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夏冉坐在廁所上, 有些不安的等待着。
她将說明反反複複逐字看了三遍,生怕有哪一處理解錯。此時更是不受控制的手抖……
“唉——”
她嘆了口氣,在半個多月沒住過人的房間裏, 顯得異常悠長而空曠。不知道哪扇窗子沒關緊, 過道有風透過來。
“付時遇你真讨厭——”
“好煩人啊——”
“我本來不用受這麽煎熬的……”
夏冉把付時遇罵了個遍, 伴着微微的風聲,聽上去如泣如訴的凄涼。
大概罵付時遇的過程讓時間過的快了許多, 當上面出現第一條橫道時, 夏冉的瞳孔微微縮緊。
她的手不自覺的攥緊衣角, 心中不知道是在期待還是在乞求些別的。
樓上有人沖水了, 嘩啦嘩啦的聲響就像此時夏冉跳的亂七八糟的心。
也可能只是她的錯覺, 或許那條線出現的時候她的心跳便停止了跳動。
終于——
夏冉的眸子再一次睜大,随後她的眼睛眨了眨, 有些不敢置信又覺得本該如此。
她又坐了一會,過了大約有一分鐘,夏冉長長的呼出口氣,慢慢的站了起來。
也許是久坐腦供血有些不足, 也許是早孕的貧血頭暈已經出現。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夏冉身形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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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靠扶着旁邊的牆壁才又站穩。
夏冉閉了眼緩了緩,才恢複了正常的神色。
她看着手中那根還有些濕漉漉的驗孕棒, 本想順手扔到垃圾桶裏,可這個想法才剛形成,還未傳遞到大腦裏去支配身體便又否決了。
算了——
這個是它來到世界上的第一個憑證呢——
先留下吧。
夏冉覺得自己不算是一個儀式感很強的人, 因為這些年來沒有人能和她完成那些儀式。
可是這一刻,她卻第一次有了這些儀式感的念頭。
……其實也不算是第一次儀式感了。
當年,她把付時遇的衣服穿回來的時候,也曾經想過妥善安放一下,甚至裱起來的。
不過最後終成為一抔灰渣子。
她的儀式感終于那年夏天,又在八年後的冬天再次拾起。
夏冉忽然覺得很累,那種來自心裏的疲倦。
即使這個答案已經知道,可她仍是沒有想好要何去何從。
她轉身回到卧室,因為知道要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住人,她離開的時候還用大的幹洗袋子将床被罩住。
夏冉一一将那些東西撤走,但是做這麽些簡單的動作,就讓她有些喘氣。
好不容掀開被子躺了進去,夏冉嘆了口氣。
也說不出是舒服的喟嘆,還是塵埃落定後的毫無轉機。
她還就真的這樣睡着了,甚至還做了個夢。
夢裏父母端坐在沙發的兩側,看着她時竟然有些拘謹和不安。
這是什麽情況?
家長怎麽會露出這樣的神色來,幾遍做錯了事和她也犯不着不是。她一個小孩還能怎麽樣。
可是她知道故事的走向。
出奇的,這個夢不是第一次做,可卻是第一次夏冉十分平靜的開口:
“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麽,不用這樣惴惴不安。”
“我只不過是要被你們抛棄了——”
她這句話說完,那熟悉又陌生的環境一點點的散開。
先是最中間的茶幾,那是她以前放零食看電視的地方。每一次媽媽路過,總要說她幾句,“你看看你每次都要擺這麽多,放袋子裏不行嗎?”
每當這時,爸爸聽到了會說:“啊呀,她吃完會放回去的嘛。”
“你只會說,每次不還是我來——”
夏冉對着他們吐着舌頭,“還是爸爸最愛我了。”
——可是那個最愛我的爸爸,最後還是放棄了我。
之後消失的是沙發,以及上面坐着的父母。
其實她對父母已經有些陌生了,分開八年這些年來見過的次數屈指可數。
不是他們真的狠心不要她,而是她不想面對罷了。
最後整個屋子分崩離析,再家沒有的那一瞬間,夏冉還是有些心口發酸。
“我只不過是一個失敗婚姻裏的犧牲品。”
她還要再制造出一個有可能成為犧牲品的孩子出來嗎?
夏冉看着已經空曠的房間,沒窗也沒有門。四周都是灰白的水泥牆,壓抑又沒有出口。
她聽到自己這樣喃喃的問着。
一時間她竟然不想出來,她慢慢的靠牆坐下,屈膝将臉埋進手臂裏。
不出去是不是就不會這麽煩了,不用選擇,不用擔心,也不用面對。
可是忽然,原本寂靜無聲的世界裏忽然傳出一道鈴聲。
那聲音十分熟悉,是付時遇的專屬鈴聲。
本來她不想設置的,可是付時遇說每次給她打電話總是找不到人。于是拿起手機親手給自己選了
一個十分獨特的鈴聲,十分符合他的氣質——《yellow》。
夏冉皺了下眉,真是無處不在。
好煩,我現在就是因為你才這麽煩的。
你怎麽又來了。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讓她聽得早已經會唱的鈴聲。
堅硬的水泥牆出現了裂痕,平緩的曲調像是少女的鐮刀,一下下的砸下,威力四射。
裂痕處終于搖搖欲墜,一個大洞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洞口陽光晃的她眼睛生疼,淚流不止。
“And all the things you do”
這句唱出來時,房間坍塌,陽光普照。
夏冉睜開了眼睛,臉上一片濕潤。
鈴聲還在繼續,她反手擦了下眼睛,接起了電話。
“……”
付時遇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怎麽才接電話,在幹嘛。”
“我……”夏冉低聲的清了清嗓子,不知道說些什麽。
付時遇的聲音卻已經再次傳了過來,“你怎麽了,不舒服?”
夏冉忽然沒那麽緊張,甚至還在床上打了個滾,輕聲道:“我睡着了。”
“……沒去吃飯?”
她甚至都能想象出付時遇再說這句話時的表情:挑了下眉,随後眉頭微皺。手指輕敲着面前的桌子,帶着十足的不贊成。
夏冉不自覺的笑了下,帶着鼻音卻不突兀,“睡忘了時間。”
付時遇終于聽出不對,問,“你在哪?”
“我回家了。”
被電話吵醒,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暗示,她還真的有點餓了。
付時遇心頭一緊,覺得自己抓住了些什麽。又将問了一遍,“不舒服是不是,我這就回去。”
“唉——”夏冉從床上坐了起來,随口找了個理由,“沒有,放了我一天假而已。”
所以為什麽給你放假?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的智商?
付時遇抿着嘴角,站起身徑直往門外走。
“行,我也沒什麽事。回去陪你吃飯。”
夏冉手指摳了摳被子,好像是真的有點想見他。
“唔——可是我在我自己家。”
付時遇腳步沒停,“怎麽回去了?”
夏冉看着自己随手放在床頭櫃上的驗孕棒,輕聲說:“來那點東西。”
“你們那裏裝修完了?”他随口問道。
“沒啊——”
随後是一段時間的靜默。
對哦!
外面那還在砸牆的聲音那麽強烈,她到底是怎麽睡着的?
“那你醒醒,我去接你。”
付時遇的聲音似乎很平靜,連無奈都沒有。
也不知道是他這段時間被自己折磨的脾氣越來越好還是什麽,竟然不拿這件事來挖苦一下自己。
“行啊。”夏冉揉了揉自己有些亂的頭發,懶洋洋應着。
挂了電話後,她無聊的看了眼微信,才發現有付時遇半個小時前的消息。
——[給你訂了龍蝦飯。]
大概是買賣到了無人簽收,付時遇電話才追了過來。
唔——龍蝦飯诶。
不能浪費。
她随後給周婷打了個電話過去,那邊接的倒是快。
“有龍蝦飯,去吃吧。”
“??冉姐你真的……我要哭了。”周婷十分誇張的哽咽聲傳來。
她剛剛就看到外賣小哥再問夏女士的外賣,她一想——夏女士,那好像只有冉姐。可是她不是回家了嘛,原來……
夏冉沒多解釋,“快去吃吧。”
挂了周婷的電話後,想了想又給付時遇發了個消息。
——[我把你的龍蝦飯送人了。]
她等了會兒,沒人回複。
估計是在開車。
補了一上午的覺現在一點也不困,她爬起來想起洗把臉。
可一擡眼便看到了那明晃晃,存在感十足的驗孕棒。
夏冉抿了下唇,最終還是将她放進了櫃子裏。
二十分鐘後,門被從外面打開,帶着些涼氣。
夏冉看着一身西裝筆挺的人,不知道怎麽,忽然很想抱抱他。
而她也确實這樣做的,在付時遇反手關門的那一瞬間,她從背後輕輕抱住了他。
付時遇看着環在自己腰上的小手,愣了楞。
他握住夏冉的手,慢慢的轉過身将人抱緊懷裏。
“怎麽了,今天這麽熱情。”
開口就沒個正經,把夏冉那忽然飙升的雌性激素瞬間打碎了一地。
什麽心情複雜啊,什麽難的的柔情啊,可去他的吧。
對不起,是我不配。
不,是付時遇不配。
夏冉翻了個白眼,随着他笑的十分妖嬈,戳着他胸口問,“付總,我哪天不熱情啊。”
付時遇挑了挑眉,“不如你再讓我見識見識你的熱情?”
說完便環抱住她的腰,吻随即落了下來。
長驅直入的法式熱吻,見她呼吸不順時便輕輕的吻着她的唇角,等她緩過來時再繼續。
一個吻便吻的天雷勾地火也是沒誰。
兩人吻的都有些動情,付時遇打橫抱着她便要往卧室走,在踏進卧室門的那一瞬間,夏冉終于清醒了過來。
她推着付時遇的胸口,“我餓了。”
付時遇腳步沒停,看着她時眼中有小火苗在跳動,“嗯,這就喂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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