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Ⅰ.《古堡歌聲》18
張泉白神情萎靡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眼底黑眼圈更重,明顯沒休息好。雙目無神地掃過腐朽空蕩的大廳,身體瑟縮抱緊可憐的自己。
他昨晚沒睡好,夢裏總是依稀聽見奇怪的歌聲,卻又醒不過來,身體變得非常沉重,好像被什麽東西抓住,不由自主滑入前方那片黏稠的黑暗。
好不容易醒來了,張泉白頓時不敢再獨自待在房間,立刻下樓來到大廳。
可下來後他又有些後悔了,因為這裏也沒比在房間好到哪裏去。他既不敢坐去大理石餐桌那邊,也不敢靠近壁爐,最後只能窩在窗戶底下這把小小的椅子上。
今天才是進入異空間的第三天,就已經死去三名玩家了。
他往常看的那些攻略,雖然也有死亡率高的副本世界,可都是中階甚至高階玩家才會去的世界,沒聽說新人進的副本也會這樣危險啊。
難道是他孤陋寡聞了,刷的攻略還不夠?
沒過多久,其他人也陸續醒來下樓,卻一個比一個冷漠,好像都沒看到張泉白似的。
張泉白舉起打招呼的手尴尬地頓在半空,這時他忽然非常想念那位做為“廚師”的老年玩家。不管老人家後來做了什麽,至少他在的時候,他們這個隊伍多多少少還有些人情味。
哪像現在,護衛三人組的隊長還是那副別人欠他錢的樣子,另外兩名護衛……唔,看起來都沒比他好多少,估計晚上也沒怎麽睡。
尤其那個瘦子,魂不守舍的,臉上更是白得沒一絲血色,走路輕飄飄還耷拉着個腦袋,感覺随便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
“啪嗒”一聲清響打斷張泉白思緒,他循聲望去,便見不知什麽時候下樓來的蕭佐将一個裝滿食物的托盤放在桌面上,一一取出托盤裏的杯碟擺好。
骨瓷餐具與大理石桌碰撞出清脆聲響,讓失神的張泉白清醒過來。
真是……好一頓豐盛的早餐啊。
或許他該感慨,好一個真正的勇士。
昨天發生了那麽多事,餐桌上曾擺放過那樣的東西……真有人還能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裏用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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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有的。
當最後一個下來的林束坐到餐桌旁,跟昨天一樣面無表情地用起早餐來時,張泉白手動合上自己半開的下巴,覺得自己好歹也經歷過些事情了,怎麽還能這樣大驚小怪呢。
不就是在放過屍體的桌子上吃飯麽,不就是在燒毀人偶的壁爐前坐着補眠麽,有什麽大不了的……呵呵,沒什麽大不了的。
“哥哥,”小女孩困惑的嗓音在安靜的大廳響起,“那個叔叔是傻掉了麽?但掉精神值只會發瘋失控,不會變傻的啊,難道玩這個游戲還能掉智商?”
張泉白:“……”
第一次在小女孩那裏有了稱呼,但這個稱呼還不如沒有。
以及……被一個八歲的孩子鄙視智商,張泉白真的是,都不好意思繼續喪下去了。
林束往窗邊淡淡掃去一眼便收回視線,“好好吃飯。”
“好的,哥哥。”小女孩乖巧地應道,在椅子上挺背坐直,一下便将剛才的好奇抛之腦後,開心地陪着哥哥一起用早餐。
餐桌這邊,是林束、小女孩和蕭佐其樂融融地吃着早餐,壁爐那邊則坐着泰哥和他的兩個跟班,氣氛看起來不怎麽融洽。
泾渭分明。
張泉白抽抽嘴角,最後還是期期艾艾來到林束這邊,目光不自覺落在桌面昨天放置屍骸的位置,下意識離遠點。
随手抽出把椅子坐下,卻只坐了半邊屁股,一副随時準備跳起來逃跑的架勢。
“那個、我們今天該做什麽……我還要去喂烏鴉嗎?”
張泉白一臉忐忑地望向安靜吃早餐的林束,不知不覺中,他似乎也把對方當成了一位真正的“伯爵”,而自己是聽伯爵命令行事的“馬夫”。
林束慢條斯理地吃着早餐,頭都沒擡,好像沒聽見似的。
倒是小女孩奇怪地看他一眼,“喂不喂烏鴉不是你自己的事情嗎?難道你又接到任務了?這種事情不用問哥哥的吧。”
張泉白苦着一張臉,“沒有接到任務啊,但不是說要認真扮演色麽。馬夫的職責……沒馬的情況下,是不是就聽令行事,城堡主人吩咐什麽做什麽呀。”
目前來看,似乎越是認真扮演的玩家越安全些,越偏離角色,越容易遇到危險。
發布任務時所有人都還收到過提示,偏離角色可能會發生不好的事。
結果,最偏離角色的兩名玩家,果然出事了。
“這種小孩子扮家家酒的任務,一看就是故意放出的煙霧彈,想誤導玩家,這個世界真正的核心任務是查清楚城堡當初發生的兇殺案。”
仰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泰哥睜開眼,用看廢物雜碎的眼神掃視長桌那邊,語氣陰冷。
“很顯然,城堡的主人被謀殺,甚至還可能被分屍,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找出殺害城堡主人的兇手。而不是搞些亂七八糟的。”
說完他站起身,大概是想繼續借着巡邏之便搜集更多線索。
胖子跟班趕緊跟着起來,那個瘦子跟班反應有些遲鈍,呆愣地坐着沒動,直到胖子拉他一把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依舊低着頭,默不作聲。
泰哥帶着兩名玩家從長桌走過,目不斜視,姿态冷傲,好像完全沒把桌旁的幾人放在眼裏。
“誰說角色扮演是小孩子的游戲?”一個平淡的不含絲毫情緒的聲音響起,頓時像射出的釘子一樣,釘住了泰哥的腳步。
林束放下筷子,一邊接過蕭佐遞過來的帕子慢慢擦手,一邊轉頭望向走過長桌旁的三人。
“扮演‘殺手’,殺死其他玩家,是小孩子游戲嗎?”
話音落下,站在泰哥身後的瘦子瑟縮了下,似乎感到害怕一般把頭垂得更低。
面對主動“找茬”的林束,泰哥的臉色顯得很不好看,擰緊眉,目光陰狠地瞪回去。
“又在故弄什麽玄虛,不要別人捧幾句就真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在我眼裏,不過随手可捏死的螞蟻罷了。”他伸出手,慢慢握成拳,好像把什麽捏在手裏捏碎一樣,眼神陰鸷,透着毫不掩飾的戾氣。
林束一點沒被吓到,“砰”丢了個東西過去,玻璃圓筒砸在地毯上沒碎,還滾了幾圈。
他沒看泰哥,視線落在後方渾身抖得有如篩糠一樣的瘦個子玩家身上。
“這次,是你拿到的‘殺手牌’吧,可惜,第一次行動就失手了……我猜,任務失敗會有懲罰的吧。”
林束話音剛落,一直低着頭的瘦子猛地擡起頭來。
看清他的臉時,張泉白險些一聲驚叫出口。
滿臉虛汗,面如白紙,隐隐透着股青色,嘴唇更是沒有半點血色;瞳孔縮小,眼球外凸,看過去幾乎全是眼白,這讓張泉白想到老人異變時的那張臉。
這……這人也要異變了嗎?
張泉白不知是害怕還是震驚地退後一步,睜大眼望着那張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泰哥這才發現身邊小弟的異樣,頓時蹬蹬蹬連退三步,臉色黑如鍋底,“你……”
瘦子慢慢轉動脖頸,望向泰哥,“……其實接到殺手任務時,我原本的第一個目标是你,但好像它更想除去的……是這個學生。”
說着轉頭看向林束,身體依舊在止不住的發抖,連聲音都打着顫,臉上混雜着驚恐與興奮的奇異表情,說出口的話也詭異得很。
“我有點明白……它為什麽想先除掉你,我們都……小看你了。”
“‘它’是誰?你變成了‘殺手’,為什麽不告訴我?”泰哥似乎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了,大踏步上前一把揪住曾經的小弟,咬牙切齒地質問。
瘦子也不掙紮,被迫頭往後仰,明明眼底滿是恐懼,嘴角卻詭異地向兩邊咧開,“它啊,你們不是都知道的嗎,那個……躲在城堡裏的幽靈啊,或者說,操控着這一切的……怪物。”
一股寒意竄上張泉白背脊,他抖着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殺手不是已經被找出來了嗎?為什麽又來一個?……幽靈……怪物……我們的任務不是破案嗎?怎麽突然變成對付怪物了?!”
“一直都是啊。”林束瞥了張泉白一眼。
作為揭破秘密造成眼前局面的始作俑者,他的反應有些太平淡了,或者說,他一直以來的反應都太過平淡。
之前初見時,這樣的表現未免給人一種裝的感覺。但随着事态發展,變得越來越危險可怕,他還是一樣的表情,就讓人不免會去想,可怕的,到底是誰了。
瘦子的視線轉向林束,他臉上的表情仿佛不受控制,望着林束的眼神一會兒奇怪,一會兒恐懼,嘴巴一邊抽搐着,一邊擠出一個又一個字。
“你本來應該在昨晚死去的,被注射蜂毒,毫無痛苦地死去,好過提心吊膽地活着,最後死得可怖又凄慘。”
林束沒回應,張泉白憤怒地叫起來,“你聽聽自己說的是人話嗎?難道還要感謝你不殺之恩?如果他真被你殺死了,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殺其他玩家?!”
瘦子的嘴角咧開,“當然……這是‘殺手’的任務,在殺死所有玩家前,不會停下。”
張泉白被他直白的回答怼得愣住,怒火有點發洩不下去,而稍微冷靜下來後看清瘦子的那張臉,最後的一點怒氣更是“噗”地徹底熄滅了,還移開了視線。
“什、什麽殺手任務?怎麽會有任務讓玩家殺玩家的?”他嗫嚅着說道,還好大廳安靜,衆人都能聽清他說的是什麽。
“你沒見過,不代表不存在,異變後的世界什麽都有可能發生。”瘦子咧開嘴笑,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而且這根本不是什麽普通副本,不存在完成任務就能離開,那首童謠早就暗示了所有人的結局。”
“‘殺手’會一直存在,我死了,還會有下一個,直到剩下的玩家全部被殺。”
“這個世界就是要讓玩家自相殘殺,就是要讓所有人都去死!”
“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無人……生還。”
作者有話說:
計劃下周V,字數有點超,所以這幾天會隔日更這樣,V後日更~
感謝:“貍lumos”的地雷,
感謝:“呀呼”“游殿下”“貍lumos”“賢”北鬥七星-璇玑”“紅鳶玖漣”,灌溉營養液。
謝謝大家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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