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情債

正巧，電影散場。燈亮了，也将整個電影院照得通明。

“你不舒服？”簡然看舒逸臉色不是很好，猶豫了會兒，還是問出口。

幸虧有簡然這句話，不然他真不知道怎麽收場。舒逸再次對不合時宜亮起的燈表示無語。

“沒大事，就是挺熱的又有點渴。”這可是實話，剛才簡然可愛的撩人，不然怎麽會犯低級錯誤，“走吧，陪我喝個下午茶。”

看着舒逸淡然的背影，簡然內心複雜。

難道國外真有那麽開放？開放到可以就着異性用過的吸管喝飲料… …

簡然還是挺在意的，在她看來這是情侶之間才有的親密行為，怎麽感覺舒逸習以為常似的。

“你要是渴就說一聲，飲料給你不就好了，我又不是小氣之人。”簡然沒忍住，還是嘟囔出內心的不爽，“下午茶我請，這點錢還是有的。”

他到底是因為誰才口渴啊，舒逸聽了好氣又好笑，卻不敢貿然行動怕又犯傻。簡然雖然就在眼前，但比隔着十萬個光年還要遙遠，這種感覺真無力。

一會兒功夫，兩人開着車兜轉到一條文藝小街，放眼望去，每家店鋪都沾染上了複古氣息。

簡然的骨子裏還是有些情懷的，所以當車子停靠在一幢英式小樓前，她掃了一眼身邊的舒逸，眼眸中盡是對他品味的肯定。

面對簡然，舒逸就是個敏感探測器，自然捕捉到了明顯的誇獎，心裏美滋滋的。他麻溜兒的下車準備來個紳士的扶手禮，卻不料有人不解風情先一步跳下車。舒逸恹恹地收回手，在看見簡然欣喜的表情後，他的唇角也跟着微微揚起，那一點小遺憾也就随之煙消雲散了。

“他們家的羅亞奶茶很正宗，可以與我在英國喝的媲美。”舒逸自說自話，招呼來服務生，“再來一壺玫瑰薄荷茶，敗火解乏，加班辛苦了。司康餅和維多利亞蛋糕各來一份，簡然你太瘦了，稍微圓潤一點才健康。”舒逸像機關槍般說了一大堆，這才滿意的合上菜單。

簡然暗暗抿了下嘴唇，深深地感受到肉疼，可即使這樣，她心裏卻蠻舒服的，不得不說舒逸這波體貼猶如春風拂面。

飲品、甜點陸續上桌，簡然正準備動手，卻被舒逸搶了先。

他揮退了前來幫忙的服務生，然後娴熟的斟茶切分甜品，一件普通的小事由舒逸做起來就顯得不一樣了。果然這是個看顏值的世界，從一進門，簡然就感覺到不少女性的目光就往這邊瞟，五年過去了這點倒是沒變，舒逸在人群中還是一樣矚目。

簡然看着碟子裏切成塊的甜點，一個個形狀均勻，連切邊都很平滑；再看向還在忙活的舒逸，動作優雅，甚至沒有刀叉碰到盤子的聲音。簡然覺得看舒逸服務是一種享受，不自覺的就看進去了。

舒逸當然知道簡然在看自己，他的目标達到了。不過他佯裝什麽都不知道，插起一塊蛋糕在簡然眼前晃晃，歪起一邊嘴角笑的有些壞，“我是不是很迷人？”

簡然趕緊挪開視線，輕呷一口奶茶掩蓋被抓包的窘迫，“真的很香醇，口齒間都留存着茶的清香。”

被心上人誇獎，舒逸止不住的得瑟，“你喜歡就好。”他眼中笑意更勝，直勾勾的盯着簡然，恨不得把所有的燦爛都獻給她。

今天的舒逸是怎麽了？

又是請吃飯又是請看電影，此刻還笑的這麽犯規。

簡然無措的插起一小塊康司餅，邊品邊調侃回去：“這店總不會是你發現的吧。說吧，哪個姑娘品味這麽好。”

舒逸聞言挑眉，“這你也管？莫非是吃醋了？”

“少臭美。”簡然脫口而出。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大反應，搞得好像自己心虛急于否認似的，分明就是一句無心的話語便給了舒逸可趁之機。

舒逸還在糾纏這個問題，簡然卻再懶得搭理一句，嫌棄的白了他好幾眼。

沒在嘴皮子上贏過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是不是他在別的女生面前也這樣？是不是在別的女生面前也展示體貼？

他向來會照顧人。

簡然猶記得當年一起吃飯時舒逸也是這樣，只不過那時他顯得青澀生疏，連握刀的手都會輕顫。究竟經歷了多少段感情才能練就出如今的一氣呵成？簡然放下手中的叉子，突然有點食不知味。

看簡然忽然沒了興趣，舒逸斂了笑容，忙問：“怎麽了？不愛吃？”

“沒有，今天中午吃多了。”簡然擺擺手，猶豫了會兒還是問出口：“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舒逸顯然沒料到簡然會問這個，有些愣怔，卻被簡然看在眼裏，她感覺挺尴尬的，趕忙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閑聊呗。”

在她看來，舒逸總是找自己麻煩，好不容易可以和平相處了，難道是會錯意了？

“這沒什麽，你想聽我就說。”

雖然這話聽起來很酷，不過看舒逸的表情裏透着興奮，他似乎很樂于說給自己聽？

“你想聽什麽？”

“你說什麽我就聽什麽。”

“那就說說怎麽公關客戶的… …”

這個年齡的男人，事業上的小有成就是他們說談的資本，舒逸也不吝惜在簡然面前表現自己，當然他也有這個實力。

舒逸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說到興奮處甚至還比劃着，簡然就這樣靜靜坐着聽他講，有時還會陪他一起眉眼彎彎。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而她是他最忠實的聽衆。陽光、午後、攪拌着奶茶，從前慢。

即使在侃侃而談，舒逸也時刻關注着簡然。她的眼神變得有些缥缈，似乎心早已飛遠了，表情卻挺安詳，嘴角還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這樣的簡然居然讓舒逸聯想到了回憶往昔的老奶奶… …

他被自己的念頭逗樂了，輕推她的肩，“簡然，你在想什麽？”

“舒逸，我… …”

簡然擡眼，波光流轉，正好與舒逸的視線對上，她還沒有完全從自己的世界裏走出，聲音中夾帶着些軟糯。

這一聲足以使舒逸酥到骨頭裏，他不自覺柔和了視線，深情款款。

簡然傻眼了，她迅速別過臉回避，“我… …我剛才有話想對你說。”口齒都變得有些不利索。

“想說什麽？我聽着呢。”舒逸窮追不舍，目光追随着簡然，語調喃喃。

剛才想說什麽來着？

暧昧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流轉，簡然腦袋一片空白。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臉很紅，因為此刻的心跳快到要爆表。

“舒逸！可讓我找到你了！”

這聲尖銳的呵斥在幽靜的茶廳裏顯得格外刺耳，簡然随着舒逸的視線看過去，是一位嬌俏的女子，她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舒逸，盛氣淩人。

簡然對她的第一印象便是：這是個難纏的主兒。

舒逸這才反應過來，起身，“淩俪，你… …”舉止間沒有了平常的沉着。

“我怎麽了？”名叫淩俪的女孩強勢打斷，“想不到我會找到這裏？舒逸，不要小看我的人脈，就算是挖地三尺我也能把你翻出來！”

不用猜也知道是情債。

看這氣勢洶洶的，想必是“頗有淵源”，簡然收起了溫情，和舒逸拉開距離冷眼旁觀。

這一鬧，全部的視線都被引了來，雖然人也不多，但是被圍觀的感覺很不好。舒逸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簡然的反應，她面色冷峻，甚至還拉遠了距離。

這個淩俪真是挑準了時間，被誰誤會都無所謂，就簡然不行！

舒逸坐不住了，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蒼蠅，還沒等他示意，淩俪氣沖沖直奔而來。

“舒逸，你以為逃回國就沒事了？”淩俪高昂着頭質問：“今天你必須給我個交代！”

“淩俪，”舒逸忽然異常嚴肅，“不要再無理取鬧了，我不想弄得難看。”

“難看？”說話間淩俪表情變得猙獰，“那為什麽要吃完飯送我回家？為什麽在我生病時噓寒問暖？為什麽過生日送我禮物！”

面對激動的淩俪，舒逸則顯得相當冷淡，“因為你是我重要的客戶。”

“僅此而已？”淩俪明顯無法接受，斂去了嚣張的氣焰。

“不然呢？”

淩俪頓時變成了霜打的茄子，良久，表情發狠，低吼威脅：“你也知道我是重要的客戶？那麽你知道拒絕我意味着什麽吧。”

“我既然回國了就不會再回去，公司是我弟的，他的能力有目共睹。”

淩俪本以為這會是一擊重拳狠狠打在舒逸身上，卻沒料到舒逸表現的不疼不癢，她心一橫，使出最後的殺手锏，“舒晏再有能力又怎樣，憑我爸一句話就能讓你們舒家晃三晃。”淩俪挑起一抹陰笑。湊近舒逸，“跟我在一起不會有壞處。”

她緊盯舒逸的雙眼，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就不信了，身在舒家他能夠輕易抽身。

然而她的全部自信被舒逸一聲輕笑所擊潰，只見舒逸微眯了眼，目光鋒利如匕首，效仿淩俪也刻意壓低聲音：“別以為你爸私底下做的那檔子‘好事’人不知鬼不覺，還有，我最讨厭被人威脅！”

字字誅心，淩俪一哆嗦，不禁退後一步。

這麽看來，舒逸是真的脾氣上來了。

簡然瞥了眼淩俪，臉色變幻莫測，雙眸如兩團熊熊燃燒的怒焰，緊握的雙拳都在顫抖… …

與她視線對上的剎那，簡然心一沉，這個淩俪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

果然，淩俪驀地等圓雙眼，指着簡然鼻子向舒逸質問:“她是誰？”

“我是簡然。”不想攪和進他倆的恩怨中，簡然搶了舒逸的話，并補充道：“舒逸的同事。”

“你就是簡然？”淩俪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微躬着身體，整個人就像一只炸毛的貓，呈攻擊狀态。

簡然懵了，難道舒逸提起過自己？

她看向舒逸，卻被他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護在身後。

這明顯的保護舉動刺激了淩俪敏感的神經，她抓起面前的茶杯，向簡然潑去。

太突然了，簡然完全沒有反應。多虧了舒逸的保護，她才安然無恙。可是舒逸就很狼狽了，衣袖被奶茶弄濕了不說，還順着發絲往下滴，手背上也被燙紅了好大一塊。

此時的淩俪已然失去理智，她抓起蛋糕就招呼過去，說時遲那時快，舒逸死死鉗制住她的手腕，生生逼停了接下來的動作。

“你回國就是為了她？！賤人！”

“夠了！驕橫也給我有個度！”

淩俪被舒逸吼得縮了縮脖子，艱難的掙脫開。剛恢複自由，又不甘心的對着簡然叫嚣：“少得意！舒逸對你只是執念，一旦到手，就你這種索然無味的女人，下場只會比我更慘！”

放完狠話，淩俪抹着眼淚就跑，守着爛攤子的舒逸叫苦不疊，他小心翼翼的看過去，并起身攔住欲離開的簡然。

“你聽我解釋。”舒逸龐大的氣場頓時不見了，還換上了讨好的笑。

“這是你的私事，無須向我解釋。”

簡然是笑着的，但僅浮于表面，讓人無法探究到內心。她繞開怔在原地的舒逸，開口道：“我累了，先行離開。拜舒總所賜，今天真是豐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