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成婚

三月十五,好日子。公主府與沈府賓朋滿座,熱鬧非凡。

陸洵騎着棗紅色高頭大馬,帶些迎親隊伍慢悠悠地往沈府去。

街道兩旁站滿了人,卻很有秩序。傳言娶不上媳婦還克妻的玉面閻王要娶親了,大家都來瞧熱鬧。

起初還很安靜,這會兒看到陸洵隐隐有些笑意,都大着膽子起哄,讨要喜糖喜錢。

陸九負責撒錢撒糖,楚君瑞負責活躍氣氛,面對百姓們的道喜,他一路道謝,若不是喜服在陸洵身上,別人還以為是他成親呢。

天香樓臨街窗邊,坐着一個姑娘,一身紅衣,目光沉靜,似笑非笑地看着騎在馬背的紅色身影。

這時,房門打開,一名穿着幹練短打服飾的姑娘走進來,腳步很輕,一看便知道是個練家子的。

“如何?”紅衣姑娘頭也不回,聲音淡然又清冷。

“回主子,已經準備就緒了。”短打服飾的姑娘回道。

“呵,好戲開始了。”那紅衣姑娘垂下眼簾,用長長地睫毛遮擋住她眼中的嫉妒與瘋狂。

洵哥哥,希望我送的這份新婚大禮,你能喜歡。

擁有一群得力助手,所以陸洵很快就闖完所有關卡,成功地接到新娘子。

為了表示自己對兒媳婦的認可與重視,福安長公主親自操持,設計婚禮流程,讓迎親隊伍接了新娘之後,熱熱鬧鬧地繞城一圈。

當隊伍繞至西城區槐蔭巷時,人群忽然躁動起來,看似是起哄給新人賀喜,實則不斷擠向花轎處。

并且速度很快,亂中有序,把花轎往巷子口擠去。

一直跟在花轎旁的二府下人,不知何時被擠到外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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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在花轎中,蓋着紅蓋頭,什麽也看不到,就是突然感覺花轎颠簸起來,左右晃動得厲害,根本坐不穩,連蓋頭都滑落下來。

不一會兒,她只覺得頭暈,人也逐漸迷糊起來,徹底失去意識。

陸洵看着混亂的人群,眼睛微眯起來,直接一馬鞭抽向附近的人群。

“啊”

人群應聲遠離他,随後他沉着臉下令,巡城兵士,維持秩序。

混亂之中,沈初被人裹上粗布披肩,架着拖進巷子裏。

人群混亂已經壓制下來,陸洵走向花轎,輕輕敲了敲,低聲詢問,“可還好。”

并沒有得到回應,他皺緊了眉頭,又問一句,依舊沒有回應。

多年辦案經驗,讓他意識到不對勁,立即警覺起來。

“停止繞城,直接回府,要快。”他立刻吩咐陸九,“另外,你馬上集結人手,關注這附近的情況。”

“注意,切勿宣揚。”若真出事,關乎沈初名聲,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陸九也察覺到人群不對勁,似乎有人在操控着,故意挑起事端,便一臉凝重地點頭領命。

迎親隊伍剛離開,人群還未散去。就見那槐蔭巷中駛出一輛非常低調的馬車,趁人不注意,快速行駛,往西城門而出。

消息傳回公主府,福安長公主當機立斷,命人直接将花轎擡入府中,對外宣稱新娘子身體抱恙,公主體恤,便免了那些反鎖的禮節。

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福安長公主派心腹梅姑親自到沈府與沈長風夫婦私下道明實情,兩府統一口徑。

沈夫人聽到沈初失蹤的消息,直接暈了過去。

沈長風還算鎮定,便多詢問了一些情況,陷入了沉思。

陸洵回到府中,立馬換下喜服,沉着臉□□而出,與陸九彙合。

陸九在街上,倒是抓了幾個可疑人員,只是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

“主子,屬下并無重要發現。”陸九有些慚愧。

陸洵沒有理他,直接站在路中間,沉着臉,觀察四周地形,視線定格在那條有些陰暗的槐蔭巷。

槐蔭巷得名于巷口那棵五百年老槐樹,原本城西屬于京郊地界,後來經過歷代變更,慢慢擴建為城區。

歷史雜談中記錄,原本這棵槐樹是不打算留下的,不曾想砍樹過程出現不小意外。

接觸者皆離奇死亡,有人失心而死,有人屍體幹扁,像被吸幹了精魄,無一人能幸免,被傳得玄乎其玄。

大康百姓本就深信鬼神之說,故而沒人再敢動這棵老槐樹。

都道槐樹招陰,有點家底的都不願意住這條巷子,故而巷中居住的皆是三教九流之輩,魚龍混雜。

陸洵往巷子走去,在老槐樹下駐足觀望,随後蹲下來,看着地上的紋路,若有所思。

随即起身,走進那陰暗的小巷子中,陸九緊随其後。

他一路看過去,在每家門口都停頓一會兒,行至中段,發現那條細痕不見了。

“主子,是馬車印,這些天天氣較好,印子淺。”跟着陸洵的視線,陸九也發現了,“止于方才那十六號門。”

陸洵冷哼,“不是止于十六號,而是始于十六號。”

“圍起來。”陸洵死死盯着這扇門。

手勢一揮,陸九帶人破門而入,眼前景象讓他們大吃一驚。

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婆吊死在屋檐的房梁上,雙目睜大,瞳孔渙散,看起來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陸九命人将其放下來,上前查看具體情況,“主子,此人死于胸口刀傷,是死後才被吊起來的。”

陸洵的耐心在一點一點地消逝,“讓董浩滾過來,其他人随我走。”

路過老槐樹下,陸洵又頓了頓,看了看馬車痕跡,翻身上馬,帶些他的下屬往城外飛奔而去。

很多百姓都認得陸洵,也知曉他今日成親,然而此時卻看到他帶人出城了,紛紛猜測發生何事。

直到看見槐蔭巷十六號擡出一具屍體,百姓們恍然大悟,又因為沈長風派人推動輿論。

人們成功地忽略“身體抱恙”的新娘子沈初,都在感嘆陸洵盡職盡責,大婚之日還不忘辦公。

陸洵追至城外,卻發現所有岔路都有馬車印子,難以判斷嫌疑馬車的準确方向。

算了下時間,馬車應當走得還不算遠。

“分三路追,至多追到下一個縣郡,若是追不到,立即返回。”陸洵當機立斷下達命令,自己則往北邊追去。

直覺告訴他,沈初之事與上次康王妃之死有關聯,故而往北走,直奔蒼山寺那條路。

蒼山之上,多寺廟,大大小小二十餘間,而建于山頂之上,以山命名的蒼山寺是香火最旺盛的。

不過那些小寺廟最容易被忽略,也給歹徒提供了休憩之地。

沈初已經醒了,感覺自己在馬車中,動了一下,發現手腳已經被綁住,無法動彈。

她也從一開始的渾渾噩噩,到逐漸清醒,知曉自己當下的處境。

由于不清楚具體情況,她不敢妄動,而且嘴也被堵上了,連救命都喊不了。

第一次遇到這種綁架事件,還是在自己新婚之日,沈初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血黴。

說不害怕那是假的,自己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手無縛雞之力,遇上刻意綁架的歹徒,怎麽可能不害怕。

但是此刻的她,還是非常清醒理智的,清楚的知道,現下最主要的是考慮如何自救。

“奶奶的,這等小幾率的事,居然被我遇上了。”

沈初忍不住在心裏罵娘,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個憋孫。

她仔細回想,從小到大,也就只得罪過蘇南婧。

但是以她對蘇南婧的了解,綁架她的,不可能是蘇南婧。

那個蠢姑娘,不過是被家裏寵壞了,還做不到衆目睽睽之下,将她擄走。

馬車上只有沈初一人,外加前面趕車的車夫。

車夫乃習武之人,已經聽到了動靜,抽空掀開簾子,給沈初一個警告的眼神,他臉上一道刀疤,像條蜈蚣,把沈初吓了一跳。

見沈初露出害怕的神情,那車夫詭異一笑,扯動臉上的疤痕,顯得面目更加猙獰。

随即放下簾子,不再理會沈初。

沈初甩了甩頭,發現頭上鳳冠已經被拆下來,頭上沒有什麽飾品。

手被綁住,不能動,也不知道身上還有什麽東西。

思索之餘,眼神瞥到自己的繡花鞋,靈機一動,用雙腳與馬車摩擦,将鞋子蹭掉。

又側着身子,臉靠到馬車壁上,借力弄掉嘴裏的布團。

然後一狠心,俯身過去,用牙咬住鞋子,偷偷往馬車窗口扔出去。

碰巧馬車颠簸一下,發出的聲音蓋過了繡花鞋掉落的聲音,車夫并沒有注意到。

沈初松了一口氣,額頭上的汗珠也順着額角流下來。

心中自嘲:沒想到本姑娘居然還有吃自己鞋子的一天。

本來覺得挺惡心的,但是一想到這麽做可以留下點線索,有助于別人找到她,她突然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于是當她察覺到馬車好像駛進了有草的地方,趕緊把另一只鞋子也扔了出去。

然後有些心虛地調整自己的坐姿,緊盯着馬車門簾。

沒多久,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那兇神惡煞的車夫面無表情地掀開簾子,一愣,随即冷哼道:“小丫頭片子,有點膽量,不過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

然後撿起布團,重新塞到沈初嘴裏,一把将她拉出馬車,像拎小雞一樣拎着沈初進了一間破廟。

随手扔在地上,沈初痛得直嗚嗚,就是沒法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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