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上元節

聽到孟子義這麽說，康王先前那點不滿也沒有了。

世人都道康王爺愛妻如命，府中只有王妃一個女人，殊不知他不愛紅妝好龍陽。

孟子義從王府後門出，在門外稍加停頓，鳳眼一瞥，不屑嗤笑，然後坐上馬車，頭也不回地離去。

……

一晃就過了年關，上元節這一日，蔣依雲午時一過，就迫不及待地到沈府找沈初，她們晚上要一同參加官家開辦的龍燈宴。

龍燈宴在梅園中開辦，宴上什麽都有，專門為朝臣貴族子女開辦的，大家稱之為“相親宴”。

入場時，每個人都能領到一個荷包，男子為墨綠色荷包，女子為粉色荷包。

宴會游玩過程中，若是看上哪家公子，或者是哪家姑娘，都可以将手中荷包送給他（她）。

宴會上送東西，并不會影響個人聲譽，也不會影響未來的婚嫁。

宴上還搭了高臺，不少人為了表現自己，賺取更好的名聲，就可以上臺表演才藝。

對于年輕的郎君與姑娘們來說，這是官家給予的，大膽表達自己內心的機會。

一路上，蔣依雲都在喋喋不休地講着往年龍燈宴所發生的趣事，言語中滿是對今年龍燈宴的憧憬。

“我今年一定要把荷包送出去。”蔣依雲每次宴會都會偷偷關注蕭家公子蕭廣豐。

“我已經及笄了，今年再不送，以後就沒機會了，也不知道蕭公子收到我的荷包，會不會也很高興。”

蔣依雲說到蕭廣豐，總會産生患得患失的感覺。

她看話本子時，也偶爾會幻想蕭公子能喜歡上她，然後她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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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又是一個理智的姑娘，她清楚的知道，蕭公子不可能喜歡自己。

大家都傳言蕭公子與杜太傅家的姑娘很般配，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一個滿腹經綸的京都第一才子，另一個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京都第一美人，沒有人比他們更般配了。

沈初看着蔣依雲一會兒興奮，一會兒失落的樣子，忍不住道：“那個蕭公子不适合你。”

“阿初為何又這樣說？”沈初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說了，以前蔣依雲都會直接反駁。

但是年紀越來越大，蔣依雲很多事情也看開了些，她自己心中也明白，蕭廣豐與她并不合适。

“蕭家人注重名聲，對後輩要求極其嚴苛，做什麽事都要一本正經的，什麽都要按規矩來。”

“你心性單純，比較好動，若是嫁入蕭家定然受不了，遲早要瘋。”

“而蕭家家風比較傳統守舊，女人沒什麽話語權，就算被婆婆刁難亦或是遇到什麽事，蕭家人都會首先考慮家族利益，維護家族名聲。”

“蕭家的女人，就算受盡委屈，咬碎了牙，也只能自己咽下去，不會有人想要護着你。”

蔣依雲沉默了，她心裏清楚，沈初說的是對的。

進入梅園，領了荷包，兩人往裏面走，蔣依雲有些緊張，又有些糾結。

沈初看了她一眼，問道：“還要送嗎？”

蔣依雲點點頭，堅定地道：“送，無論結局如何，我都要送，就當是為自己的青春做個了結。”

她母親已經開始幫她物色未來夫君了，明年的上元節，她應該不會再有機會送別人東西了。

“那我陪着你。”沈初溫柔地看着自己密友，微微一笑。

這個時節，梅花開得正盛，與各色花燈交映，相得益彰。

北風吹過，梅花香氣撲鼻而來。沈初與蔣依雲手拉着手，踏在梅園的青石路上，看着如此夜景，心也跟着熱鬧起來。

“我們去北園，那邊有才藝展示臺，大家應該都在那裏。”

沈初點點頭。

“好！”

她們還沒走到那裏，就聽到喝彩聲傳來，當真熱鬧非凡。

進去才發現，臺上表演的是杜家姑娘杜清允，琴聲悠揚，如訴如泣，動人心弦。

但是沈初和蔣依雲都沒有興趣聽，因為她們都是俗人，欣賞不來如此高雅的琴樂。

她們正在左右觀望，尋找蕭廣豐的身影。

“在那。”沈初指着才藝展示臺最邊上的位置，蕭家兄妹就站在那裏。

因為蕭家人過于正經，所以玩伴并不多，在這樣的場合，他們還是很低調的。

蔣依雲直接站在蕭廣豐身邊，緊張地攥緊手中荷包。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臺上，她鼓起勇氣，扯了扯蕭廣豐的袖子。

蕭廣豐轉過頭來，一臉不解。蔣依雲不敢與他對視，直接把荷包塞蕭廣豐手中，就想跑開。

沒走兩步，就被拉住了，随即蕭廣豐把一個粉色荷包放到蔣依雲手中。

蔣依雲看着手中的荷包，視線慢慢模糊起來，她擡起頭，看着蕭廣豐。

雙眼噙滿淚水，卻始終沒有落下來，直到蕭廣豐攤開手掌，上面是另一個粉色的荷包。

蔣依雲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跑開了，任由眼淚肆虐地流。

沈初連忙追上去，不敢喊，怕被別人注意到。

蕭廣豐望着蔣依雲遠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收回眼神，低下頭，看着手中的荷包，随後将它收入懷中。

“哥哥。”蕭薔拽着蕭廣豐的袖子，輕聲喚道，眼神中有些擔憂。

“無事。”蕭廣豐調整好情緒，重新向臺上看去，杜清允已經表演完了。

蕭薔沒有看臺上的演出，而是一直望着蔣依雲身影消失的地方，微微一笑，有些羨慕。

京中人提起她，都會贊不絕口，但是誰又能知曉，作為京都第一才女的她，最羨慕的人是蔣依雲和沈初。

羨慕她們擁有家的溫暖，羨慕她們不必為名聲所累，可以不優秀，可以無追求，可以成為一個擁有自主的平凡人。

那是她蕭家子女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的東西。

梅園中，熱鬧一如既往，除了當事人，沒有人注意到這點小插曲。

一向愛熱鬧的楚君瑞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湊熱鬧的好機會。

他不僅自己來，還非要拖上陸洵一起。

人前的楚君瑞，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一來到梅園，就直奔北園才藝展示臺。

第一眼就看到蕭廣豐拉着蔣依雲的手，把荷包給了蔣依雲。

楚君瑞頓時變了臉色，沒有了平時痞裏痞氣的笑臉，死死盯着蕭廣豐他們。

如果不是自己控制力強大，他早就沖上去了。

随後就看到蔣依雲哭着跑開了，沈初也追了過去。

楚君瑞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就發現蕭廣豐似乎沒有把蔣依雲的哭泣當一回事，很快就看向臺上了。

怒火沖擊着楚君瑞的理智，想打人的念頭直接冒出來。

好在陸洵及時阻攔，這才沒有闖禍。

楚君瑞眼眶有些發紅，可憐巴巴地道了句：“阿洵，我酸了，我真的好嫉妒他啊！”

“往那邊。”陸洵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蔣依雲她們跑開的方向。

楚君瑞點點頭，追了過去。

蔣依雲喜歡蕭廣豐，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親眼看到他們互動，他心裏還是難受。

特別是他看到蕭廣豐拒絕了蔣依雲的荷包，而別人拒絕的，卻是他夢寐以求的。

不過拒絕了也好，這樣他還有機會争取。

他是皇子，很多事身不由己，包括自己的姻緣。而且楚君瑞發現，蔣依雲似乎很煩他，很不喜歡他。

但經過今晚的刺激，他不想再把心意藏起來了。

既然喜歡，為什麽不主動争取？她不喜歡自己又怎樣，把她困在自己身邊，每日看着也好，起碼她是屬于自己的。

楚君瑞的想法，不可抑制的往偏激方面發展了。

蔣依雲一路跑，在魚塘邊被石子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沈初把她扶起來，她順勢靠在沈初的肩膀上，隐忍着啜泣。

哭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不讓沈初跟着，她自己走到魚塘邊坐下，一個人靜靜地發呆。

楚君瑞和陸洵從另一條路過來，直接走向蔣依雲。

沈初看到他們了，沖他們招招手，見他們還是沒有注意到自己，就快走幾步，攔住他們。

不，具體說，是攔住陸洵，然後主動牽着他離開，把空間就給楚君瑞和蔣依雲。

陸洵也不掙脫，乖乖跟着沈初離開。

兩人在不遠處停下，遠遠張望魚塘邊的楚君瑞二人。

沈初非常關注蔣依雲二人的情況，她非常看好這一對，歡喜冤家，絕配。

陸洵則偏過頭，專注地望着沈初。見沈初一直沒有注意到自己，有些失落，低下頭，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

把沈初吓了一跳，“怎麽了？”

陸洵沒有回話。

沈初有些無奈，唉，不說話就不說話吧，能怎麽辦？自己的夫君，自己寵着呗。

她掏出自己的荷包，把它送給陸洵，“給你，你要好好收着，不能弄丢了。”

陸洵看了一眼荷包，接過來，把自己的遞過去。

沈初頓時眉開眼笑，接過來，很直白地道：“我會好好收藏的，就當定情信物了。”

說完主動牽起陸洵的手，并肩而立。

陸洵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從那微翹的嘴角也不難看出，他此刻心情甚好。

楚君瑞一路過來，已經冷靜地差不多了，所以他走到魚塘邊，也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到蔣依雲身邊，默默地陪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  蕭廣豐：身處黑暗的自己，如何敢奢望那皎潔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