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Ⅱ.《橋塌啦》16

林束冷漠的問題出口, 周潮生盯着他沉默半晌，神情看着有幾分憋屈。

“……唐深說，你也是玩家, 他上次被怪物追殺時，是你救了他。”

周潮生對林束的态度有些惱火，雖然他通關了很多個副本世界，升到如今的二階, 早就看透玩家之間很難談交情，有時候，不坑你就不錯了。

可他以為林束不是那樣的人,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沒有劍拔弩張, 彼此也沒有利益沖突——更重要的是, 唐深說林束曾救過他。

心底有過美好的預期，現在看到林束這樣冷漠的态度，周潮生心裏就不太舒服。

當然, 他不覺得是自己之前抱有期望，現在失望之下有些接受不了，而是認為林束在有能力救人的情況下，卻表現得如此無動于衷, 實在太冷血了些。

林束并不在意他怎麽想, 可有可無地點點頭，便繞過周潮生繼續往中心大橋去。

周潮生都愣了一下，他以為自己和盤托出，林束就算不立即救人, 也該有所表示才是。

可他現在這個反應是什麽意思？

好像就是走在路上, 聽了個無趣的故事, 故事聽完了, 他該幹嘛幹嘛。

“你真的一點忙都不幫嗎？眼睜睜看着他們去死？！”周潮生咬了咬牙，沖林束的背影喊道。

林束好像完全沒聽見，走得沒有一個猶豫。

跟在他身邊的雷加眼神古怪，對于剛才周潮生的話，他其實有一些聽不懂，但也能看出，林束跟那人似乎有些淵源。

那人提到自己的同伴還有于格偵探被一位貴族伯爵抓走，雷加猜測，或許是阿奎那伯爵。

阿奎那為什麽要抓他們？其中還有一位偵探。

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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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加眼神變了變，難道……

“……阿奎那也跟那些失蹤案有關？”

過了好一會兒，雷加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把心裏想的說出口了。

他，能說話了！

“我——”雷加扭頭看向林束，雖然動作還有些僵硬遲緩，但至少他能靠自己的意志控制身體了，雷加一時之間驚喜交加。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恢複了，還是在離中心大橋越來越近的時候恢複，想來跟林束有關，雷加沒有問出口。

今夜沒有昨晚在外面游蕩的人群，長街空寂，昏暗的街燈下，将兩邊建築照出朦胧輪廓，看着像是藏在黑暗裏的怪物似的。

在這樣的夜晚兩個人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不得不說很考驗心髒。

雷加感受到自己對身體控制的慢慢恢複，雖然心中喜悅，卻也不敢有一絲放松警惕非常。這時，忽然有些懷念白天時跟在林束後面逛街的時刻了。

就在雷加內心充滿警惕時，看到前面突然出現幾道身影，他後背寒毛幾乎是瞬間炸了起來。

昨夜重現了嗎？

這些人，不會是又跑來跳橋的吧？前面就是中心大橋了，如果他們晚來一會兒，是不是這幾人已經跳進河裏了呢？

但是他們手上沒有任何東西，就那樣晃晃悠悠的好像夢游般，朝着大橋走去。

“等等！”雷加伸手想攔住林束，但他動作還有些不太順暢，晚了一步。

林束來到五名玩家身邊——是的，這幾個半夜在大街上晃蕩的人，正是周潮生口中被抓走的那幾名玩家。

走近才發現，幾人狀态跟昨晚那些NPC不一樣，倒是有些像剛才酒館裏的雷加。

身體僵硬不受控制，但意識明顯還是清醒的。

一個驚恐地瞪大眼睛，當看到林束出現在他們面前時，眼中迸射出強烈的希望。

尤其唐深，眼球震顫，竟硬生生停了下來，嘴巴極其艱難緩慢地一張一合。

“救……我……”

看到這個樣子的唐深，林束忽然召喚出了【真視之眼】，懸浮在頭頂上方。

果然，透過【真視之眼】他能看到玩家的屬性面板。

ID：唐深

編號：25152722

等級：LV.2

體力：15

敏捷：17

智力：16

體質：16

精神值：70

天賦技能：好運來（運氣捉摸不透，運氣好的人不一定能走上人生巅峰，運氣壞的人也不一定會早早隕落。然而酷熱的暑夏，開瓶看到“再來一瓶”的字樣時，比喝下一大口涼飲更加舒爽。“好運來”的人生，就是這樣給你的生活時不時帶來一點小驚喜。）

林束：“……”

他擡眼對上唐深滿是驚喜的眼神，忽然想知道，如果讓驚喜變成驚吓不知道會怎麽樣。

除此之外，唐深的精神值染上了淡淡的血紅色，正在不停往下掉，差不多一分鐘掉一兩個點。這樣下去的話，最多兩個小時，他的精神值就會被清空，到時直接瘋狂而死，又或者異變成怪物，無論哪種結果，都永遠留在這個世界。

而另外那幾名玩家，精神值掉得比他更快。那個年紀最小的少年，已經跌破60，也是幾人當中留存意識最弱的，離徹底被污染也不遠了。

林束随意掃了幾人一眼，也沒多做什麽，就打了個響指，幾名慢吞吞往橋上走去的玩家停了下來，身上好像在慢慢脫去束縛，意識奪回對身體的掌控權。

林束沒太在意身邊幾名玩家，将視線投向前方的大橋。

今晚的大橋沒有起霧，看着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橋。

大橋維護得很好，跟剛建成不久一樣，可據林束所了解的資料看，這座橋至少已經有一百年歷史。

很多橋的壽命不過幾十年，簡陋一點的木橋風吹雨淋之下，甚至不過幾年便會腐朽，又或者遇上洪水災害被沖垮。

百年，在橋中已算是長壽。

林束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這座橋外表看起來非常年輕，跟新建的一樣，大概是時不時地翻新？

欄杆上的雕花沒有一點被侵蝕的樣子，橋面平坦光滑，甚至比夏盡城絕大部分街道還要平坦，而且幹淨整潔。

林束雖然幾次經過這座大橋，甚至還親自上去走過一遍，但他其實沒太仔細觀察。

現在回想一下，這橋的橋樁是不是有點多？

不等林束細想，忽然不如哪裏吹來一陣詭異的風，而随風而來的，是彌漫開來的霧氣。

後面的雷加看到突如其來霧氣，臉色頓時變了，低喃着道：“……詭霧。”

唐深離他近，聽清他嘴裏說的是什麽，不由奇怪問道：“詭霧是什麽？”

他自然是知道這陣霧氣是有古怪的，但看來這位土著NPC知道更多，不問白不問。

雷加臉色發白，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前面站着沒回頭，似乎也在等回答的林束。苦笑了下，嗓音幹澀地道：

“以前原本一切都很正常，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中心大橋到了晚上，時不時會起一層霧氣。最開始時沒人在意，可霧氣的範圍漸漸擴散，後來有人無意間進入霧氣，出來後變得瘋瘋颠颠，更有甚者，有人直接在迷霧裏失蹤。”

“最近兩年，詭霧的範圍越來越大，快要覆蓋半座城了，可所有人都拿它毫無辦法。唯一令人稍感欣慰的，或許就是這霧只有晚上才有，而且不是每個晚上都會出現。”

“但只要出現，必會帶來一些不好影響，或是霧氣範圍擴大，或是污染加深——當霧氣籠罩整座城的時候，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或許，是人類的末日也不一定。”

“雷加，你跟着梅切納斯久了，怎麽也學會他的神神叨叨了。”突然響起的聲音讓衆人大吃一驚，紛紛朝聲音傳來處看去。

這一看之下，不管是雷加也好，還是幾名已經完全恢複意識的玩家，都變了臉色。

只見河畔護欄的欄柱上站着一個人，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

一頭銀發在月光下閃着冰冷色澤，繁複的服飾一點不顯累贅，在這樣寂靜的夜裏，仿佛一位踏月而來彬彬有禮的吸血鬼——而最讓人吃驚的是，他的手裏正提着一個人。

“于格偵探！”

借着路邊昏暗的燈光，唐深認出被來人單手拎着的，正是自己的雇主，于格.蘇拉偵探。

而拎着他的人，卻是那個把他們抓起來，等天黑丢到中心大橋附近的伯爵！

“阿奎那伯爵，真的是你！”雷加也很震驚，雖然早就已經猜到，可當他真的親眼看見時，還是忍不住吸氣。

奧維德.阿奎那伯爵，不僅是公爵大人最親密的好友，還是禦前大臣之一，掌管王國財政大權。

阿奎那往雷加看來，對上的他的眼睛，雷加驚得倒吸一口涼氣，手快速地按在佩劍上。

那雙眼睛，還是人類的眼睛嗎？

血紅一片，仿佛湧動着無盡邪惡。

看到這裏，雷加忽然想起來，阿奎那似乎也不受污染影響——不，也不是完全不受影響，那雙眼睛就是證明，而是他似乎受到某種程度污染，卻能夠保護理智。

要知道，他之前離那麽遠在酒館也受到污染，要不是林束，根本不可能清醒地站在離中心大橋這麽近的地方。

“果然啊，你才是最大的變數。”阿奎那看了眼似乎不受影響神智清醒的幾人，視線落到從他出現表情就沒變過的林束身上，勾起嘴角笑了笑。

“看來梅切納斯把你留下來，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不受詭霧影響，甚至還能幫助別人擺脫影響……梅切納斯是想讓你來拯救國王嗎？”

“國王為什麽需要拯救？……我不會拯救任何人。”

或許林束的話讓阿奎那覺得有趣，他笑了起來。手中拎着一個人卻依舊輕松随意，而被他拎在手中的于格偵探，卻如死物般沒任何反應，要不是還睜着眼睛，幾乎讓人懷疑阿奎那拎着的是一具屍體。

“有趣，我喜歡你的回答，所以也不介意告訴你答案。”阿奎那笑了笑，擡眼望向遠方，“在梅切納斯眼中，國王只是生病了，需要醫治。”他收回視線望向林束，嘴角慢慢向兩邊咧開，笑容充滿惡意。

“但我可以告訴你，那不是病。”

說着，他一手抓住于格偵探的後領，一手按住頭部，輕輕一擰。

于格偵探便像木偶一樣，腦袋被擰了下來。

脖頸處的血液如泉水般噴湧，濺到阿奎那的臉上、衣服上，但他表情毫無變化，依舊挂着略顯誇張的笑容。

揚手往前一抛，偵探的頭顱和身體被扔到了橋上。

血水流到地面，卻詭異地滲入地底，連同屍體一起，在被慢慢吞噬。

好像，這座橋活了過來，在進食一樣。

“國王沒有生病，他只是跟這座橋一樣，變成了怪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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