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嚴勝又做噩夢了。
當他再一次從陰暗的房間當中醒來,他擡頭看見的就是那面沒有任何裝飾的單調的天花板。
噩夢。
嚴勝的噩夢通常情況下有兩種。一種是因為身體不斷拔高而産生了“骨頭被人刻意拉長”的夢境。還有一種,是有關于阿緣——緣一的。
一直以來,緣一在他的噩夢裏都扮演着此屆最大的魔鬼這一角色。一般來說,他會在夢裏見到七歲之前小小的,不會講話也不會有任何感情波動的「阿緣」。在他袒露憐憫之心并向其靠近時,對方的身形就拉長拉大,面孔也變得晦暗不清。
在嚴勝的夢裏,身體抽長了的緣一總是拿着一把黑色的刀。而當他使用劍技的時候,那把黑色的刀就會變成紅色。
紅色的刀刃。
夢魇般地在他腦中盤旋。
一切金戈之聲,在他耳中來回旋轉。
紅色的刀。
紅色的刀。
燃氣了火焰的紅色的刀。
當那刀上的火焰燃到極致之時,嚴勝就會發現那把刀是朝着他揮來的。
……
有的時候,還會夢見自己與緣一逆轉身份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裏面,他的存在逐漸被神明所寵愛的緣一取代了。
可怕的、差點要成為事實的世界。
但是一切在緣一七歲那年主動請求去往寺廟的時候改變了。
可是呢,他現在又在哪裏呢?
……
嚴勝以為他死了。
可是某一天,某位部下急忙趕來,說是在山野之間見到了緣一。對方穿着比在三疊榻榻米大小的房間裏面更加粗糙的衣服,背着行囊,和兩個少年一起穿梭在山林當中。大的離二十歲沒差多少歲月,小的那個和緣一差不多大。
還有一個是緣一。
一開始的時候以為是部下認錯了。因為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面,嚴勝都因為緣一沒有人知道的死去而感到茫然與悲傷。然而部下卻說,那名少年有着赤色的發梢和眼睛,左臉上也有着奇異的斑紋。
「斑紋」那個東西是無論如何也無法代替的,證明是被神從寵愛的象征、标志。
那就是緣一。嚴勝篤定道。
嚴勝問:“為什麽不把他帶回來?”
部下回答說:“阿緣大人遠遠地看了我一眼,而後對我搖了搖頭。他說他不想回來。”
嚴勝頓了一下,又想,這是當然的事情啊。
畢竟他曾經遭受到的所有不公已經在心上留下了痕跡。
嚴勝又想起緣一帶走的那支笛子。
興許是被突發的嫉妒所蒙蔽了內心,因而他對于這支笛子的存在無比厭惡。在一些清涼的時間,在晚風、樹葉與流水所奏出的自然的音樂當中,嚴勝自然地想起了這支笛子之前被制作出來的初始目的。
「如果想要見我、想要讓我幫忙的話,就吹響笛子吧。只要聽到笛聲,哥哥一定會立馬趕到你身邊的。」在送出笛子的時候,對緣一說出了這樣的話。
然後,沒兩天,他又瞞着家裏人找緣一偷偷玩的事情被父親發現了。父親拎着他的耳朵,把他甩出門外。在一旁的緣一的注視之下,繼國曠一給了他狠狠一個巴掌。
「不準跟這種不詳之子一起游戲!」憤怒的父親講出了這樣的話。然後在下一刻,想要把緣一從房間裏拉出來,摔到冰冰涼的湖水當中去。
「父親大人!父親大人!拜托您了!請不要這樣做!」「父親大人!」嚴勝的臉上全是紅色的掌印,他抓着繼國曠一的褲腿,這樣祈求道。
繼國曠一露出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最後,他還是一甩袖子,徑直走掉了。
嚴勝記得,那一天父親大人身上衣服的花紋,是一大片的眼睛。
嚴勝還記得,那個時候到緣一,手裏捧着自己送給他的笛子,臉上露出可以稱之為“困惑”的表情來。
想來,那應該是緣一轉變的轉折點。
為什麽忘記了呢……為什麽?
嚴勝詢問自己道。
可是他無法作出答案。
後來,漸漸地,柔弱的弟弟的形象消失了。「繼國緣一」這個形象變得越來越巨大,越來越黑暗,簡直就是一整座地獄。
嚴勝做了好久好久有關對方的噩夢。
可是今天是不一樣的。
漆黑的夢境裏面什麽都沒有,只有某個人的呼喊聲。
“救救我!”
“救救我!”
誰……?
嚴勝一時之間沒有分辨出那個聲音來。
“兄長大人!救救我!”
是緣一。
世界一下子豁然開朗。
嚴勝看見緣一陷在一個泥潭當中,只有上半身體露在外面,下半身體已經完全地被泥吞沒。
緣一喊道:“請救救我!兄長大人!”
“你不是!”嚴勝朝那個人影尖叫道。
“你才不是緣一!”
緣一他才不會喊出這樣的話來。他總是能夠完美地解決一切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這種糟糕的事情。
紅色頭發的小孩子在泥潭當中越陷越深,他紅色的眼睛裏面,裝滿了楚楚可憐的眼淚。
“你不是!”嚴勝再度喊道。他伸出雙手,胡亂地揮舞,竟然真的打破了這片黑暗的迷霧。
迷霧驅散後所顯露出來的真實的一切簡直令人恐慌。
恐慌。
是的,恐慌。
是緣一。
但是不是那個緣一。
不是他心中無所不能的緣一(他是否已經忘記了對方和自己是一個年紀呢?)。
而是……「■■」的緣一。
為什麽?
不明白。
嚴勝看見了奇妙的場景。
這個場景令他感到不可置信。
簡直就像是一場夢。
不,這本來就是一場夢。
在這場神奇的夢境當中,嚴勝見到了未來的緣一。
他見到了一個成年男人。
毫無疑問,那就是緣一。
紅色的長卷發,紅色的眼珠,紅色的斑紋。
那就是緣一。
同緣一一起出現的,是一個女人。
年輕的女人。
穿着粉色上面繡有小梅花的裙子,包着白色的頭巾,臉上露出了快樂的笑容來。她撫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對着男人——「緣一」微笑。
應該是緣一的妻子……
嚴勝如此猜測道。
緣一以後也會娶妻嗎?他算了算自己,估計兩年以後就會和某個武家的女兒成婚了。
但是對于緣一會有妻子和孩子這一件事情他确實很驚奇。
嚴勝所見的夢中場景正如故事般繼續。
緣一和妻子過着相當安穩的生活。什麽都沒有,生活裏面只有「安穩」這兩個詞。
其實感覺這樣子也挺幸福的……
不要回來了,求求你,就這樣老死過去吧。
心中爆發出了這樣的念想。
而在那一瞬間,安穩的場景變化了。
變化了。
屋子。
黑夜。
出去尋找産婆的緣一。
突然闖入房子當中的非人生物。
被殺死的妻子。
被活生生破開母親肚子後而被帶走的尚未成型的嬰兒。
血……
地面上都是血。
那是■■的緣一。
悲慘的緣一。
停下!
停下!
嚴勝說:“停下!”
那太恐怖了,那太血腥了,這不适合讓他這種未見過如此殺戮的場景的少年看。
但是畫面居然無法被切換。
故事換了一個黑夜,來到了白天。
緣一回來了。
然後,發現自己失去了一切。
那個紅發的男人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只是跪在地面上,抱着自己妻子的屍骨。
十天十夜。
根本不像人類般地不吃飯不喝水地堅持了十天十夜。
嚴勝感覺快要死掉了。
他快要被這種壓抑的氣氛害死了。
「死」——嚴勝從噩夢當中脫離了出來。
他覺得這夢好可怕,好絕望,不應該發生在緣一這種腦子不怎麽好使的小孩子身上。他坐在床鋪路,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
※
“你是誰?”緣一問。
他看了看對方的臉,臉上沒有驚訝地表情。
所以該怎麽解釋呢?
所以要怎麽解釋呢?
結束那些戰技之後,日輪又從威風凜凜的他回到了不知道該怎麽辦、腦子經常不好用的他。
總不能直接對對方說“我是你的前世”這種話吧。
簡直就像是騙人的。
根本就像是騙人的話。
況且這裏是夢裏,有些壞家夥們特別擅長在夢裏騙人。
日輪決定還是先介紹一下自己。
“我是紫藤日輪——”他原本是這麽說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時空發生了扭曲,他所聽到的自己的名字變了調。
不僅僅是變了調,還被扭曲成了另外以後字眼。
緣一重複他的名字:“日歌。”
“不是。我是日輪——”他再次講道。可是令人絕望的事情是,「日輪」落在緣一耳中又變成了「日歌」。
這是為什麽啊?
是什麽奇怪的法則嗎?
……
日輪只好認下了這個名字。
然後接下來他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周圍的妖怪又向他們襲擊了。
日輪擡起刀,火焰再度升起。
于是緣一問:“為什麽你的刀會着火?”他還從未見過別人的刀會着火。
緣一又問:“你的呼吸方式好奇怪。”他那能夠看透一切的眼睛,看見了日輪戰鬥時身體之中血液骨骼和肌肉所構成的呼吸和他所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
日論說:“這是呼吸法啊。”他的語氣裏透露着一股奇怪,“……你不會嗎?”日輪遲疑了一會兒,最終問道。
日輪之所以會日之呼吸,就是從緣一那裏學來的。但是很奇怪的是,目前的劍士當中沒有一人使用日之呼吸。曾經寫信詢問過山村貞,對方說,日之呼吸已經失傳很久了。他還說,現流傳的五大基礎呼吸風炎水-雷岩都是從日之呼吸演化而來的。
那麽日之呼吸呢?日之呼吸又是哪裏來的?
雖然知道是從緣一那邊得來的,但是對方現在還沒有聽說過呼吸法這事真是讓人驚訝啊。
緣一問:“什麽是呼吸法?”
日輪想了想,借用了鬼殺隊那邊的說法,“是通過強化心肺功能,依此令血液汲取大量氧氣,可在瞬間令身體能力大幅上升的東西。這就是呼吸法。至于為什麽會出現火焰……事實上吧,只是看起來有火而已,并不是真的火啊……抱歉抱歉,為什麽會出現火的話?大概是因為我學習的呼吸法叫作日之呼吸吧……我也搞不太明白诶。在自然界中,興許火這一物質與太陽最相近。”
緣一雖然沒有表情,但是日輪覺得對方應該是在想這個傻子在講什麽。
好羞恥哦……
他想着想着,用雙手捂住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改了預收書名→《富江轉生[綜主鬼滅]》
※因為改了大綱的緣故,所以就不寫緣一是如何自創日之呼吸的了,就由日輪去教他吧。
※嚴勝的噩夢這一段就是原作186話的內容,不過這文不是這樣子發展的,嚴勝窺探到了平行世界的故事結局诶。
※換了封面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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