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周宜怕自己的辭職信會被垃圾車運走,她堅持要出去。

這時,樓上來走下一個睡眼惺忪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約才三四歲的樣子,齊耳的妹妹頭此刻睡得亂糟糟,她小手扶着樓梯扶手,一步一步慢慢走下來,奶聲奶氣地問:“沈叔叔,這位阿姨是你的女朋友嗎?”

沈術沒回話,周宜倒是忘記自己要出門找辭職信,她立刻擺手,給小女孩解釋:“我不是他女朋友,我是他的員工。”

小女孩穿着白色紗裙,長相可愛呆萌,她下樓後,徑直跑進沈術的懷中,稚嫩的聲音說:“沈叔叔,阿姨紮的頭發好漂亮,我也想紮她那樣的頭發。”小手指向周宜,烏溜溜的圓眼睛,羨慕的看着周宜。

周宜懷疑自己脫不了身了。

果然,沈術視線看向周宜,請她幫忙:“周宜,請你幫萊蒂紮個你這樣的馬尾。”

周宜眉頭微蹙,她看着女孩,突然才發現,這就是之前他在香港帶着去游樂場玩耍的女孩,丁戈說這是他朋友家的女兒,她坐回沙發上,說:“你應該也會紮頭發吧,你替她紮。”

沈術直視她:“我不會。”

周宜疑惑:“那她父母怎麽會把她丢給你照顧?”

說話間,小女孩柔軟的身體,已經慢慢靠近周宜身邊,主動的爬上沙發,坐在周宜身邊。

這樣像洋娃娃般可愛乖巧的女孩,周宜也沒辦法對她冷淡。

徐阿姨特別熱心腸,知道小女孩要梳頭發,給她拿來了女孩喜歡的化妝包,打開包,裏面有各種發圈、發卡,還有直梳、卷梳。

周宜驚嘆:“萊蒂,你的飾品可真多,阿姨現在都沒有你的多。”

萊蒂聽到周宜跟她聊天,開心的發出咯咯的笑聲,又進一步爬坐在周宜的腿上。

小女孩都喜歡年輕漂亮的大人,兩人很快玩到了一起。周宜也是童心未泯,一邊給萊蒂梳頭發,一邊詢問萊蒂要什麽樣的飾品。

沈術看着身邊一大一小的人兒,他的眼眸看得入神。驀地,他問出聲:“周宜,你将來想生個女兒還是兒子?”

周宜頭也沒擡,她說:“我現在單身,沒資格考慮。”

沈術:“……”

門外走進來一對年輕的夫妻,仔細辨認五官,周宜瞧得出,那對夫妻,可能是萊蒂的父母。

萊蒂見到他們,從周宜懷中跑出去,在她父母面前轉圈,展示自己的小馬尾辮。

她媽媽善于誇贊,溫柔的聲音說:“萊蒂,你今天的頭發很漂亮。”

萊蒂聽到後,羞澀的笑了,她拉着媽媽的手,把她媽媽拉坐在周宜的身邊,介紹周宜給她媽媽認識。

男人也走過來,坐在沈術身邊,眸光瞧了眼周宜,示意沈術給大家介紹下她。

沈術嘴角翹起淡淡地笑容:“她叫周宜。”他又為周宜介紹萊蒂的爸媽給她認識。

萊蒂爸爸李承今跟李承羽是兄弟,李承今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沈術,你跟周宜是什麽關系,你還沒有介紹給我們。”

萊蒂搶先答話:“爸爸,周阿姨說她不是沈叔叔的女朋友,她只是沈叔叔的員工。”

萊蒂媽媽林雯琴捂嘴偷笑。

周宜倒是松了一口氣,她心裏誇贊萊蒂小朋友聰明伶俐,嘴皮子也溜。

沈術眼眸中閃過一抹狡黠,贊嘆道:“你女兒幫我回答了。”

宋叔過來,為李承今和林雯琴端上來咖啡。

李承今喝着咖啡,滿眼憐愛的看着萊蒂,無可奈何地搖頭:“誰讓你是她未來的公公呢,她當然幫你說話。”

沈術在周宜身上的視線收回,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在孩子面前,你正經點兒。”

周宜低着頭蹙眉,她聽過丁戈說小女孩是沈術未來的兒媳婦,她當時不信,可當她親耳聽見沈術和朋友定了娃娃親,她還是略震驚。雖然可能是開玩笑的成分多,不過至少,他過去也有無憂無慮開懷的瞬間。

李承今沖他眨了下眼:“別說你,我也後悔,我女兒現在已經滿三歲,你兒子還沒着落,再這樣拖下去,我要退親。”

沈術失笑:“好,我把娶老婆的事提上日程,然後讓她盡快生兒子。”

李承今大笑的同時,不忘挖苦他:“我開始同情你未來的老婆了,她真可憐。”

沈術:“……”

周宜:“……”她也覺得,沈術未來要娶的老婆,很可憐,她非常同情那位女士。不知道那位女士,要是知道沈術有這樣生兒子的想法,會不會跟他吵架?

晚上太陽西下後,院子裏變得涼爽,這樣的季節,适合戶外燒烤。

院子的涼亭裏,早已經準備好燒烤的烤架和木炭,還有新鮮的食材。

李承今這人動手能力裏強,三下五除二,已經串好肉和菜,點起火,拿着扇子,邊扇風,邊烤了起來。

周宜沒走成功,被他們留下,一起參與燒烤。她主要是被萊蒂拉着在院子裏玩耍。

沈術給李承今打下手,李承今累了的時候,沈術頂替,拿着扇子繼續燒烤。

林雯琴用手裏的手機,一會兒給李承今拍照錄視屏,一會又給萊蒂拍。

夜空中,月色潔白,星星閃爍。涼爽的晚風吹拂着一群人。

周宜與林雯琴來回進廚房,把宋叔與阿姨切好的水果和果汁端了出去,一行人坐在涼亭裏,吃着美味的烤肉,歡快無憂慮的暢聊着。

沈術有朋友的陪伴,他健談很多,跟李承今聊着男人之間的事情。

周宜吃着喝着,忘記了她今天來的目的不是玩的,結果卻玩了一下午,正事沒辦成。

不過,她看到了以前沒有看過的沈術的另一面。

他是個優秀的男人,對朋友有情有義,事業也非常成功。她想,他以後的家庭、以後要娶的妻子、要生的兒子,都會幸福美滿。

飯後,李承今和林雯琴帶着女兒坐上司機的車,去普林斯酒店入住。

周宜與沈術站在院子前,目送他們很遠。

夜風吹來,帶着涼意。

周宜縮着雙臂,冷得打哆嗦。

昏暗的門燈下,沈術漆黑的眼眸更加幽深,她看到周宜冷的發抖,轉身朝着門內的宋叔喊道:“宋叔,把我的外套拿來。”

宋叔:“好的。”

周宜沒理會他的意思,低頭看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她面向沈術,說着今天的來意:“沈術,今天我拿了辭職信來,本想找你簽字,只是沒想到辭職信後來被我弄丢了。你明天早上去下鑫安集團,我重新打印一份,拿給你簽字。”

他低頭俯視周宜,沉思許久,他說:“明早,我沒時間,李承今一家三口要回香港,我得去機場給他們送行。”

“……”周宜眉頭蹙起,心裏焦躁煩亂。她跟沈術也沒什麽可說的,她丢一下句“我走了”,便準備離開。

門口一輛豪華的車停下,車燈閃着刺眼的光線,把周宜吓得後退,不知不覺間,她竟然退進了沈術懷中。

沈術怕她跌倒,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摟住她的腰肢,無意的舉動,此刻在外人看來,他倆像是非常的暧昧不清。

車內下來一位年長的男士,随後下車的優雅女士,周宜認出來她是沈術的媽媽。

那位年長的男士非常嚴肅,眉宇比沈術更加淩厲。他走到沈術與周宜面前,板着臉質問:“小術,這位女孩是誰?”

周宜這才意識到自己與沈術之間不清不楚的姿勢,她立刻從沈術懷中離開,站在一旁。

沈術視線看着其他方向,就是沒看他父親。他心不在焉地應道:“我的下屬。”

沈平順怒目:“我給你介紹的是大家閨秀,你不去見,你在這裏跟一個女下屬暧昧!”

沈術聽着非常膩煩:“我的事,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管!”

沈平順火大:“你是我兒子,我憑什麽不管你!”他指着這套別墅:“你住的房子,是我用的錢買下的,你要搞清楚。”

周宜見他們父子倆已經開始戰火四起,她解釋一句:“我只是沈總的下屬,并且已經要提交辭呈,現在跟他沒有關系,以後跟他也沒關系。”她說完要說的,背着包往前走。

梁琴原想追周宜,又放不下正在吵架的兒子和丈夫。

沈術見沈平順不可理喻,他說:“你給的一切,我并不稀罕。房産,車子,公司股權,我都還給你,只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

他從身後宋叔手中接下外套,追着周宜離開的方向,丢下了自己的父母。

“逆子!”沈平順指着沈術,氣得心口疼,他問梁琴原:“我說的有錯嗎?他寧願跟着一個女下屬,也不去見我介紹的人!”

梁琴原也不順着沈平順,她數落他:“那女孩不是小術的普通女下屬,她是之前要跟小術結婚的周宜。”

沈平順知道沈術曾經深愛過周宜,知道他們要結婚。可他根本不贊成他倆在一起,他說:“我們這樣的商人家庭,婚姻不可能讓他自己做主。”

可是沈術脾氣執拗,他為了一個高中同學,離家出走,現在為了一個女人,再次離家出走!

沈平順氣得回車裏。

梁琴原上車後,姣好的五官看着他,批評:“來之前你跟我保證過,要跟小術心平氣和的談。怎麽你見到他,又這樣沒耐心?”

沈平順不是脾氣大,他只是對沈術太過嚴苛。他希望沈術可以按照他的規劃,按部就班的繼承他的家業。

只可惜,自從沈術的高中同學去世後,他再也沒有聽過父母的安排。他的所作所為,都是随心所欲。

豪華轎車行駛在路上,梁琴原一直看着路邊,希望能看到沈術與周宜的身影,事與願違,倆人已經不知去向。

周宜站在路邊,沈術追到她,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她惱羞成怒,想脫掉身上他給披的外套,沈術站在她的身邊,雙臂有力,把外套壓在她的肩上,她根本掙脫不開他。寬大的外套包裹住她的身體,讓她暖和很多,也沒再意氣用事的跟他打鬧。

打到車,周宜拉開車門,進了後座。身後跟進來身材高大的沈術。

沈術沉穩地擠在周宜的旁邊。

周宜沒辦法,只好讓位置給他,自己挪向裏面的位置。

沈術與他父親決裂,說他不要車房錢財,她其實已經聽到。

兩人在車內沒說話。

直到車子行駛一半路程。周宜才出聲,輕聲問他:“你要去哪?跟司機師傅說下。”

沈術轉臉看着她,低沉地聲音略顯得輕松:“我現在還能去哪,我只有你那裏一套房子。”

周宜驚訝,很快她反應過來:“哦,那我回去收拾行李,把房子還給你。”

沈術原本愉悅的心情,陡然又跌回谷底,他眼眸瞪向周宜,心裏怨她竟然這麽粗枝大葉,不明白他的心思!可他也沒辦法,他低聲說:“剛才我爸說的那些難聽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你只是你,獨一無二,對我來說,高不可攀。”

周宜聽到沈術的誇贊,她笑道:“謝謝你的安慰,你爸說的沒錯,我的确不應該再糾纏你,我們真的以後別再聯系了。”她說:“你應該回歸你正常的生活,他是你爸,你回去道歉,去見見他給你介紹的女對象,你們就會和好。”

沈術放在身側的手挪向旁邊,拉住她冰冷的小手。周宜反應過激,她想收回手,卻被他攥的更緊。

他靠在椅背上,眸光凝視周宜的側臉:“周宜,我們認識這麽久,你應該了解我,我想要的,根本不是他給我的一切。”

周宜未出聲,她躲避沈術的視線,看向窗外。

以前他們同居時,沈術對自己的父母閉口不談,并且又是獨自一人租房子住。一度讓周宜以為,他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直到王曉戎說他找到了沈術,那時,周宜才知道,他的父母都是非富即貴的身份。

今時今日,周宜才發覺,沈術他有自己的想法,他有情有義,卻又想逃避父母的世俗舊觀念。

她原本冰涼的手,被他的大手溫煦着,身體不再寒冷。

出租車在溪湖畔小區停下。

周宜掙脫沈術抓住自己的手,推開門下車。

沈術下車後,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

兩人坐着電梯上樓,周宜掏鑰匙開門,進去後,她把鑰匙放在玄關的櫃子上,換了鞋,徑直進自己的卧室,開始手腳麻利的疊衣服,準備打包離開。

只是沈術也跟着她進去她的次卧。

她疊好一件衣服,沈術又用衣架撐起來,替她挂進衣櫃中。

這樣反複着,周宜抓狂,她停下手裏的動作,質問他:“沈術,你到底什麽意思?你要住房子,我會搬出去。”

沈術雙手放在她的肩上,扶着她坐在床邊,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我是要住這裏,你也可以繼續住下。”

周宜不贊成:“這太不像話了!孤男寡女的混住,很不好。”為什麽不好,因為可能會日久生情。周宜反正不希望自己再淪陷一次。

她想起身,反而被沈術結實的手臂壓着動彈不了。

沈術雙手下移,拉着她的手腕,進而握住她的十指:“周宜,我們還沒分手。”

又是這句,周宜眼眸瞪大,反駁他:“你胡說什麽,你消失2年,就算沒有口頭分手,我們也早就沒有關系。”

沈術看着她氣急敗壞的模樣,眸中含笑:“我沒說分手,你就還是我女朋友。”

周宜被他氣得想原地去世。

她怒道:“沈術,你太過分。憑什麽你離開我,我還得守着你?分手!我現在說了,我們分手。”

沈術薄唇微動:“我不同意。”

周宜氣得哇一聲哭出來。她心裏早就積了很多怨憤,此刻又被沈術這樣欺負,她繃不住,眼淚鼻涕止不住的往下掉。

沈術被她這樣過激的反應吓到,松開她的手,走到床邊,拿出紙巾,又回來,站在周宜面前,一張一張的抽出紙巾,遞進她的手中。

周宜坐在床邊,接下他好心遞來的紙巾,擦了鼻涕,又接下他遞來的紙巾才眼淚。她哭嚎:“沈術,你混蛋,你看我好欺負是嗎,這樣欺壓我?嗚嗚嗚……”

男人站在床邊,女人坐在床上捂着臉哭。

這樣的畫面,非常滑稽。

沈術接受她的怒罵,溫聲安撫她:“好好好,你說了算,我們已經分手了。”

周宜哭得更加傷心,他一個理由都沒有留下,說離開就直接抛下她離開,結果在四年後,才說出分手兩個字。

沈術遞紙巾的空檔,擡手揉了揉她的額頭,低聲請求:“分手了也可以複合,周宜,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周宜不願意,嗚咽着:“不好。”她用紙巾擦好淚水,起身拿起行李箱,抱起衣櫃裏的衣服,也沒疊,一股腦往行李箱裏塞。

沈術看着她忙碌收拾衣服的身影,長腿跨到門口,倚在門邊,試圖要擋住她,不然她離開。

周宜不管不顧地埋頭收拾行李。

沈術慢悠悠地聲音落在她的頭頂:“你說過要留在我身邊幫我,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

周宜抿着唇,她的确想要盡自己所能幫他一次。她蹲在地上,擡起臉仰視沈術清俊的面容,此刻,她依舊特別真誠的回應:“什麽事?你放心,只要你說得出來,我一定幫你辦到。”

她沒想到,一向神通廣大的沈術,居然也有求着她幫忙的時候。

沈術眸中劃過狡黠的陰謀,表情鎮定:“你跟我結婚。”

什麽!

周宜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她意識到自己的狼狽,重新蹲在行李前,忘記了哭,只是擡手打自己的嘴:“不好意思啊,都怪我年少無知,太意氣用事。我那是情緒到了,信口開河,你別當真啊。”

沈術倚在門邊,沉穩地語氣:“你說要為我赴湯蹈火,這是你親口對我的承諾。”

她因心軟同情他,給他的承諾,他反過來用在這裏強迫她就範。

周宜眼睛一眨,再次擠出眼淚,嗚嗚嗚裝可憐的地哭出聲。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沈術,我是拿你當朋友,才說幫你的。可是跟你結婚,我還真的辦不到。我……當時是說,丁戈能替你辦到的事情,我都能做到。丁戈不能跟你結婚,我也不能。”

當時她是吹牛皮吹大了,才說出這些不害臊的話,她現在想做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沈術走上前,一手拖着她的腰,一手拖着她的腿,把她抱進懷中。

周宜雙腳離地,重心不穩,她怕自己摔倒,雙手本能地摟住他修長的脖頸。

沈術坐在床上,他順勢把周宜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大手緊固她的腰,深沉的眼眸直視着周宜那張哭的梨花帶雨的滑稽小臉,他一手指腹擦拭她眼角的淚水,嗓音溫和:“我只有這件事,需要你能為我做到。”

周宜雙手從他脖頸上離開,她擡手揉了揉自己眼眶裏的淚水,艱難的思考。

是的,精明有能力的沈術,什麽都不需要,她在其他事情上,根本幫不到他。

可是她跟沈術之間,已經産生了嫌隙,他們倆現在只是別扭的相處。再說,她剛才還底氣十足的跟他爸說,他們以後都沒有關系。現在她如果同意跟沈術結婚,豈不是打自己的嘴巴?

她非常糾結,沈術現在死抓着她當初的承諾不放,非要她兌現。她嗓音帶着哭後的哽咽:“你讓我想想,這不是小事。”

沈術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他說:“周宜,我不會給你反悔的時間,明天正好是5月27號,我們明早去民政局領證,繼續四年前我們沒結成的婚。”

說着,他低下頭,對着周宜那張紅唇,準備吻下去。

周宜別開臉,他的吻很輕,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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