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Ⅳ.《競技副本》11

在天色再次暗下來之前, 林束他們終于來到了城市中心。

這一路上，他們沒有再碰見其他玩家，也沒有再闖進某個怪物的老巢——沿途倒是看到不少玩家屍體, 一看就是被其他玩家所殺，身上搜得幹幹淨淨。

很顯然，随着越靠近城市中心，玩家也越發多了起來。

所有的玩家, 似乎都在向城市中心轉移。

越接近目的地，塗缺幾名老人越警惕，提醒宋子年幾位新人也打起精神來。

“玩家全部聚在一起, 可想而知那氣氛會有多可怕, 那是稍微一聲咳嗽都有可能引發大亂鬥的。”魏開山向林束幾人提前打預防針, 好讓他們等會兒見到太多玩家時，不會做什麽引起誤會的舉動，一定要謹言慎行。

破天四處張望, 發現這周圍幾乎沒有什麽雜亂的植被了，像是被人為整理過。

除了殘破一點，空曠一點，安靜一點——看着跟現實世界的人類城市已沒太大差別。

“你說, 這個副本世界的NPC會不會就住在城市中心？”破天湊近林束, 一副跟他講悄悄話的樣子。

林束沒有亂看，而是望着城市的上空，臉上空空的沒什麽表情。

聽到破天的話，林束收回視線瞥了他一眼, “可能吧。”

他态度敷衍, 但破天仿佛感覺不到, 依舊拉着他說個不停。

前方不遠出現一道城門, 寬闊的馬路居然保護良好，甚至一根雜草都沒長。透過城門，隐約能看到一些人類活動的痕跡，甚至還隐隐傳來人聲。

魏開山輕咳一聲打斷破天的話，在對方投來不滿視線時，頓時眼一瞪，回他個更加不滿的視線。

“保持安靜，一會兒無論見到什麽，都不要輕舉妄動，好好跟在我們後面知道嗎？”魏開山說這話時，目光不僅對着破天，也從林束與宋子年、馮周周三位新人身上掃過。

宋子年與馮周周乖巧點頭。

破天拉長語調，“知道了——”

魏開山沒忍住手癢，送給他一個腦瓜崩。

至于林束沒有回應，魏開山一點都不擔心，他現在對林束也算有幾分了解了。

這小子有時簡直跟機器人一樣，沒觸動他的程序時，他對任何人與事都懶得給出反應。身上情緒也總是淡淡的，跟元氣滿滿時刻充滿幹勁的破天簡直是兩個極端。

有時候魏開山都分不清，林束是天生的面癱，還是他根本不懂這些人世間的情感？

又或者，是沒有？

甩甩頭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甩飛，魏開山跟着隊伍踏入前面的城門。

不過幾米的門洞，像與外界隔了一層紗，阻攔光線與聲音，昏暗而模糊。

踏出門洞，眼前豁然開朗，好像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魏開山一行人齊齊怔住。

他們想過會在這裏看到不少玩家，但沒想到，會看到這麽多玩家。

一眼望去都是人，幾乎跟個小城鎮差不多了。

這些人一看就是現實世界的人，甚至還有不同膚色的玩家摻雜其中。

與魏開山想象中劍拔弩張的氣氛不同，此地人來人往，玩家們做着各自的事情，還有坐地上擺攤的，這情形可稱得上一句熱鬧。

沒有人打架，更沒有人一言不合拔刀殺人。

當他們一行人從城門走出時，除了離得近些的玩家投過一眼随意看了看外，其他玩家根本沒注意這邊。

魏開山：“……”

這跟他想象中緊張肅殺的修羅場不一樣啊。

破天眼前一亮，推開怔愣的魏開山，乳燕投林般張開雙手沖了出去。

“哇，這不就是我的夢中情游嗎？我一直想把這些副本當全息游戲玩來着，可每個副本的玩家都不多——少了第四天災，還能稱得上全息游戲嗎？”

破天看看這邊擺攤的，又看看那邊好像在搭帳篷的，眼睛都要忙不過來，閉了閉眼，一臉夢幻滿足的表情。

“這裏不就是玩家的出生地嗎？看這人擠人的街道，這随意盤腿而坐的擺攤姿勢……啊，真是令人感到親切啊——”

“親切你個頭！”魏開山一巴掌拍在破天腦門上，似乎是想将他腦子裏的水拍出來，“玩游戲不管你死多少次都能複活，在這裏你給死一個看看。”

破天雙手抱住自己腦袋，鼓着腮幫子瞪魏開山，“你根本不懂全息網游的真谛！”

魏開山雙手抱胸，睥睨破天，給予他一個王之蔑視，“呵，說得好像我很想懂你那個中二世界似的。”

破天雙手插腰，與他針鋒相對，“哼，有些世界的大門給你關上了，你再想推開就難了！”

“你打開門請我進我也不進。”

“你想進還進不了嘞。”

……

塗缺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讓雷磊先行，雷磊謙讓兩句，于是兩人并排而行，目不斜視地從兩名争吵中的小學雞身旁走過。

“沒想到這裏這麽熱鬧……”塗缺面帶微笑，一副參觀旅游景點的閑聊語氣。

“是啊，人挺多的。”雷磊也點頭應道。

一行人從魏開山與破天身邊走過，好像誰都不認識兩人似的。

就在這時，一名觀察他們許久的小個子男人迎了過來。

“幾位是剛到晝城吧，有什麽需要了解的可以找我，我收費最是公道了。”小個子男人挂着熱情的笑容，讓塗缺有種回到現實世界的感覺。

“晝城？”塗缺敏感地抓住了這個字眼，之前他們在那位老婆婆店裏住宿時，老婆婆提到過幾次“夜城”。

晝城？夜城？

這兩者有什麽關聯？

小個子男卻笑而不語，視線不經意在幾人身上的背包劃過。

顯然，那兩個字就是丢出來的餌，想要知道更多，那就不是勉強能聽的了。

塗缺注意到周圍的人對小個子男的舉動都不意外，甚至旁邊還有幾個也想上前的，看到小個子男搶先一步不由露出懊惱表情。

“怎麽收費？”塗缺收回視線，望着那名小個子男問道。

小個子男笑容燦爛地道：“你們剛來，肯定還沒有貢獻點，就用自帶的食物藥物裝備什麽的來換來了。”

“貢獻點？”又是一個新名詞，是玩家借用的游戲，還是這個地方本身就存在的？

小個子男笑道：“我免費送了你們兩個信息點，這次的競技副本和之前的都不一樣，只有盡快掌握足夠多的信息，才能有更大的把握活下去。”

塗缺與其他人對視一眼，大家都挺想知道這裏的信息的。

雖然這才是競技開始的第二天，很多玩家可能跟他們一樣，也是從外圍趕過來的，但眼前這人很可能一開始便降臨在這裏。

知道的比他們多倒也不意外。

塗缺正要掏出食物，被一只手攔住了。

林束依舊是那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等晚上。”

塗缺沒聽懂，“等晚上？”

其他人也用疑惑地視線看向林束，倒是旁邊的小個子男聽到這句話面色微微一變，

林束點點頭，多說了些，“等到晚上就知道了。”

雖然還是不太明白林束的話是什麽意思，但塗缺選擇相信自己的同伴，把食物重新放回背包。

其他人也是如此，哪怕很想知道小個子男人口中的信息，卻也沒有急切地表現出來，包括吵完跟過來的魏開山與破天。

眼睜睜看見煮熟的鴨子飛了，小個子男人狠狠瞪了林束一眼。

他沒想到，這些人一個個看着都不簡單，結果最像花瓶的少年随口一句話，他們竟然就放棄了收集信息。

“哈哈，過一晚就能知道的信息，卻拿出來跟人交易，你們坑了不少人，也有坑不到的時候了吧。”旁邊傳來一陣粗犷笑聲，是個肌肉發達的大漢，有些像林束他們之前幹掉的肌肉葫蘆娃兄弟。

大概見這樁生意是徹底黃了，不能從林束他身上撈到東西，小個子男冷着臉啐了聲，轉身走了。

塗缺走向那名大漢，摸出一根煙遞過去，“老哥到了多久，看樣子之前也是被坑過？”

大漢看到塗缺手裏的煙眼睛一亮，不客氣地接過，“姥姥的，這破系統把煙也搞成戰略物資，每次能不能帶進來，能帶多少，都要拼人品——”

舒服地吐出一口煙圈，大漢此時的表情非常安詳，對塗缺也顯得親近起來。

“诶其實剛才你把這根煙給他，也能買到想要的信息了——這算不算是被我坑到了？”大漢“哈哈”一笑，看得出是個爽朗的性格。

塗缺微笑道：“非自願給出叫被坑，主動送出去的，那叫交朋友。”

大漢拍拍塗缺肩膀，哈哈大笑，“兩肋插刀的朋友嗎？還是日抛型朋友？”

塗缺淡定微笑：“都可以。”

大漢朝他豎了豎大拇指，“兄弟是個人才，要不是在競技副本裏遇到，還真想跟你交個朋友……嗯，你們可以叫我‘鐵拳’，我是昨天差不多傍晚到這裏的，花掉唯一的泡面，得到了一些十分鐘後自己用眼睛看就能知道的信息。”

他說到這裏頓住，視線在塗缺與雷磊等人身上一一掃過，語氣多了些認真，“你們聽說過夜城嗎？”

塗缺幾人默默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鐵拳微眯了眯眼，語氣低沉地道：

“這座城市有兩個名字，白天叫晝城，晚上叫夜城。白天，這裏只有玩家；而到了晚上，副本世界裏的居民都會出現。”

“那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雖然黑暗，但有活氣，熱鬧卻又堕落的世界。明明是同樣一座城，白天和黑夜卻完全兩種狀态。”

“就像是——”他望向那些忙碌中的玩家，視線卻不是在看他們，好像透過他們，在看另外一個世界一樣。

“一座陰陽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