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庭院深深

? 第二十八章住院期

這本來是一次散心的旅行，但是沒想到趙桐跌落懸崖，真相大白于天下，這次旅行反倒成為了心散之旅。

趙顯繹很快接到大哥的電話詢問趙桐的近況。

他已經得知七弟跟劉雯雯離婚的事情，家裏數他最有威信，所以他知道侄子出事之後就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詢問需不需要家裏派人手過來。

趙顯繹對他說不用，又說麻煩他操心了。

趙顯倫聽着他的語氣很沉重，想必是因為趙桐出事的緣故，故而他這個做大哥的也沒多想，只是勸七弟要看開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此爾爾，兩個人就挂了電話。

趙桐這次出事，幸好是摔倒了厚重積雪覆蓋的草地上，如此減小了沖撞，才讓趙桐撿回一條命。

但是就算如此，他仍然在ICU住了一個星期，才轉入了普通病房留院觀察。

這一個星期的時間，大概算是趙顯繹人生裏面最為煎熬的一段時間。

就連樊青這個好友看了他這樣子，也覺得趙顯繹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麽小鬼纏身才會這樣倒黴。

接二連三的倒黴事情就不提了，綁架，離婚，這到了最後，居然還冒出來一個孩子也不是自己親生的。

樊青看着趙顯繹這樣子很苦，他看在眼裏，也只能默默嘆氣。

他甚至不敢問趙顯繹到底打算如何辦接下去。

因為他知道以趙顯繹的性格，要讓他割舍掉趙桐這個養了這麽多年的兒子，那麽他勢必是不可能的。

就算不提趙顯繹，将心比心，樊青問自己這時候該怎麽辦，他自己也應該很舍不得失去這樣一個親人。

趙顯繹比樊青更加重感情，所以才不惜辛苦維持了八年婚姻，最終也慘淡收場。

只是沒有料到，居然更加沉重的打擊還在前面等着。大家都沒有料想到最大的意外居然出在了趙桐身上。

趙顯繹這段時間以來變得尤其沉默寡言。照顧孩子的事情他還是在做，但是每每看在樊青眼裏，他總替好友遇到這樣的事情唏噓不已，不明白為什麽偏偏就是趙顯繹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如果要說，他們這一群同學朋友裏面，趙顯繹應當是最有權力得到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和一個活潑健康的兒子的人。

其他的那些同學，不管是能力，還是品性上，都比趙顯繹差的太遠。

但是沒想到趙顯繹居然最終白忙了一場，替別人養大了一個兒子。

樊青想到這裏，就替趙顯繹不值得。也替他叫屈。

趙顯繹自己倒是沒有那麽大的反應，可能是表現的克制，所以在樊青面前并沒有表現出來失态。

但是他內心如何煎熬掙紮，大概也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大度到自己的老婆出軌了，最終發現自己的兒子不是自己親生的這樣的事都還能風輕雲淡的。如果真有這樣的男人，那也可以稱得上賴皮無可救藥的。

所以趙顯繹當初知道了這個事實之後，勢必是憤怒壓制了一切情感的。

他打電話給劉雯雯要問明白當年的事情，但是剛巧打過去居然沒有人接，趙顯繹氣得一怒之下踢翻了一個醫院裏面金屬櫃子。那個櫃子是醫院用來裝醫護用品的，裏面全是酒精和剪刀繃帶之類的東西，趙顯繹一腳踢過去，那個櫃子倒塌下來，玻璃全部碎了一地。旁邊的醫護人員看着他，也被他的怒火所震懾。

後來自然是賠錢了得。不過醫院的人見他們住在最好的病房裏面，也并沒有小題大做這件事情，趕緊有人來收拾了殘局，這就算平靜了。

趙桐昏迷的這一段時間，趙顯繹幾乎都不怎麽願意說話。

一切事情都多虧有樊青幫他跟醫生護士溝通着，如果不是樊青在，趙顯繹性格沉悶，又憤怒在頭，他很少願意跟醫生護士們談及趙桐的治療方案。

時間過去一周，他慢慢才從這種怒火裏面走出來。

趙桐受傷之後變得十分虛弱，躺在病床上帶着氧氣面罩，趙顯繹去看他，他只能微微睜開眼睛看看趙顯繹。

趙桐翕合着嘴說不出話來，眼睛全部腫了起來，變成一條縫看着趙顯繹，他想要叫趙顯繹“爸爸”，但是最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無力地又合上了眼。

樊青給病房裏面的看護使了一個眼色，對方立刻明白關上門走了出去。

樊青關心起來趙顯繹，說，“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我看你眼睛下面眼圈很重，你不要再熬夜了，再這樣下去，兒子沒好，你倒病倒了。”

趙顯繹明顯得吃不下睡不着，他想着趙桐的事情，雖然理智上接受了他無法成為自己親生兒子的事實，但是情感上每每想到次，就如錐心般疼痛感，讓他晚上根本睡不着。

趙顯繹甚至顯露出來一點虛弱說，“沒關系，我在這裏看看他，他最近醒過來的次數增多，總是看不到我，會有疑心。”

樊青心想說，這都是什麽時候，你怎麽還顧忌着這些。

他覺得趙顯繹這樣子下去太憋悶自己了，便說，“那你是打算告訴趙桐真相嗎？以後你帶着他，他總有一天要知道真相是什麽吧。”

趙顯繹已經決定自己會獨自撫養趙桐到成人了。

但是他還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或則是什麽時候應該告訴趙桐他不是自己的兒子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勢必對趙桐影響很大，想想看，這件事對自己的打擊都是如此之大，告訴了趙桐，真不知道他會有如何反應。

是接受還是不接受？接受之後又該如何做？

實際上不管趙桐接不接受這個事實，趙顯繹在真相面前都覺得一樣無力。

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生物學殘酷又清新地用血緣把人們聯系在了一起，又把他們毫無偏袒地分開，趙顯繹覺得這樣自己很累了，累得很多時候都想狠狠睡上一覺，然後一覺醒來發現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趙顯繹有自己的考量，他覺得趙桐現在還太小了，告訴他這些，他未必能接受的了，而且也未必明白這一切意味着什麽。小孩子都是感情動物，而不是理性動物，不是你告訴他不是自己親生的，他就不會叫自己爸爸了。

趙顯繹也知道早點告訴趙桐這一切，也有好處，會讓他更清醒更好地慢慢接受這一切事實，但是不管怎麽說，他還是覺得一切都應該等趙桐好起來再說。

他對樊青說，“現在說這一切都太早了，而且桐兒現在又是這樣子，告訴他也沒有太大的意義。等他好起來以後，我會慢慢告訴他這個事實，但是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等他好起來。雖然我知道了他不是我親生的，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他在我心裏就是我的兒子，這一點我到現在也這樣認為的。所以我覺得首先要我自己有了一個思維的轉變之後，這才能讓他也慢慢學着接受這個事實。”

趙顯繹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如此理性和有條理，樊青覺得這就是趙顯繹的過人之處。

他考慮問題很細致，總是能夠考慮到很多方面的因素最後才做出決定。

趙顯繹這樣說，顯然是已經預料到了以後要如何和趙桐一起生活，才會這樣講的。

樊青見他精神雖然不好，但是理智尚存，這樣他就放心了。

他對趙顯繹說，“既然你這樣決定好，那也是很好的一個辦法。趙桐如果不看血緣的話，根本看不出來不是你的種，你把他養得這麽好，我看着也都要嫉妒。不過你以後跟他在一起，還是不要太寵他了，你才遇到了這麽多事，以後的人生還長，你總歸還要為自己的将來打算，不能什麽都以他為重心，我的意思你明白，我不多說了。”

趙顯繹點點頭說，“是的。”

他知道樊青的意思是以後自己還會有新的家庭，可能還會有別的孩子，既然現在知道了趙桐不是自己親生的，那麽有一場養育之恩，也算是最大的盡責了。

不過這一切現在說來都太早了。

趙顯繹現在沒心情想這些，也不願意想。

他們兩個出門去的時候沒有注意到趙桐微弱的睜開了眼睛，趙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他還來不及問趙顯繹話裏的意思到底是不是真的，趙顯繹就離開，專業看護人員進來了。

趙桐在心裏叫着“爸爸”，兩行清淚從他的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