門，肚子餓了，打算去外面吃個飯。

“你大哥。”紫毛跟上她，回答得極其響亮，恨不得讓整棟民宿的鬼都聽見。

“……我不是問你的昵稱。”裴穗白他一眼，“我是問你本名。”

紫毛發覺，最近他的小妹越來越嚣張了！

居然敢朝他翻白眼！

算了，可能是欲求不滿。

畢竟昨天那波ss看起來細皮嫩肉小白臉似的，一晚上都沒什麽動靜。

估計是不太行。

紫毛嘆了一口氣，決定多體諒體諒他唯一的小妹。

當老大，就是要胸懷寬廣嘛。

所以他沒計較，回答了裴穗。

“我姓毛，叫毛浩南，你還是叫我大哥吧。當然，像我其他小弟一樣叫我毛哥也行。”

裴穗腳步一頓，“大哥你這名字……”

毛浩南提起來還有點驕傲，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我出生的時候，我爸特別崇拜古惑仔，所以給我取了這名字，希望我能完成他沒有實現的心願，稱霸整條五元街！”

很明顯，他做到了！

他自豪！也讓他爸驕傲！

裴穗趕緊換了個話題，再聊下去他估計就得拿出他的心愛砍刀當場給她表演了。

“大哥你剛剛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一聲大哥喊得毛浩南極其受用，有點飄。

他眯起眼，擺擺手道“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問問你，咱們什麽時候再進游戲。別怕，到時候，哥罩你！”

“我們一起進游戲？”裴穗疑惑，“能進同一個？”

“當然，你白天睡覺的這幾個小時裏，我已經全都打探清楚了！”毛浩南胸脯拍得震天響，“你就放心吧！跟着你大哥混，絕對沒差！”

“怎麽進去？有什麽限制條件嗎？”

“沒有。”毛浩南搖頭，“只要我們同時走進傳送門就行，其實前後腳應該也差不多。其實就跟游戲裏開了個房間一樣，傳送門後面會随機出現游戲關卡，等進去的玩家數滿了，那場游戲就開了。所以如果玩家進去的時間差不多，基本都能進入同一個游戲裏。”

“裴穗，我們直接去c級吧？積分能多贏一點，早點離開這鬼地方。”

裴穗也贊成。

在這裏只是消耗積分，坐吃山空而已。

所以在這座城市裏待得久的玩家，都是不打算回陽間現實的。

“等我們休整好了，就去新關卡吧。”裴穗就在樓下叫了碗面，開始嗦起來。

毛浩南點點頭，也叫了碗面，還特意吩咐老板又卧了個荷包蛋放到裴穗碗裏。

這是他特有的體貼，大哥的溫柔。

主要是怕裴穗抛下他，不帶他一塊玩兒了。

普通的一碗陽春面，裴穗愣是吃出了想家的味道。

放下筷子，她抽出張面巾紙，遞給毛浩南，“你要是休息好了，我們現在就出發，争取在天黑之前進入下一場游戲。”

毛浩南撸起袖子，躍躍欲試，一頭銀毛在風中搖擺，“行！你大哥新買的刀還沒見血呢！這次帶進去開開鋒！”

其實他主要不是想進游戲賺積分，主要是想去砍人。

城市裏不許玩家之間鬥毆，否則要扣積分。

毛浩南很憋屈，他的寶貝砍刀，居然沒有用武之地。

裴穗擦完嘴，淡淡瞥他一眼，“你沒看游戲a裏的用戶須知嗎？除了道具，其他東西都不準帶進游戲關卡裏。”

毛浩南一驚，眼睛睜得老大，連忙拿出手機來猛戳，不肯相信裴穗說的話。

正在兩人說話間，走過來一個男的。

西裝革履，臉色蒼白，身材孱弱，像是吹過來一陣風就能刮倒。

身上沒有傷口，估計是個病死鬼。

剛走到裴穗他們旁邊，他咳嗽幾聲，掏出帕子來擦擦嘴角，而後朝着裴穗和毛浩南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介紹一下，我是無限宗的小隊長龔智，s級水平。”

裴穗聽常胖子說過。

一般玩家自我介紹的時候說自己什麽水平，就是他曾經進過的游戲最高是什麽難度。

眼前這位龔智，進過s級游戲，全身而退。

對于d級城市的玩家們來說，已經是位大佬了。

“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無限宗？”龔智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但因為他臉色太白，總讓人覺得這笑容太過勉強。

毛浩南已經先裴穗一步果斷拒絕，“老子沒興趣。”

他是要當大哥的人，怎麽可能加入別人的幫派。

要搞也是自己搞個砍刀會出來！

裴穗比毛浩南客氣一些，笑着搖搖頭，拒絕道“還是不了，我們喜歡單打獨鬥。”

龔智并不氣餒，繼續微笑着說道“兩位可能不太了解，在地獄樂園裏，加入某個勢力能大大提高你們的存活率。比如我，單打獨鬥的話，我只能勉強通過a級難度，但要是帶上我的小隊一起通關，可以輕輕松松通過a級，因為我們隊友之間彼此信任，配合默契，甚至我們小隊還一起通關過s級的游戲副本。”

“那我們需要付出什麽？”裴穗回了個微笑，知道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

“游戲裏掉落的道具要全部上交，再等組織統一分配。”

說起來輕松。

裴穗淡淡一笑，“不好意思，我們還是更喜歡單打獨鬥，刺激一點……還有，你為什麽要來招攬我們？s級水平的玩家，應該不會随随便便招攬兩個路人吧，你認識我們？”

毛浩南這才反應過來。

對啊，這狗玩意兒好像是沖着他們來的！

龔智深深看了裴穗一眼，“不愧是上了黃榜的新人，你很聰明。那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楊元，你們認識吧？”

“那個狗東西！”毛浩南罵出聲。

龔智看向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是我的隊友，也是我的手下。我聽說，他在游戲裏，被你們倆害死了。”

“他的實力不錯，但比不上你，地榜破了記錄，又上了黃榜。如果你願意加入我的小隊，我讓你當副隊長，并且給你五件道具。”龔智看着裴穗，抛出橄榄枝。

“如果當不成隊友，那麽……很遺憾，就只能成為敵人了。”

“我總要給其他隊友一個交代。”

龔智又笑起來，笑得無害，笑得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