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一拳而已

周之之回了一次柳家。

柳眉兒早早睡了，柳昆在後院練武，柳婕兒出門來瞧見了她，面上沒驚訝，只是笑：“大姐姐回來了，我去端飯。”

周之之進廚房坐了，柳婕兒忙活着熱飯，“大姐姐這回一走好多天，眉兒天天念叨，等會子你吃過飯，我再去叫她。”

“不用了，讓她睡吧。”

柳婕兒轉着身子，将點心端上來，“喏，眉兒做的桂花糕，大姐姐嘗嘗可是陳記的口味？”

她撚了一塊吃，“她就喜歡這些，你們有手藝，往後餓不着，我也放心。”

柳婕兒一頓，“大姐姐又要走？”

“這回要去多久？”

“我也不知，大概是很久。”周之之擡手，摸了摸柳婕兒的頭。

“大姐姐要走？！”門外傳來一聲響。

散着頭發的柳眉兒埋頭沖進來，抱着她的手，“大姐姐，你是不是去找小禦哥哥？帶上我們啊，咱們是一家人，怎麽能分開呢！”

眼見小丫頭眼睛紅了，周之之拍了拍她的背，“別急別急。”

“眉兒，你今年過了夏，就九歲了，是半大的姑娘家了，怎麽還哭鼻子？”

“那大姐姐不要走！”她扁着嘴。

“眉兒，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小禦哥哥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也一樣，我不想永遠待在這方天地過一生，我喜歡游歷江湖，成為絕世高手，這是我的夢。”

“你跟婕兒都不喜歡打打殺殺，跟着我不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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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這兒永遠都是姐姐的家，你們盡管做喜歡的事，不管是做生意還是開繡坊，都是很好的，姐姐只是去做喜歡的事了，無論走到哪，姐姐都會念着你們的。”

“大姐姐…”柳眉兒嗚嗚咽咽的。

“眉兒，你要記住，幸福與旁人無關，是自己的感受，人生在世短短時光，一定不要委曲求全，自己幸福最好。你的快樂都是你自己抓在手裏的，眼睛要看見美好的東西，要學會滿足，自然就會覺得幸福了。”

最後，柳眉兒死死撐着眼皮兒，抓着周之之的衣袖不讓走，不知不覺就睡着了，等到第二日醒來，對方早已走了。

周之之蹲在盟主府房頂上，等着李照愚出現，周周猶豫了半天，“主人，你是不是沒注意看執願任務啊？”

“何解？”她眼睛盯着下面一動不動。

“執願任務必做啊！”周周無奈，“你這才兩年多啊，怎麽就把任務目标給扔了！”

“任務不是要她幸福？”周之之偏了偏頭。

“對啊，目标才九歲，不是九十歲！你現在就走真的可以？”

“之前的執願者好歹還待了十年呢，走的時候留下了萬貫家財，讓她好歹一生無憂，主人你卻！”周周哭喪着聲音。

“任務時間只有十年，我怎麽都等不到柳眉兒二十歲。”

“她們在學堂裏已經結識了不少人脈，店鋪在慶城也站穩了腳跟，三觀已經塑成，她倆樂理書畫都有了解，醫術也頗懂幾分，身體強健會拳腳功夫，我又一直調理讓她們百毒不侵。年少掌事，家裏家外井井有條，有心機而不狠毒，性溫婉而不怯弱，有見識有眼光有文化，無論以後有無姻緣，都能把日子過好。不管将來是嫁給村夫走卒，還是高門子弟，都是她們自己的選擇，而任何一種後宅，她們都可以應對，這樣，已經是我對她們的人生做出的最好的幫助了。”

“周周，如果我可以在這裏留三十年五十年，那我當然可以一直在她們身邊護着，但是我沒有那個時間，那麽我能做的，就是離開，讓她們習慣自己生活，自己快樂。”

“這個任務是看柳眉兒是否幸福，而她的幸福，其實最重要是她自己的想法，旁人再多幫助，都是外在，有人哪怕家財萬貫，也有悲痛欲絕，柳眉兒需要的是有人為她樹立靈魂，從骨子裏改變她的自卑自憐，叫她自信驕傲開朗，這才是根本。”

“真的嗎？”周周被她說服了。

“噓！”周之之眼眸一眯，“李照愚出來了，別說話！”

…

“諸位俠士，老夫今日召集諸位到此，乃是為了魔教…”李照愚年近五十，在古代，算是高壽了。

“前任武林盟主，當今七王爺李照愚，聽聞，你是武林六大高手之一？”

女孩兒嬌俏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傳遍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

當今武林，僅有六大高手，祁雲風跟元修羅都無人知曉。

場中立時一靜，李照愚眯眼看去，今日天氣極好，茂盛的陽光灑下天井，對面的屋檐上坐着個黑衣少女，面上描着血色鳳紋，唇色烏紅，神色天真爛漫，小腿垂下房檐輕輕晃動，詭異而絕色。

其他人打眼一瞧，見不過是個丫頭片子，頓時笑出了聲，“哪來的裝神弄鬼的小娘們，爺爺們在此商議大事，不想死的快滾回家去吃奶去吧！哈哈哈哈…”

人群後方湊熱鬧的巫月嘴角一抽，心說這女人厲害啊，出場畫的跟邪.教似的。

暗處的虛無影更是眼睛瞪的溜圓，他的眼力，哪能認不出自己這厲害徒弟的身形，暗暗嘀咕：“這丫頭前些日子說要做天下第一高手，原來不是糊弄老子的啊…”

想到自己三招慘敗，虛無影嘿嘿壞笑，這些年李照愚在他面前可說了不少他這徒弟的壞話，無非是想讓他改收李成安當弟子，今日這老小子撞到徒弟槍口了，他能怎麽辦？

這麽多年交情了，一邊是老朋友，一邊是乖徒弟，那當然是——看好戲啦！

李照愚可不是那些沒眼力的，他雖不知此女是誰，可對方悄無聲息的出現，武功必定不俗！

“小姑娘，六大高手的名頭謬贊了，不過…老夫的确是李照愚。”他淡淡揚首，不願堕了氣勢。

周之之淡淡擡眉看他，指尖轉着發辮上的絲帶，“好，今日，你可敢接我一招？”

什麽？！

一個怎麽看都不過豆蔻的少女，竟敢對武林泰鬥李照愚下戰書，還是一招？

衆人面面相觑，随後不由自主爆發出一陣哄笑，“女娃子莫不是學武沒兩年，想出名想瘋了吧？”

“那她當是成功了，今日一出，誰都知道這個笑話了！”

…

就在人們群嘲之際，周之之緩緩站起，左手指尖根根旋動，緩緩緊握成拳，無形的氣浪蕩開，如猛烈海浪席卷，壓的四面嘈雜瞬間寂靜！

李照愚瞳孔猛縮，死死盯住了她小小的拳頭，這方空氣寂靜極了，原本盡情嘲笑的人，全都臉紅脖子粗，像卡住喉嚨的雞。

周之之眼神淡淡，動作看似極慢，緩緩将拳頭提到胸前，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

空氣中飄過一縷風，拂起衆人長發，火焰的灼熱刮過臉龐。

“砰！”一聲沉悶巨響。

李照愚甚至沒有捕捉到她的身影，只憑借直覺在身前塑起氣罩，但并沒有用，她甚至沒有絲毫停滞，拳頭穿過氣罩，重重擊在了他的胸前！

李照愚身形一動，直直被打飛了出去。

半晌，才喘了口氣，接着噴出一口鮮血。

人們眼神呆滞，目光四望，卻見周之之仍站在對面房檐，似乎從頭到尾沒有動過。

她側身站着，眼神平靜，“七王爺說的對，六大高手的名頭，果然是謬贊。”

虛無影直牙疼，這丫頭，真會拉仇恨！不過還算給他這師父面子，手上拿捏的準，沒有重傷李照愚，不然他真不知怎麽面對人家。

李照愚動了動，強撐着爬起來，難掩驚駭，“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虛無影微微挺了挺胸膛，唇角上揚，便聽周之之輕飄飄的聲音傳入耳中，

“路雨。師從天山祁雲風，此次奉師命而來，請教當今武林六大高手！”

言罷，人已翩然遠去。

“咔咔”碎裂聲響，她方才站立的房檐處，此時才碎成了廢墟。

祁雲風！身為皇室中人，李照愚是絕對知道這個人的。他不禁一抖，想起了幾年前的夏家滅門案，莫非，祁雲風真的沒死？

虛無影石化當場，這丫頭說什麽？

雖然他能理解她不想牽連他的心意，但是這麽直接就叛出師門，他這個師父真的很傷心吶！

個臭丫頭，他就知道她嫌棄他這個僅用三招就打敗的沒用師父了！

虛無影仰天長嘯，沒天理啊…

周之之聽着系統通報愉悅勾唇，接下來，就去找周無殇。

不出一日，整個武林都會知道，祁雲風的徒弟現身攪亂江湖了。

她沒那麽大本事去找祁雲風，那就只能讓祁雲風來找她了。

反正，對付他，她早就想到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