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55章

那天顧珩北是被紀寒川趕出病房的。

紀寒川一貫好脾氣,但也一貫薄臉皮。

在顧珩北和臉皮之間,紀寒川無情地選擇保臉。

顧珩北雖然被趕走了,心情卻還不錯,紀寒川對這個病症的反應比他想象的要好。

紀寒川應該早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而且他崇尚科學,不諱疾忌醫,如果不是顧珩北嘴太欠,又撩了幾句沒分沒寸的騷,他還不一定會被趕出來。

顧珩北現在絲毫不擔心紀寒川會不配合,他只擔心自己的狼尾巴收不住,畢竟“治病”這種借口美妙得簡直是給他量身定做的,他這輩子都沒這麽感謝過自己的職業選擇。

以後他想做什麽只要咳一聲“寶貝兒咱們治病了”,紀寒川就得乖乖軟軟任他為所欲為了。

顧珩北在天馬行空的幻想裏把自己美得像個美洋洋,他趁今天回了趟家,連日來一直陪着紀寒川住院,他連個澡都沒好好洗過。

顧珩北在門口一組密碼沒輸完,咔噠,門從裏面打開了。

“鐘哥!”顧珩北又驚又喜,“你怎麽回來了?”

站在門內的人竟然是本該在A國的鐘燼。

鐘燼穿着一身居家服,他雙手環胸看着顧珩北,神情莫測:“這句話該我問你,你還知道回來啊?”

顧珩北一臉喜色收了收:“嗯?”

鐘燼沒好氣:“你手機是當板磚用麽?24小時都不開機?”

“啊……”顧珩北恍然,他在身上的幾個口袋摸了摸,都沒摸出手機來,抱歉道,“我最近一直在醫院,沒怎麽用手機,估計都沒電了,落在辦公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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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珩北高興地抱了抱鐘燼的肩膀,“你是不是給我打電話了?你可以讓揚子去醫院找我啊。”

鐘燼冷哼了一聲:“不敢那麽勞師動衆。”

這位哥本來就是出了名的冷面,一旦瓜耷起臉來三伏天裏都不用開冷氣。

顧珩北讪讪地跟在鐘燼後面進了屋,他站在玄關裏換拖鞋:“哥你什麽時候到的,吃飯了嗎?”

“有一陣了,已經睡了一會……”鐘燼也并沒有壞母顧珩北計較,他走到沙發邊坐下,“剛叫了外賣,你吃了沒?”

“沒,那一起,再多點幾個菜。”顧珩北笑着說。

鐘燼瞥了他一眼,還是拿出手機撥通已經打過一次的外賣電話,又加了幾個菜。

顧珩北打開冰箱拿了兩瓶可樂,走過來在鐘燼對面沙發上坐下,遞給他一瓶:“怎麽回來得這麽突然?你應該提前幾天告訴我,我好去給你接機。”

其實顧珩北還想問鐘燼怎麽回國了不先回家也不去老宅,反而先跑到他這裏來。

鐘燼擰開可樂,“哧”一聲,黑色液體冒着汽向上翻湧,又被他用瓶蓋蓋住,他眼皮涼涼地睨着顧珩北:“你說我為什麽回來得這麽突然?”

顧珩北目光輕輕一動,繼而扯了下嘴角:“索林……”

鐘燼是索林搬回來的。

如果說顧珩北是只美猴王,那鐘燼就是能收服美猴王的唐僧,顧珩北小時候住在爺爺家,院落的左右鄰居,一個是索林家,一個是鐘燼家。

鐘燼跟索林是同年的,兩人卻像是岔了輩,索林是個混世魔王,高中勉強讀完就去南方混,鐘燼卻是一路根正苗紅地念書出國拿學位,顧珩北小時候認字兒都是鐘燼給他啓蒙的。

亦師亦兄亦友,顧珩北現在住的這套房子就是鐘燼送他的。

索林以為請鐘燼回來說和就能讓顧珩北回心轉意。

鐘燼倚靠進沙發裏,淡淡的神色看不出情緒:“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跟林子弄成這樣?”

顧珩北微嘲道:“他找你搬救兵,連自己幹了什麽事兒都沒告訴你?”

鐘燼手指在沙發扶手上敲了兩敲:“他說的版本我聽着不太符合邏輯,所以我聽你說。”

可樂瓶上有涼涼的一層水汽,顧珩北抹了一手,他拿紙巾擦着,說道:“他整我男朋友,我跟他絕交了。”

輕描淡寫十二個字,卻帶着碎金裂石的狠厲決絕。

鐘燼皺起眉:“小北,有一句話很俗套,但套用在我們這些人身上卻很合适……”

顧珩北勾起嘴角,打斷他:“兄弟如手足,情人如衣服?”

這不是鐘燼想表達的原話,但意思差不多。

顧珩北兩肘撐在膝蓋上,拇指和食指捏着可樂瓶口閑閑地晃着,他趕在鐘燼再度開口之前平靜地說道,“兄弟如手足,但他是我的命,現在是只有截肢才能保我的命。”

鐘燼瞳孔重重一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顧珩北偏頭望向大玻璃窗,傍晚的霞光把客廳染成一片暖色的橙黃,顧珩北一身氣息連同嗓音卻霜天凍地:

“鐘哥,別的什麽事兒我都能聽你的,這件事……你就別管了,你們要是真公公正正的,那就先替我讨個公道——

我好好的男朋友,本來健健康康活蹦亂跳,沒招誰沒惹誰的,就因為被我喜歡了,弄得血呼啦一身老凄慘的,這個事兒……”

顧珩北狠狠捶了捶自己心口,眼眶紅透,“我一輩子過不去!”

“小北……”

鐘燼從沒看過顧珩北露出這麽無奈苦澀的笑:

“我沒法過去,這回過去了,索林就還敢有下回,其他人就還敢有下回!我也不可能對索林再像從前那樣了,我只要見到他,我就想起他幹過的混賬事,有那麽根刺紮着,誰都不能再自在……碎掉的杯子是補不好的,斷個幹脆對誰都好。”

顧珩北說完,仰頭狠狠灌了半瓶冰可樂上去,鐘燼只覺得那可樂瓶上白白涼涼的一層水汽全都沁到了他的心裏。

後來那天鐘燼就沒再多說了,了解顧珩北的人都知道,他做了決斷的事誰勸都沒用。

顧珩北一旦狠下心,那是真的絕到骨子裏。

鐘燼還記得顧珩北小的時候大院裏有一只野貓,通身的黑色,只有尾巴上翹着一簇白毛,辨識度很高,很容易讓人将它跟別的貓區別開來。

顧珩北就喜歡與衆不同的東西,對這只野貓很是偏愛。

可惜顧奶奶對動物毛過敏,顧珩北不能把貓抱回去養,就每天在固定的點給那貓送吃食。

久而久之小孩兒和那貓就混熟了,熟到什麽程度呢?當時四五歲的顧小北管鐘燼叫鐘哥,管索林叫林哥,管野貓叫貓哥。

後來有一天那貓不知為什麽撒了野,在顧珩北喂它的時候忽然一爪子撓過來,小顧珩北手背上被撕拉出幾個血道子,打了好幾針,哭得哇哩嗚啦。

第二天小孩兒喊上家裏的一個警衛員,幫他把貓逮上,送到了隔壁大院裏。

然而那貓沒兩天就自己回來了,它看到顧珩北老遠就竄過來甩着尾巴尖兒想繼續跟顧珩北玩兒,顧珩北讓旁邊的大人逮住它,把貓送到了更遠的大院裏。

光鐘燼知道的,顧珩北就把那只貓送走了三次,最後據說是送出了半個城,那貓再也不能自己找回來了。

撓過他一次的小畜生,終生滾蛋。

在顧珩北這裏,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從來就只有兩個狀态,要麽掏心挖肺,要麽相絕江湖,他從不折中,從不妥協。

要麽全都給你,要麽摧毀殆盡。

顧珩北那天本來就是想回家換身衣服,簡單拾掇拾掇再回醫院去,鐘燼這一來他就不能走了。

兩人吃完飯去二樓下棋,棋盤上落了淺淺一層灰。

鐘燼看着顧珩北拿了包消毒紙巾擦棋盤,一張面癱臉上滿是一言難盡:“你把阿姨辭了?”

“不是我辭的,阿姨自己有事不做了……”顧珩北邊擦邊笑,“我家小朋友勤快得很,每天順手收拾屋子比阿姨弄得還幹淨,後來就一直沒請……這不最近他不在家,家裏到處落灰。”

顧珩北一直低頭忙活,沒注意到鐘燼面上浮起一層淡淡的薄霜。

鐘燼不必問都知道,那個男孩住進這個屋子了。

顧珩北大概早就忘了,鐘燼送這個房子給他時叮囑過他不要讓別人進來,不過對于顧珩北來說,那個人根本不是“別人”吧。

鐘燼漫不經心地問:“他今天人呢?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顧珩北笑容淡了下去:“還在住院,肺炎,沒好透呢。”

“那你等會還要去醫院?”

“今天不去了……”顧珩北終于清理幹淨棋盤,拍了拍手,對鐘燼笑道,“哥你難得回來我肯定要陪你啊!這次回來能待幾天?”

“後天就走。”鐘燼就是專門為索林和顧珩北的事才回來的。

顧珩北垂下眼:“哥你別怪我,這事……”

“沒怪……”鐘燼掀開棋盒上的蓋子,語氣依然沒什麽起伏,“只要你自己知道你在做什麽就好。”

“我知道你們都不能理解……”顧珩北捏着枚白色棋子在指尖轉了好幾下,燈光在他眼裏落下溶溶一片亮色,他咬着唇笑了笑,“但是遇到這麽一個人,我特別高興。”

“嗯……”鐘燼應了一聲,“下棋吧。”

鐘燼執黑先行,淡淡的目光一直看着棋盤,偶爾輕擡起眼睫掃過顧珩北專注的面龐,輕輕一躍,再度落回滿盤黑白子上。

翌日,鐘燼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陽光穿過夏日薄薄的紗簾直射進來,他擡手遮了遮眼,半晌後起床洗了個澡,簡單擦了擦頭發就出門。

顧珩北的卧室門關着,鐘燼看了眼表,9:52,他敲了敲門:“小北?”

裏面傳來模糊的回應:“鐘哥?”

“醒了嗎?”鐘燼問,“不是說今天跟我一起回老宅?”

“唔,等我一會,三分鐘。”

鐘燼于是先下樓,這個點了沒必要再吃早飯,他打開冰箱随手拿了瓶水正擰着,隐約聽到門外傳來幾聲“嘀嘀”,同一時間踏踏的拖鞋聲也自上而下,顧珩北打着呵欠走到他旁邊:“大清早就喝冰水啊,要不要燒一下?”

鐘燼有些意外:“你還會燒熱水喝?”

“嗯……”顧珩北有些得意,“我現在可會過日子了。”

鐘燼莞爾:“燒點熱水就叫會過日子了?”

顧珩北鄙夷:“你連熱水都還不會燒呢!”

鐘燼無語半晌,他仰着頭,右手舉着礦泉水瓶對着口正要再喝,極佳的耳力卻聽到細微的“咔噠”一聲,意識到有人在開這個屋子的門,鐘燼的手一頓,瓶口微晃,裏面的水順着灑出來,順着衣領都流進脖子和鎖骨裏。

“唷!”顧珩北一眼瞅見了,趕緊抽了冰箱頂上的紙巾給鐘燼擦,一邊擦一邊打趣道,“哥,你這是喝水還是沖涼呢?”

鐘燼的目光卻越過顧珩北頭頂,落向後方,他挑起一側眉梢,露出一個疑問的表情,問:“你哪位?”

顧珩北不解地回頭,就看到紀寒川站在客廳的正中央,呆呆地看着他們。

這個場景狗血得很經典。

顧珩北在他的公寓裏睡眼惺忪,頂着一腦袋亂蓬蓬的頭發,穿着略顯單薄的夏季款睡衣,一只手伸在一個年輕男人的衣領裏。

男人容貌英俊身材高大,穿着居家服,烏發潮濕,明顯是早上起床剛洗過澡,他一臉淡漠卻縱容地任由顧珩北的爪子胡作非為。

站在他們對面的紀寒川一臉不可置信的泫然欲泣,俨然把眼前的場景等同于捉奸在床。

如果這是一部電視劇,憑借三位主角神一般的顏值,彈幕一定會如流星雨呼嘯:

【打起來打起來!】

【買股了買股了,竹馬對天降!】

【放開辣個帥哥,讓我來!】

【嗚嗚嗚為什麽二選1,3P不香嗎?】

可惜這不是電視劇,紀寒川這個弱柳扶風派系的男主角連“你聽我解釋”的機會都沒給顧珩北就倏然轉身,他顫抖得猶如一棵頂着滿頭綠葉在酸風醋浪中颠颠又簸簸的竹子,搖搖晃晃地就要走。

“站住!”顧珩北冷冷一聲喝。

紀寒川剎住腳步,卻沒有回頭,他的左手裏提着一個85°C的袋子,右手握着拳緊緊攥着,身形左搖右晃,那背影其實挺不帥的。

顧珩北繼續出聲命令:“向後轉!”

少年僵硬的背跟木偶似地緩緩轉過來,他眼眶充血,緊抿着嘴唇,近乎兇惡地瞪着顧珩北。

顧珩北:“過來。”

紀寒川杵着不動。

顧珩北微微眯起眼,加重語氣:“過來!”

紀寒川這才慢慢挪動,每一步都邁得能跟螞蟻PK步幅。

當紀寒川挪到顧珩北一臂之距時顧珩北猛地伸手攥住他衣領将他拉到身前,然後摟住他的脖子,對始終漠然地看着眼前一切的鐘燼介紹道:“鐘哥,這就是我昨晚跟你說的,我那寶貝肉心肝兒。”

鐘燼:“……”

紀寒川:“……”

鐘燼到底是見識過大世面的,他眉梢眼角平整得連個褶子都沒起,特別淡定地主動伸出手:“你好,我是鐘燼。”

“叫鐘哥……”顧珩北笑着補充,“這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哥哥。”

鐘燼薅了一把顧珩北腦袋。

紀寒川羞恥得幾乎要擡不起頭,他紅着臉跟鐘燼握手,說道:“鐘哥你好,我是紀寒川。”

顧珩北掰過紀寒川的臉,神情有些嚴肅:“你怎麽跑出來了?醫生同意你出院了麽?”

紀寒川低着頭,像是在地上找洞似的,吭吭哧哧地低聲說:“你手機落在我那兒了,怕你不方便,給你送手機麽。”

其實紀寒川是看顧珩北這麽晚還不來,以為自己昨天把人趕走惹他生氣了,他是趁紀寧生暫時離開躲着護士悄悄偷跑出來的。

誰知一進門就看到顧珩北對一個野男人上下其手,紀寒川整個人都懵了,他沒有應對此種場景的經驗,第一個反應竟是跑。

顧珩北勾着紀寒川的脖子把人往沙發那帶,鐘燼聽到他故意壓低的嗓音,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剛幹什麽,嗯?你想幹什麽?”

紀寒川聲音憋得像是從嗓子眼裏摳出來的:“沒……”

“沒個屁!你是不是以為我給你戴綠帽了?”

“沒……”

“你慫不慫啊,啊?轉頭就走,你倒是來打一架啊!”

紀寒川弱弱地:“我不能跟你打架……”

“你踏馬要跟我打嗎?你要跟情敵打!”

“情敵?”紀寒川大驚,猛一個回頭去看鐘燼。

顧珩北氣得戳他腦門:“我不是說鐘哥!我是說你以後看到情敵別慫!”

紀寒川其實覺出顧珩北這邏輯強盜,如果顧珩北不同意,他就不會有所謂“情敵”。

如果顧珩北給他找了情敵,他就是把情敵打死也只會被顧珩北再打死。

他剛才之所以落荒而逃,就是知道能被顧珩北帶到家裏來的人意義絕對不一般,否則他也不會慫……

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講這種道理,只摸了摸額頭,乖乖“哦”着。

顧珩北還是不太滿意:“等着,看我怎麽罰你!”

鐘燼忍無可忍,終于咳了一聲,示意自己在後面活着呢。

顧珩北卻只是轉頭沖他賴皮一笑。

顧珩北把紀寒川拖到沙發上坐着,他找出醫藥箱,先把溫度計遞過去:“含着……”

“沒燒,也沒咳。”紀寒川說是這麽說,還是把溫度計咬在嘴裏,他很不好意思地又看了鐘燼一眼。

鐘燼抱臂坐在沙發上,無所謂地笑了下。

“早上吃飯了麽?”顧珩北坐在紀寒川手邊的沙發扶手上,一只胳膊搭在他後面,親昵得很自然。

紀寒川含着溫度計點着頭。

“你哥又給你做什麽吃了?”

紀寒川含着溫度計不好說話,他歪着頭,比出來一個圓。

“他給你烙雞蛋餅了?”

紀寒川點頭。

顧珩北撇了撇嘴:“他可真不嫌麻煩。”

紀寧生做的東西顧珩北被紀寒川塞着吃過一兩次,味道雖然不錯但是多油多鹽不養生,只是顧珩北也不好多吐槽。

顧珩北順手把溫度計抽出來看了眼,沒燒,用消毒紙巾擦了擦又扔回醫藥箱裏,繼續問:“吃藥了嗎?”

“都吃了。”

顧珩北捏了下他的耳朵,紀寒川眼睫一垂,耳朵紅得像個蘿蔔幹兒。

鐘燼莫名就覺得自己屁股下面有點紮。

紀寒川臊了好一會兒,終于想起打開自己帶來的那個85°C的袋子,他先是分了一半蛋糕和一杯咖啡放在鐘燼面前,然後拿起一塊黑森林給顧珩北。

顧珩北笑着先喂了紀寒川一口,黑森林上厚厚的巧克力碎屑撲簌簌往下掉,顧珩北用手掌接着,然後自己也咬了一口,紀寒川抽了張紙巾給他擦嘴角,兩人一來一往眼看要把一個黑森林蛋糕吃完了,顧珩北才發現了鐘燼,鼓着嘴含含糊糊地說:“宗哥你也次點。”

鐘燼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幾方黃澄澄的小蛋糕,本來就不愛吃甜食的他更覺得齁死了。

他他媽的萬裏迢迢跑回來幹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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