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悲涼

一眨眼，沈曦回國已有幾日。

因着沈父尚在醫院，沈曦不得不日日去醫院扮演父慈子孝。

意料之中沈父對沈曦的到來并不喜，但因着沈家正處于風口浪尖的關頭，沈父只得默認了沈曦在醫院出現。

沈曦對沈父的态度全不在意，日日心情愉悅的活動在沈父的周圍。看着沈父明明厭惡他的存在卻還不得不在醫生和護士跟前忍耐的樣子，沈曦心中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

這一日，沈曦一如往常般來到了醫院。随着電梯門的打開，沈曦正要邁進，卻不料裏面突然沖出了一個青年模樣的人，直直的和沈曦撞在了一起。

因着身高差的緣故，沈曦不過是下巴有點微疼，對方卻是狠狠地撞到了鼻子上。

看着對方低着頭捂着臉半天說不出話的樣子，沈曦不得不開口，“你沒事吧？”

“沒事，對不起。”對方顯然是疼的厲害，聲音中略帶出了一絲哭意。

沈曦開口，“要不要我帶你看看醫生。”

“不用，不用，我很快就好。”對方一邊說一邊努力擡起頭看向沈曦，視線相對的一瞬，兩人都不由愣在那裏。

沈曦十分意外，“李明飛？”

被沈曦稱為李明飛的青年愣愣的看着沈曦，半響才呆呆的開口，“沈曦表哥好。”

沈曦不由輕笑了出來。

李明飛是李明軒的弟弟，但自小卻和李明軒的性格完全不同。性子膽小不說還十分的害羞，一有點什麽動靜就吓得躲在大人的背後。上一世李明飛十分喜歡跟着沈曦，但沈曦卻看不上他的性格，見他一次欺負一次。讓人意外的是，盡管沈曦這麽欺負他，他還是一次次的跟在沈曦的身後。直到有一次沈曦欺負他被姑姑看到，自此李明飛再沒有來找過沈曦，李家也有意無意的将兩人隔離起來。

時隔多年，再次見到李明飛，沈曦早已忘了曾經欺負對方的歷史，反而有點懷念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小尾巴。

“你是來看父親的。”沈曦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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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飛估計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沈曦，半天回了不神，聽得沈曦開口，才呆呆的點了點頭。

“一個人？”沈曦一邊問一邊将他拉到了電梯的一邊。

李明飛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抽回了手，搖了搖頭，“母親和大哥都在上面。”說着李明飛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我把帶給舅舅的禮物拉在車裏了，大哥讓我下來拿。”

沈曦看着李明飛說兩句話就臉紅的樣子，挑挑眉，卻是沒想到他這麽多年性格都沒有變，還是這麽的容易害羞。

既然遇到沈曦也就随口道，“我和你去拿。”

李明飛驚訝的看了沈曦一眼，臉上露出了一個腼腆的笑容。

從住院大廳往返停車場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沈曦略帶好奇的打量着李明飛手中的小型雕塑，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

李明飛偷偷的觀察着沈曦的表情，緊張的捧着手中的小狗，“表哥你喜歡嗎？”

“喜歡什麽？”沈曦一愣

李明飛低下頭，“喜歡小狗。”

沈曦随口應道，“喜歡。”

“真的？”李明飛驚喜的看向沈曦，興奮起來，“我知道表哥你回來的消息，特意給表哥你也做了一個。”

沈曦沒想到李明飛還記着自己，看着李明飛認真的神情，沈曦微微笑了起來，“謝謝你。”

不過一句話，李明飛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沈曦心情放松下來，兩人初見面時的陌生和隔閡逐漸消失不見。

一路上，兩人分別聊起了各自的生活，沈曦這才記起老K收集的資料中曾提到了李明飛兩年前考入了中京美院雕塑系的事情，不過是因為自己對其沒有上心一眼掃過而已。

閑聊着回到了病房前，李明飛正要伸手推門，卻在聽到屋內的一句話而停住了動作。

沈德翰的聲音傳了出來，“沈曦願意住酒店就讓他住酒店，正好不回沈家礙眼。”

李明飛尴尬的看向了沈曦，沈曦若無其事的走上前推開了門，病房內的聲音戛然而止，衆人的視線頓時彙聚在了門口。

沈曦的臉上閃過一絲嘲弄，坦然的看向了屋內的衆人。

沈曦的姑姑，一名保養得宜的中年美婦人率先開口，“小曦你回來了？見過你明軒表哥和明飛了吧。”

沈曦點了點頭，對方還打算再說些什麽，沈父卻是搶先道，“屋裏太悶了，璧雪你陪我到外面走走。”

璧雪正是沈曦姑姑的名字。

沈璧雪得體的沖着沈曦笑了笑，“你們兄弟在一起熱鬧熱鬧，我陪着你父親出去走走，他的身體也不适合經常待在病房內。”

随着沈父和沈璧雪的離去，屋裏只剩下了沈曦同李明軒兄弟二人。

李明飛小心的看了沈曦一眼，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求救般的看向了李明軒。

李明軒走上前來，沈曦退後一步垂下眼，“你們随意我出去待會。”

出了房間沈曦才發現沈父将樓道內的保镖都帶了下去，顯然是在防着記者。沈曦冷笑了起來，他已經習慣了沈父對他的态度，不管沈父說什麽都已經傷不到他。可他無法忍受李明飛眼中的憐憫，還有李明軒。

沈曦遠遠的離開了病房走到了樓道的拐角，發現這裏竟是正對着花園。無意中看下去，一個意外的面孔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楚茜茜。

同上一次的濃妝豔抹衣着暴露不同，眼前的楚茜茜清水素顏一身醫院的護工服裝，說不出的清爽好看。楚茜茜此時正站在花園的小路上看着左前方的方向，沈曦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沈父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

沈曦挑眉，他不過是提到了沈父現在正在住院，楚茜茜竟是這麽快就想到了接近沈父的辦法，還真是出乎意料的敬業。

不一會，楚茜茜喊住了身邊經過的一個小男孩，低着頭不知道和小男孩說了些什麽。很快就見小男孩沖着沈父的方向跑了過去，楚茜茜随即一臉着急的追了上去，意料中的被保镖攔了下來。

楚茜茜不好意思的沖着保镖笑着，無辜的看向了沈父的方向。離得太遠沈曦看不清父親現在的表情，但從父親的動作卻能想到他此時受了多大的震驚。

看着父親不顧姑姑的阻攔沖到了楚茜茜的跟前，沈曦眼神暗了下來，沒有再看下去轉身離開了拐角。

這一日沈曦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早早的離開了醫院。他沒有回酒店而是去了墓園。

時隔五年再一次站在母親的墓前，沈曦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看着母親的照片。

墓碑上母親的笑容明豔而快樂，沈曦緩緩的伸出手擋住了母親的笑臉，心中湧出一股悲涼。

盡管楚茜茜的出現是他的一手安排，但是看着父親這麽大的反應，沈曦仍是不可抑制的感覺到了難受，他為自己的母親不值。

沈曦想不明白，母親到底愛上了父親哪裏？

在母親最美好的盛放年華中，她放棄了單身的生活，放棄了身邊無數優秀的同齡人，而執意嫁給了比她年長十五歲的男人。他們婚後的生活毫無幸福可言，哪怕在母親懷孕時，父親也沒有給過她一絲的溫暖。反而是在擔心着沈曦的出生會影響到了沈繼和沈承的繼承權，而試圖以母親身體不好為由說服母親放棄這個孩子。更勿論同一時間父親在外面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和另外一個即将出世的孩子。

這樣一個涼薄自私的父親，憑什麽能獲得母親的深愛！

沈曦低低的笑了出來，笑聲低沉而悲涼，回蕩在了墓園的周圍久久都沒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