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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沈父的倒下掀開了這個夜晚混亂的開始。

“啊！”伴随着一聲短促的驚呼,這一次是田母軟倒在地。

“文耀！”抱着軟倒在地的妻子,田父沖着還傻站在一旁的田文耀怒喊一聲。

熟悉的聲音讓田文耀徹底清醒,眼神狠戾的看了一眼身邊的方佳穎,田文耀大步朝着田母的方向趕去。随着田文耀的過來,原本圍在田母身邊的人紛紛讓出了一條路,隐晦的視線不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田文耀努力裝的若無其事，同田父抱着田母一起匆匆離去。

方佳穎表情冷漠的盯着田文耀略帶倉皇的背影,挺直了身體一動不動。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方佳穎神色不變的轉過了身，正對上了方父和方母的視線。

方父的眼神帶着完全沒有掩飾的怒意,方母則是一臉的不敢置信,看着方佳穎的神情透着驚疑。方佳穎沉默的同父母對視了半響,突然笑了起來，“今晚真是讓人印象深刻，父親母親覺得呢？”沒等方父方母說話，方佳穎已收斂了笑意，“父親，我明天會去公司報道，今天有點累了，先去休息了。”

方佳穎說完徑直離去，她已經做夠了聽話的乖乖女，也受夠了被父母擺布的人生。她是方家的獨女，她為什麽要放棄自己的繼承權利，為什麽要自己将自己踩到腳下，為什麽要像母親一樣将幸福寄托在身邊的男人身上。她明明可以過另外一種生活的，不是嗎？

在方佳穎的身後，方父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眼神帶出了探究。

随着田家人的離開，沈父也被守在外面的保镖背出了大廳。沈繼和沈承臉色難看的走在了一邊，李明軒松開了懷中的沈曦，拉着他快步跟了上去。

沈父被保镖小心的送上了車，沈繼當仁不讓的最先跟了上去。李明軒掃了一眼車內的空間，拉着沈曦落後了幾步，“阿繼，我和小曦自己開車過去。”

沈繼點點頭，顧不上多說什麽，催促着司機朝着醫院趕去。

大廳中的人群三三兩兩的退了出來，李明軒不願讓沈曦受到衆人的指指點點，護着沈曦上了車，追在了沈繼的車後。

從離開大廳到現在，整個過程沈曦一直都神情淡漠。

李明軒心緒複雜的看了沈曦一眼，終是開口問道，“小曦你擔心舅舅嗎？”

既然已經被李明軒看到，沈曦也無意辯駁，反問道，“我看起來像擔心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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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軒的心一沉，沈曦已經嘲弄的開口，“我為什麽要擔心呢？在我的眼中，他不過是挂着一個父親名頭的陌生人而已。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我們那點可憐的父子情分早在這麽多年就磨得一幹二淨了。恰恰相反，我不僅不擔心反而很高興，你不也看到了嗎？”

沈父倒下的一霎，沈曦簡直無法控制心中的那種快意，尤其是思及沈父倒下的原因，他更是覺得暢快無比。他知道自己應該要控制情緒的，可那一瞬間他下意識的翹起了嘴角。

李明軒看到了什麽他并不在意，如果說李明軒帶給他的溫暖是他心中所渴求的話，那麽同摧毀沈家得到的那種巨大的快感相比，這點溫暖他可以毫不猶豫的丢棄。

重活一世，他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

沈曦的語氣透着疏離，平淡的向他揭露了一個事實，李明軒的心沉了下去。他覺得這一刻的沈曦似乎離他很遠，遠到他一個松手，可能就再也抓不住對方，永遠的失去沈曦。

李明軒沉默的看着前方，他一直都知道舅舅對沈曦的感情冷淡，他也知道沈曦的心結。和沈曦在一起後，兩人都有意無意的避免提到沈家，即使偶有提到沈曦也永遠都是一副不在意的口吻。

他以為沈曦是在逃避，他以為沈曦不管面上如何的不在意，心中還是對舅舅抱有期盼的。他沒有奢望沈曦同舅舅能父子情深，但他想總有那麽一絲父子情分，聯系着沈曦和舅舅。

但現在沈曦話語中的嘲弄讓他以往的想法變得可笑起來，他無從質疑沈曦行為的對錯，甚至第一時間想的是保護沈曦，可心中卻是說不出來感覺。

原來他一直都不明白沈曦心中真正的想法，他以為他了解沈曦，其實不過是自以為是而已。

李明軒的心緊緊的揪在一起，他想要同沈曦說什麽，卻不知從何開口。沈曦也沒有絲毫開口的跡象，淡漠的坐在他的身邊，兩人之間仿佛豎起了一道堅實的圍牆。

醫院很快就到了，沈曦面無表情的拉開車門走在了前面，李明軒沉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沈父在來醫院的路上已經蘇醒了過來，此時正被醫生包圍着做着各種檢查。沈繼和沈承靜靜的守在病房的一側，沈曦掃了兩人一眼，走到了病房的另一側。李明軒沒有遲疑的站到了沈曦的身邊，無意識的盯着沈曦的側臉。

醫生的檢查很快就做完了，沈父的身體并沒有什麽大礙，同上次一樣不過是受了較大的刺激，一時閉過了氣。當然醫生也警告衆人，雖然沈父身體的底子不錯，但畢竟年紀大了，實在經受不住情緒太大的波動。家屬以後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能讓沈父再受什麽刺激了。

為了緩和沈父的情緒，醫生給沈父打了一針，看着沈父沉沉睡去，沈繼一直提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今晚我守着父親，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沈繼輕輕關上了病房的門，對着衆人開口。

沈承擔憂的看了沈繼一眼，“大哥我陪你吧。”

沈繼搖搖頭，“你明天還要去公司，早點回去睡吧，這幾天公司就要靠你了。”

沈承點點頭，沈繼的視線落在了沈曦的身上，“你也回去吧。”

沈曦淡淡的應了一聲，“大哥辛苦了。”說完沒有多耽擱，轉身就走。

李明軒看着沈曦的背影，轉身拍了拍沈繼，“你也不要太擔心了，醫生不是說舅舅沒事嗎？”

沈繼苦笑，“我沒事，父親的情況你替我跟姑姑說一聲。”

李明軒答應了一聲，不放心沈曦一個人走，沒有再多說什麽，快步朝着沈曦追了過去。

電梯即将合上的瞬間，李明軒伸出手攔在了中間。随着電梯門緩慢的再次打開，沈曦的臉一點點的露了出來。兩人的視線相對，沈曦的眼中全是李明軒看不懂的情緒。李明軒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惶恐，同在車中的冷漠不同，這一刻的沈曦身上透出了太多陌生的東西。李明軒有種直覺，他如果不做點什麽，他可能就要永遠的失去沈曦了。

在這種巨大的惶恐下，李明軒不顧身後跟過來的沈承，一步跨入電梯，緊緊的将沈曦抱在了懷裏。

沈曦沒有掙紮，順從的任由李明軒抱着，電梯外的沈承目瞪口呆的看着裏面的兩人，指着沈曦說不出話來。

電梯門再一次的合上，沈承呆愣的站在門口，電梯裏面，李明軒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緊緊的抱着沈曦。

兩人如來時一般沉默的開着車回到了居住的小區。

一路上即使在開車，李明軒也緊緊握着沈曦的左手，生怕一個放手就再也抓不住沈曦。

安靜的進門、洗澡、換衣服、睡覺，直到躺在床上，沈曦也沒有開口同李明軒講過一句話。

李明軒躺在沈曦的身邊，緊緊的貼着沈曦的身體，小心的将他圈入了懷中。身體契合的剎那，李明軒一直惶恐的心終于安定了下來。溫柔的在沈曦還帶着濕氣的頭發上親了一下，李明軒低聲的開口，“小曦，對不起。”

沈曦沒有回應，李明軒并不在意，只是緊緊的抱着懷中之人，低低的開口。

這一刻李明軒抛開了所有的驕傲，将自己的內心全然的袒露在了沈曦的面前。

“小曦，對不起。我一直以為我愛你，我可以很好地照顧你。可今天我才知道我只是自以為是的愛着你，我甚至從沒有了解過你的想法。我固執的用自己的念頭衡量着你，把自己的想法強硬的加諸在你的身上。甚至忍不住想要改變你，讓你變成我期望的那樣。”

無邊的黑暗中，李明軒帶着磁性的嗓音響在了沈曦的耳邊，沈曦有了瞬間的失神。他以為李明軒會質疑自己的态度，可他沒有想到李明軒首先剖析的是他自己。

李明軒說他沒有了解自己，沈曦想，自己又能讓他了解什麽呢？

了解自己是如何怨恨着沈父？了解自己是如何處心積慮的想要摧毀沈家？了解自己是如何在背地設計着一切？自己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出真實的沈曦，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按着劇本演了下去，他又能看到什麽?

他以為自己不願回到沈家是因為逃避，他以為自己不願談及沈父是因為心中還對沈父懷有着可笑的感情，他以為自己心心念念的是得到沈父的承認，他以為自己想要的是融入到沈家。

他的念頭有什麽錯？這些本來都是自己表現在他面前的，如果不是自己今天無意中失态，自己會一直在他面前這樣僞裝下去，直到塵埃落定的一刻。

沈曦嗅着李明軒懷中幹淨的氣息，第一次對李明軒生出了愧疚。

輕輕伸出手反抱住了李明軒，感受到了李明軒身體的震動，沈曦緩緩地開口，“我恨他。”

盡管沈曦沒有提，但是兩人都知道他指代的是誰，李明軒深深的嘆息了一聲，更加用力的抱緊了沈曦。

“我是不被他期待的孩子，所有他從小就不喜歡我。在沈繼和沈承纏在他的時候，我永遠只能在一邊羨慕的看着。不過不要緊我還有母親還有外公還有舅舅。可是在六歲那年，我親眼看着母親躺在雨中，身下全部都是血。随着母親的去世，舅舅、外公很快都去世了，只剩下了我一個人。他依然不喜歡我，把我當成透明人，沈家沒有人喜歡我，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了透明人，就連傭人也是這樣。我拼命的做各種他不喜歡的事，就是為了能讓他看我一眼，一旦他真的看我一眼，哪怕是責罵，我也一個人能高興好久。他從來不記得我的生日，可我每年的生日願望都是希望他能有一天承認我和沈繼一樣是他心愛的兒子。

直到18歲那年，我突然想了明白。我應該是恨他的，而不是像這樣可憐巴巴的期盼着他。因為他的薄情，母親才會跳樓身亡，因為他的偏心，我才會在沈家過了二十多年的透明人生活，因為他的自私，百年的韓家一夕敗落，因為他偏愛沈容，所有我被一個私生子騎在頭上，你說我有什麽理由不恨他呢？”

沈曦的聲音低了下去，李明軒的心中湧出了無邊的疼痛。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痛恨自己以前對沈曦的漠視和冷淡。

沈曦擡起頭，“我恨他。可是恨又能怎麽樣呢？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依托于沈家，沒有了他，我什麽都不是，終究還是我離不開他。”

李明軒緊緊的抱住了沈曦，艱難的開口，“除了舅舅，你還有我。”

沈曦微微笑了起來，“是呀，我還有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