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香草美人

陳曉芸的眼神充滿了好奇，同樣，屈原也對這個天外來客好奇。

二人都在觀察對方。

陳曉芸是在暗自看屈原先生和她想象中和教科書上的像不像。

屈原則正大光明地看看這個全身上下都怪異的小姑娘。

從他的目光中獲知的信息，陳曉芸知道了自己此刻看起來不像什麽正常人。

陳曉芸禮貌地沖他笑了笑。

從一開始的激動冷靜下來後，陳曉芸掏出小手機，點開唯一還可以成功運行的【開眼】。

【開眼】設計實在是十分簡陋，黑白底色，一看就知道十分省錢，估計“借鑒”了不少市面上的軟件的頁面設計。

有點像她為了備考四六級時，勉強下載的背單詞的app。

“借鑒”只借鑒了簡單部分，頁面簡單到令人發指，看起來就像是打了個草稿的軟件罷了。

頂端是：Hi，歡迎使用開眼。

下面就是碩大的【開眼狀态】四個字，緊跟其後的是：【用戶正處于學習場景中】

最下面是有兩個可點進去的方塊：【已學習篇目】、【我的】。

【已學習篇目】點進去，暫時是空白的，什麽都沒有。

陳曉芸嘗試點開【我的】，點進去後，從上到下分別是：「學習篇目選擇」、「客服」、「錢包」。

客服？是真人客服，亦或者是永遠回答不了的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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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曉芸點擊客服選項，巋然不動，擺設一般，其他選項也像假的。

她嘆了口氣，明白自己應當搜尋不出什麽正确答案，至少現在不可以。

她盤腿而坐，坐了一會兒就腿麻了。

屈原仍舊馬上離開，尤其看着她對着一塊黑色的石頭點來點去，甚為好奇。

沒錯，陳曉芸的手機在屈原眼裏就是一塊形狀普通的石頭。

然而奇怪的是，他認為自己對她的所有一切都要理所當然一些，不應該大驚小怪。

或許，這是巫術？楚地一向盛行巫師文化，屈原對這些古怪的事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陳曉芸看起來的确不像這世間之人。

來都來了，又不能回去，陳曉芸大膽地向屈原詢問：“請問您可以給我看下您寫的文章嗎？”

“自然。”

他答應得很快，然後起身出去，“還有何事，皆可與我說。”

她乖乖地點點頭，道：“好的，謝謝您！”

陳曉芸感覺自己現在像是去長輩家做客，拘謹且約束。

不一會兒，一大堆整理整齊的竹簡被使人搬了過來。

陳曉芸終于明白，什麽叫——學富五車。

自從高考後，語文知識和學習本能就像直接從她人生抽離了一樣。

她小心翼翼地翻開竹簡。

這次可沒有如此貼心，這字，陳曉芸只能看懂零星幾個，其他的根本無法看懂。

她默默合上，綁好。

看來，她直接看手機上【開眼】貼心為她存儲好的《離騷》全似乎更好一點。

文盲有不懂的，理解不了的，直接去找屈原先生問一問不就好了嗎？

陳曉芸想，哪怕她是本專業最差勁的那一部分又如何。她現在好好學習，說不定逆風翻盤的就是她！

現在這個詭異的出現的app，就是她實現人生夢想，造就美好人生的機會吧？這麽多年了，她當女主角的機會來了？

信心滿滿的陳曉芸背了幾分鐘書後，有點想玩一下手機。

以往她的複習狀态是複習三分鐘，看手機五分鐘。

背書背不下來的陳曉芸決定先把這3000字小論文寫了。

提筆，又放下。

陳曉芸開始發呆，寫論文最開始，都是沒有什麽思路的。

白天陳曉芸來到這裏時，跟着屈原走了好一段路，才回到他的家。

在這種各種物質條件都不發達的時代，大多數人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陳曉芸發了會兒呆，天就黑了。仆人為她點起了燈。然而那昏黃的光，陳曉芸害怕自己寫下去會得散光。

屈原讓仆人送上了吃喝。

陳曉芸帶着緊張的心情，問了他幾個有關他創作時的心情，以及有關思路。

屈原簡單作答。

陳曉芸連忙把他說的每句話都抄在了本子上。

她連聲道謝，這才有心情吃東西。今早，她出門本是為了吃自助餐的，自然沒有吃早飯，昨天連晚飯都沒吃。

她現在可餓了。

接着陳曉芸悲傷地發現，這裏的東西都不好吃，說好的純天然食材呢？

比如傍晚，她喝了碗粥，卡嗓子，随後吃了塊米糕，還有一碗無滋無味的肉米羹。

此時此刻的她，望着窗外的月亮，十分懷念烤肉的滋味。

楚時已有“雞鳴”、“日中”和“日入”的概念。屈原好歹是貴族階層，不用一天只吃兩餐。

陳曉芸身為客人，一日三餐尚有保障。

翌日，她早餐喝了碗無滋無味的粟米粥，午飯吃了炙魚，滋味倒是還可以，晚飯又是無滋無味的粥。

她瘋狂懷念起飯堂早上的小籠包，中午的叉燒飯，夜宵的生滾粥，還有豐富多彩的幾公裏內的外賣。

可惡。

陳曉芸将《離騷》全文抄在了筆記本上，方便背誦。

早知如此，她會填一些美食已經很完善的文章篇目，比如唐朝，又比如宋朝。現在跑到戰國來，她真的快要餓死了。

不過，她竟然，有機會穿越時空，真是奇妙得很，不應當焦躁。

況且，她推開窗，能看到無邊蔓延到山，仔細傾聽能聽到流水的聲音。

這是不是傳說中的楚水河畔，香草美人？

她閉上眼睛，細心感受了一番。

雖然膽小，陳曉芸還是踏出了房門，看到了庭院，摸了摸柱子，一切都帶着點新奇。

她甚至踏了踏這地板，看看是不是這一切都僅僅是她的一場夢。

因為她力氣過大，差點扭到腳。

她呼吸的每一口空氣，腳踏的每一寸地，都無比真實。

陳曉芸在第三天中午，艱辛地把3000字寫下來了。

傍晚，陳曉芸将《離騷》全文也默寫下來。

她寫在筆記本上的3000字，緩緩浮出一個分數——60分。

陳曉芸：嗚，這丢人的分數是怎麽回事？

這麽低分，會不會回不去？

緊接着，一列車廂似乎從遠處驅來，真真實實，實在難辨。

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地鐵門自動為她打開。

【歡迎乘坐開眼地鐵，本次地鐵開往現實，請乘客盡快上車】

她回了回頭，有些遺憾沒有和屈原先生告別，又擔心地鐵會消失。

最終，她還是頭也不回地沖入了地鐵當中。

當陳曉芸感受到熟悉的人潮，感動到要落淚。

陳曉芸站着，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她數了數，加上來的那天，在戰國時期待了一共三天。每天等太陽出來之後，一頓“哐哐”狂寫，再“哐哐”地一頓狂背。太陽落山後，就是默默背書。

幸好她是個小機靈鬼，寫3000字也還寫得出來。若換了一個寫不出3000字的小朋友，豈不是要永遠留在戰國時期與屈原先生作伴。

呀，除了沒有空調和網絡，與屈原先生作伴也是一件還不錯的事吧？

匆匆忙忙的經歷讓陳曉芸恍若隔世。

“曉芸！”

直到聽到別人喊她的名字，陳曉芸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陷入了擁擠人群中。

是朋友在叫她的名字。

“我們下一站就下車了！”

“好！”陳曉芸條件反射地回應。

陳曉芸掏出手機，現在是中午12:34分。而她，似乎只離開了3分鐘。

她試圖從中獲得什麽有用的信息。

直到她坐在烤肉桌前，她整個人還是懵的，腦子運轉沒法順利。

任誰忽然從戰國時期回到現代，還是以坐地鐵的方式，都不會清醒到哪裏去。

陳曉芸如行屍走肉一般，跟着朋友們一起走。

腦袋涼飕飕的，一摸，陳曉芸的帽子忘在了戰國。

她有點心疼，畢竟是花了50塊錢買的。

“你怎麽不去拿東西吃？”社團的師姐黎落催促她。

黎落當年是她的部長，正待在學校準備研究生的複試。這次她也跟着他們出來了。

他們占據了好幾張桌子，可謂是四代同堂。

陳曉芸一個人坐在那裏發愣，着實有些奇怪，甚至連手機都不玩。

見他們已經各自抱着熟食和生肉回來，陳曉芸才尴尬地笑笑說好。

這家自助餐廳種類十分齊全，應有盡有，甚至還有麻辣小龍蝦。

當蛋撻入口時，她差點要抹淚了，這是什麽真真正正的神仙日子。

只有失去過什麽，才會懂得珍惜。

陳曉芸往自己的杯子裏倒了點肥宅快樂水，烤了點肥牛，在火鍋裏下點牛百葉。

吃到最後，陳曉芸覺得，絕了，吃回本了。

她扶着腰從自助餐出來，下了樓梯，回頭還看到了在自助餐旁邊的健身房大招牌明晃晃地寫着——“健身背後的秘密，實現你的人生夢想”。

她不小心打了個飽嗝，自覺有些失禮。

自助餐廳和健身房，确确實實天生一對。

生活在二十一世紀，未免也太幸福了。

去了趟戰國的陳曉芸如此感慨。

除了，沒有屈原當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