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阮映
前兩天阮映還聽說蒲馴然是因為家裏有人去世所以沒來上課,今天爺爺奶奶剛好去出喪。再加上整個高二年級段,也就只有蒲馴然一個人是姓蒲的。爺爺口中的那個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就是蒲馴然了。
雖說無巧不成書,但阮映還是覺得這件事未免太過巧合了。
可事實就是如此。
奶奶見阮映一副迷茫的樣子,還特地去翻出一張老照片,指着上面的一個穿着開裆褲的小男孩說:“吶,就是這個孩子,還比你小一一個月呢。”
“比我小一個月?”阮映更加意外。無論氣質還是外貌,蒲馴然看起來都比她大了不少,沒想到竟然還小她一個月?
奶奶說:“對啊,你那時候還老愛抓他的臉呢。你們兩個人的生日一個在二月二,一個在三月三,很好記的。”
阮映的生日就在農歷的二月二。
那麽,蒲馴然的生日就在農歷的三月三?
阮映簡直震驚。
照片上,阮映和那個小男孩并排站在一顆栀子花下面,兩個人穿着花花綠綠的衣服,阮映還高出小男孩一個腦袋。小男孩手上還拿着一個小兔子玩具,滿臉寫滿了委屈。
這張照片之前一直是放在爺爺奶奶那張書桌的玻璃下面的,阮映經常能夠看到,卻從未将照片裏的小男孩和蒲馴然聯系在一起。
奶奶在一旁說:“今天的喪禮上,這孩子的父母還當衆吵架,鬧得那叫一個難看呦。”
“為什麽吵架呀?”阮映問。
“就是都不想帶這個孩子呗,你推我我退你的。哎,他父母都各自成家了,都不想要他。”
“那他怎麽辦?”
“說是家裏請了保姆給他做飯洗衣服什麽的,他這不馬上也要高考了,也不方便轉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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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映聞言,心裏頓時有些五味雜陳。
奶奶說:“我看這孩子可憐,就讓他有空來我們家玩兒,畢竟咱們兩家以前關系還算不錯,不能坐視不理。”
阮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店裏這會兒剛好來了客人,奶奶連忙去招呼。
阮映也趁着這個時候繼續寫作業,但腦子裏不由思緒橫飛。
自從爸爸意外過世以後,阮映的母親也已經改嫁另外組成家了,也是因為這樣,二婚不方便帶着她。每次母親見阮映的時候總是偷偷摸摸的,好像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阮映是理解媽媽的,畢竟媽媽現在二婚的丈夫家庭不錯,那戶人家也有孩子,所以總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
不過,阮映已經有點記不太清楚上一次見媽媽是什麽時候了。好像是清明節?還是春節?那天媽媽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絨大衣,還畫了精致的妝容,整個人看起來好像比以前更年輕貴氣了。
這個城市雖然說不算很大,但是想要避着一個人不見,也可以永遠不見。
趁着去午睡的時間,阮映拿出手機,翻開上次向凝安給她發的蒲馴然的照片,将蒲馴然小時候和現在的照片做了一下對比。
其實不難看出來,照片裏這個小男孩和蒲馴然有着相似的五官。
小時候的蒲馴然胖嘟嘟的,眉眼也沒有那麽鋒利,看起來要可愛很多。再看現在的蒲馴然,他的眉眼早就已經鋒利地長開,生了一張離經叛道的臉。
從小爺爺奶奶就很喜歡給阮映拍照片,記錄她的成長,但阮映是真的沒有想過自己居然和蒲馴然有過交集。她和蒲馴然一起拍過的照片還不止這一張。
可阮映對蒲馴然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只能說三四歲的孩子真的沒有什麽記憶。
這樣一個認知讓阮映覺得很神奇,連帶着周一在晨會上見到蒲馴然的時候都覺得他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了。
這次晨會阮映站在末尾的位置,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隔壁(4)班蒲馴然的身上。
蒲馴然雙手插在校服褲的兜裏,腦後的短發利落,整個看起來很平靜。
烏泱泱的一堆人頭裏,就數他尤其出挑。明明穿着正兒八經的校服,看起來卻吊兒郎當的。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明明站在隊伍裏面,卻又好像游離在隊伍外面。
這大概是阮映第一次那麽明目張膽地觀察蒲馴然。
剛才下樓的時候阮映就有意無意地注意到了蒲馴然,他抿着唇面無表情走在隊伍中央,看起來情緒很不高。
阮映想到爺爺奶奶所說的話,莫名覺得蒲馴然這個人有點可憐。
清晨的陽光已經有些許熱烈,操場上方的天空是純淨的藍色。
等阮映回神的時候,晨會也結束了。
再上三天的課程就進入正式的期末考試,今天晨會倒是難得很快結束。散場的時候,瞿展鵬走過來輕輕扯了一下阮映的馬尾,問:“吃早餐了嗎?”
阮映嫌棄地拍開瞿展鵬的手,“吃了,怎麽?”
“沒吃的話我請你吃。”瞿展鵬對于上次阮映幫忙的事情還非常感激,連帶着這幾日行為處事也收斂了許多。
阮映搖頭:“不用,我每天都會在自己家對門買早餐。”
瞿展鵬撇撇嘴:“你想我一直欠着你啊?”
阮映無奈:“你沒有什麽欠着我的啊,以後別再抓我頭發了。”
瞿展鵬摸摸自己的腦袋,有些尴尬:“哦。”
“回教室吧。”阮映說。
話說完,阮映擡起腳步準備往教室走時,剛好撞上不遠處蒲馴然的目光。
陽光下,蒲馴然一雙墨色的眼眸像是從水裏浸泡過。他單手插在褲兜裏,一只手搭在一個胖胖的男孩子身上。
但也只是一瞬間,他将輕飄飄地将目光移開。
莫名的,阮映知道他看到了她。
她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但也只是那麽一下。總感覺蒲馴然那雙眼裏好像透露了什麽訊息,有種讓阮映覺得他要殺人滅口的錯覺。
聯系到那天傍晚發生的事情,阮映一下子就不覺得蒲馴然是個可憐人了。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可憐,蒲馴然都不會是那個可憐人!
中午下課的鈴聲在十一點半準時敲響。
經過前幾次在食堂打不到菜的教訓之後,這些日子阮映和向凝安都會在一下課就往食堂奔。
雖然狂奔着去食堂打菜的姿勢很不好看,但如果旁邊的人都跑着去,她們也就顯得沒有那麽格格不入。
從教學樓到食堂要經過一條長長的綠蔭大道,這條道上早上中午和傍晚時是全然不同的氛圍。早上學生來上課三三兩兩,中午學生去食堂一哄而去,晚上學生放學又是熙熙攘攘。
在這條大道上,春夏秋冬也各有不同。春天的時候樹上開花,夏天的時候大樹能遮陰,秋天的時候樹葉變黃,冬天的時候是白茫茫的一片。
但無論如何,每次走在這條綠蔭大道上,阮映的心情總會很好。
盡管阮映和向凝安已經奮力奔跑,食堂裏還是排起了隊伍,更甚的還是有一些學生已經在吃飯了。
因為操場離食堂很近,有些班級上午第四節 課是體育課,還沒下課就能來食堂打飯。
今天高二(4)的上午第四節 課就剛好是體育課,眼下(4)班已經有一些同學坐在食堂裏吃東西。
阮映不經意掃了一下,恰好就看到了餘莺。兩人也仿佛有心電感應似的,餘莺擡起頭朝阮映揚了一下眉毛。
阮映和向凝安一起進到窗口後面排隊,身後也來了一批人。
向凝安側頭望了眼,伸手拉了拉阮映的袖子,小聲地湊到她的耳邊說:“XHY就排在你的後面呢。”
XHY就是薛浩言,每次人多的地方,向凝安總是喜歡用英文縮寫來代替。這也是她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阮映頓時不敢動彈,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更別提轉過頭。
向凝安一臉幸災樂禍:“不敢啊?”
阮映抓了一下向凝安的手,緊張地臉頰泛紅:“你快好好排隊啦。”
向凝安朝阮映眨眨眼。
很快,阮映就聽到身後薛浩言的聲音了。好像有女孩子在和薛浩言說話,薛浩言笑着回應,似乎還笑得很開心。
薛浩言在學校裏名氣大,有些大膽開朗的女孩子總會找準時機來跟他搭話,這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而薛浩言也是開朗的性格,有什麽說什麽,心情好的時候還會跟人相互開玩笑。
暗戀的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後,阮映卻覺得自己和薛浩言之間隔着很長很遠的距離。高中這兩年,她和薛浩言從未說過一句話,在他的世界裏,她大概就是一個透明人。
在阮映的心目中,薛浩言神聖又不可侵犯,他學習成績好,長得好看,家裏父母似乎還是政府裏面的人員。
阮映低着頭,突然手臂被人撞了一下,她慣性地擡起頭撞上了蒲馴然墨色的雙眸。
兩人自從那日在小巷子裏的際遇,時隔那麽多天,今天這應該算是最近的距離了。
眼前的蒲馴然單手端着餐盤,臉上帶着意味不明:“故意撞我呢?”
阮映連忙搖搖頭,聲音也不由大了一些:“我沒有!”
“沒有就沒有,緊張什麽。”蒲馴然勾了勾唇,染上了些許的懶散。
旁邊立即有(4)班的男孩子打趣:“馴哥,你吃人家豆腐啊!”
蒲馴然伸腳往人家腿上踹了一腳,看起來心情還算可以:“對啊,你有意見?”
“不敢不敢!”說話的人是平志勇,忍不住看了看低着頭的阮映。
阮映原本還因為薛浩言而亂糟糟的心情,因為突如其來的蒲馴然恢複了些許的平靜。她伸手拍了拍站在自己面前的向凝安,要求跟她換個位置。
向凝安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同意和阮映換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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