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再見，我到站了……

半天的休息時間一晃而過。

天都黑得差不多了，她今日的晚飯是地瓜粥配水煮地瓜葉，撒了一點點鹽那種。

外邊，星河璀璨。

陳曉芸在自己床上躺下後，沉思，震驚于他們在那裏抓了半天的魚，居然真的什麽都沒幹？

為什麽不幹脆烤個魚吃一下？

唯一的收獲只有他們的褲腳都濕了。

陳曉芸摸了摸自己仿佛什麽都沒有吃的肚子，安慰自己，浪費的時間就是美好的時間。

而沈裴餘回去之後，蹭了別人的油燈，寫了一篇大學生日記——關于和曉芸師姐抓魚事記。

摳摳搜搜的，他寫了五百字流水賬。

他甚為滿意。

如果讓陳曉芸知道，陳曉芸必定是不滿意的。

陳曉芸在第四天就把論文完成得差不多了，還差最後的三百字。

她一直沒有寫完，怕只有她一個人回去，把沈裴餘永遠留在這裏當知青了。

聽起來，怪像謀殺了別人兒子似的。

于是，陳曉芸每天都督促沈裴餘，偶爾摸魚跟別人聊聊天。

這裏雖然無聊，倒很有田野之趣，空氣足夠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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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他們兩個都有需要負責的工作，農活越幹越好，插秧喂豬割草，樣樣拿手。

有時候，她在懷疑，自己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為何需要如此遵守規則。

幹什麽農活，繼續偷溜去小溪旁邊抓魚，去山上摘花不好嗎？

或者挖個地瓜烤一烤也是極其好玩的。

實在不行，她想去城裏看一看，看看六十年代的城市。但她沒有車，也沒有牛，跑不了。

這種日子沒有想象中的有意思。這時候就不得不佩服那些在村裏待一輩子的知青了。

沈裴餘也是很認真地在寫。然而，他的天賦就擺在那裏了。

他寫物理報告應該更得心應手一些。

——至于寫關于某首詩歌的論文。

他把詩看出花，也沒能下筆如有神。

這日，陳曉芸幫他把筆記本上，他寫的每個字都數了數。

一共過去了七天，他總共寫了3000來字。

陳曉芸忍住想打他的沖動，提議道：“要不，幹脆我念一行，你寫一行？”

“這樣好嗎？”

“好的呀。”

沈裴餘半推半就下同意了。

然後，陳曉芸念一句，他寫一句。

他寫的每一句都在他落筆後消失了。

陳曉芸：“……”

沈裴餘：“……”

看來，投機取巧是不可行的。

陳曉芸只能讓他繼續努力。

這裏不像聯大生活豐富，也沒有古色古香的風景和文化，是淳樸鄉村，蚊子特別多那種。

暫時回不去，只能融入群衆了。從群衆中來，到群衆中去。

她得娛樂娛樂自己。

不然她要在這村裏待傻了，什麽東西都沒有得玩。

陳曉芸知道，沈裴餘在短時間裏寫不完那5000字的。

晚上點油燈寫字又貴又傷眼。

陳曉芸決定今晚便拉着沈裴餘和其他知青們長途跋涉去公社看露天電影。

美其名曰，汲取靈感。

她小學的時候，學校曾集體放映《大鬧天空》的露天電影，每個人都搬着小馬紮在下面坐着，有趣極了。

他們一行人去的有些晚了，只能坐到最後面。

烏泱泱的人，電影屏幕卻沒有很大。

陳曉芸看來看去，看到最多的就是大家黑黝黝的腦袋。

她還被蚊子咬了幾個包。

“怎麽樣，是不是感覺能多寫幾個字了？”陳曉芸期待地看着坐在另外一個小馬紮上的沈裴餘。

沈裴餘點頭。

陳曉芸看着他，有點好笑，便搬着小板凳，與他坐得更近一些，小聲與他說：“別慌。我原本的目的也只是為了體驗一下不同時空的人事物。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你看，這看電影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沈裴餘目光落在遙遠的大幕黑白電影上，每個人在裏面眼睛都亮亮的。

和陳曉芸一樣。

沈裴餘沒有看電影，側頭看陳曉芸。

“看我幹什麽，看電影，回去寫讀後感，知道不？”陳曉芸讓沈裴餘專注電影。

沈裴餘聽從她的話，貌似是真的在認真看電影。

沒過多久，沈裴餘瞟到陳曉芸竟然在打瞌睡，頭一點一點的。

他也沒有叫醒她。

打瞌睡的陳曉芸可比電影有意思多了。

陳曉芸在電影特效“Boom”的時候，被驚醒了。

“這片子怎麽放那麽久呀。”她喃喃道，想揉揉眼睛，又覺得手不幹淨。

“師姐，磕瓜子。”沈裴餘将從村裏帶來的南瓜子遞給了她。

陳曉芸覺着這個師弟除了寫不出論文，沒啥太大毛病。

這個年頭的電影，除了看個動靜，還真的沒有太大的意思，尤其是人那麽多的情況下。

電影散場後，他們一起回村裏。

陳曉芸困到不行，想倒頭就睡。小路狹窄，天又黑。昏暗的手電筒照不了多遠。

這麽多人裏，她唯一的熟人也就只有沈裴餘了，稍微抓住了他的衣角，走了一路。

她真的怕自己在鄉間的小路上摔個狗吃屎。

回到休息的宿舍後，有人問她：“曉芸，你和小沈好了多久啦？”

“啊……這？”陳曉芸聽到這話，先是一驚，無言反駁。

見她久久沒有回答，別人只當她是害羞了。

陳曉芸心想，好什麽好，八字都沒一撇。

斷情絕愛才是最佳準則，她才不要和一個連論文都不會寫的男孩子在一起呢。

但是，她也不用太在意別人把他們看成一對，除了有些害羞，他們很快就會離開這個時空。

在陳曉芸的積極鼓勵下，沈裴餘終于在來到這個時空的第十天，完成了他的五千字。

令人感動地獲得了59的成績。

陳曉芸很是感動。

沈裴餘驚訝于自己竟然真的能把這5000字寫了出來。

幸好，59分的不及格成績也能讓回去的列車為他們敞開車門。

陳曉芸早已經讓他換上來時的衣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

門一打開，她下意識拉着沈裴餘的手沖了過去。

【歡迎乘坐開眼地鐵，本次列車開往現實】

在熟悉的女聲播報中，他們平平安安地承載着地鐵，回到了熟悉的二十一世紀。

“我們回來了！”

她這幾天，幹了這輩子最多的農活，累到不行。幹農活的同時，還要寫文，是什麽人間疾苦。

好在她的手沒有留下什麽傷害。

“你是不是還要去家教？”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他們熟稔了不少。陳曉芸也知道他坐地鐵，原本是準備去兼職的。

誰知道，被她抓了過來。

“嗯？”沈裴餘沒有馬上回答，看着她的眼神莫名其妙有些恍惚。

随後，他問：“師姐怎麽知道我要去做家教”

“我……”陳曉芸正想說些什麽，對上了他迷茫的眼神，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陳曉芸迅速回答：“我猜的。”

“為什麽剛才你說，我們回來了？”沈裴餘腦海裏晃過陳曉芸方才的笑容與她說過的話。

事實上，他的記憶停留在地鐵上見到了陳曉芸的背影，并叫了她一下。

他們從何處回來？

陳曉芸的笑容緩緩消失。

不過，她很快又笑了起來，與往常無異，“我是說我們都從家那邊回來了啦。”

沈裴餘只覺着眼前的女生，熟悉了不少。

他們不過見了幾次面罷了。

奇怪。

陳曉芸忽然問：“對了，沈裴餘，你聽過《致橡樹》這首詩嗎？”

他似乎想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這樣呀。”陳曉芸仿佛在自言自語。

這時，地鐵在站點停靠了。

“再見，我到站了。”

陳曉芸笑着擺擺手，與沈裴餘告別，馬上轉身離開。當她轉身的時候，臉上不可避免地帶了點失落。

還以為自己有了個新朋友呢，結果朋友根本沒記住自己。

她很快又振作了起來，沒有困難的人生，只有勇敢的狗狗！

他不記得就不記得吧，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沈裴餘看着陳曉芸離去，表情微怔。

他是失憶了十分鐘嗎？為何地鐵一下子便開出了三個站。

而且……《致橡樹》這首詩，他真的沒有聽過嗎？

……

陳曉芸回到宿舍後，手機狂魔再次出動！

暫且讓她來研究一下這次雙人旅行為她帶來了些什麽。

她打開了【開眼】app。

沒想到，這次竟有意外之喜。

無他，上面彈出了一條新消息。

【因上次失誤，将贈送一趟為期十五天的純體驗旅程。此外，乘客人數可增加為兩位】

咦咦咦。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純體驗，意思是這次不用寫論文，也不用背書？

陳曉芸再看看餘額，竟多了9999元。

大約是沈裴餘的4999元稿費到了她這裏來了。

這少了的1塊錢，看起來怪像對他59分的嘲諷。

陳曉芸沒有把這錢占為己有的想法。可直接轉賬給他，又要怎麽解釋。

莫名其妙轉錢給他，他應該也不會收。

她糾結了好一會兒，想到興許可以匿名買5000塊錢的東西給他。

接下來幾天，沈裴餘莫名其妙收到了很多快遞，都确确實實寫着他的名字。

而且，都不是什麽貴重物品。

無非是零食、水果這些。可是這個量未免太大了。

裏面還會有可能是店家寫的小卡片：由于您的信譽良好，特此贈送。

如果不是都是沒寫寄件人，他都以為有人在匿名追求了。

為了省事，在兩三家店買了一堆貨的陳曉芸有幸目睹了一次沈裴餘和舍友扛箱子回宿舍的場景。

她只不過是笑而不語地與他點點頭，權當做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