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身欠巨款

……這個宰在說什麽啊。

雨宮翠用怪異的目光打量着托着下巴笑眯眯等待回答的太宰治, 剛準備斬釘截鐵地否認,并讓青年收起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突然就想起了港/黑的小房間裏,那對泛着銀光的戒指。

盡管自我強調那絕不是什麽意味特殊的東西、也不一定是送給自己的, 但原本已經準備好的嚴詞批判還是突然萎了, 最終說出的話非常有氣無力。

“不要一天到晚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治君。”

太宰治鳶色的眼睛閃了閃。

避重就輕。沒有否認。

不想回答又不願撒謊的時候, 這是常見的解決方式。

他原本還以為雨宮會非常懵懂且無辜地反問他“表白?”,并且在搞清楚狀況後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呢。

那樣的話,不僅另外一個太宰沒有絲毫機會, 就連自己也不會被考慮。因為少年面對的不是二選一的問題, 而是根本就沒有開竅。

但是, 現在這種反應……

他注視着微微抿着嘴唇、明顯有些出神的雨宮翠,猜測着當時的場景究竟是那個自己隐晦的示愛遭到了拒絕,還是一不小心露出了足以被發現的馬腳, 不由自主地幸災樂禍起來。

哈哈哈哈。

另一個我,感謝你用好感度降低的代價讓雨宮發現了還有“朋友”之外的選擇。

果然快樂都是對比出來的, 就算明白自己并沒有做什麽的機會,太宰治的心情還是稍微舒暢了一些。

他問面前的少年:“打算什麽時候走?”

“三五天之後吧, 我也不太确定。”雨宮翠從病床上起身, 把腳踩進床邊的鞋子裏, “還是要出門一趟, 等回來以後,可以多陪治君一會兒。”

太宰治唔了一聲, 低聲地嘟囔着。

“說着不會回去……這不還是有想要告別的人嗎。”

他站起身來, 陪同臉上笑容略顯歉疚的少年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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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Lupin的門之後, 意外發現外面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

天空是壓抑的淺灰色, 淹沒在雲層後的陽光顯得十分暗淡。明明在剛剛離開的A世界, 今天是個難得的晴朗好天氣。

雨宮翠伸手接住幾滴冰涼雨絲,在門口駐足了一會兒。

逢魔之時作為世界之間中轉站的Lupin,只有搭載系統的自己能夠進入。和A世界與B世界的這間酒吧彼此重合又截然不同,上次陪同自己前來的港/黑首領,估計是在門扉開合之間,就眼睜睜看着自己從身邊消失掉了吧。

他并不打算和這個人碰面,節外生枝是必然的事。

躊躇片刻之後,從衣兜裏摸出手機,撥打了某個熟記于心的號碼。

“上午好,敦君。”

懷抱着上次用槍指着對方的虧欠感,雨宮翠的聲音放得比平常面對這個孩子時要更加溫和。

“是我。要稍微聊聊嗎?”

說是聊聊,其實只不過是盡量委婉地告知了自己将要離開的消息。

順便建議中島敦考慮下帶着泉鏡花跳槽到武裝偵探社,那裏的環境對兩個人的成長更有好處——

至少在A世界,小老虎和形影不離的少女都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愉快樣子。

雨宮翠沒有回答敦關于目的地的追問,面對少年帶着些微哭腔說出的“想和前輩一起去”的懇求,也只是一味安撫。

太不适應這種分別的場面,感覺快要被咬齧着心髒的細細碎碎的愧疚感淹沒了。

但是,必須給出正式的告別。

正是因為在乎,所以不願意對方在自己離開之後依舊懷抱着無止境的擔憂。

又跟武裝偵探社的芥川和織田等人打招呼報了平安,在得知雨宮翠即将離開橫濱遠行的消息之後,電話那頭也在沉默之後表示理解,只是遺憾于他的決定下得太過倉促,沒有當面送別的機會了。

在挂斷電話之前,織田作之助突然提起了另外的事。

“我不知道該不該提,但總之還是告訴你一下吧。”

青年的聲音顯得有些苦惱,雨宮翠幾乎能想象出對方糾結地撓着臉頰的樣子,“港口黑手黨的那位太宰治,來這邊找過你……說實話,他的狀态不太對頭。”

像是壓抑過久的火山一樣,處于瀕臨爆裂的前夕。

“雖然被芥川趕出去了,但他好像說有你的消息記得告知他。多餘的事情我是懶得做啦,總之,雨宮你不想再和這個人打交道對吧?”

雨宮翠仰望着毫不停歇地落下密集雨滴的陰霾天空,從鼻腔裏輕輕嗯了一聲。

織田作之助了然地答應下來,決定把太宰治的委托抛之腦後:“我知道了。”

“——織田先生。”

而電話對面突然叫了他的名字,随即又像自己也沒有預料到這話會脫口而出一樣,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紅發的青年仰靠在沙發靠背上,耐心地等待着對方接下來的話。

像是終究對什麽妥協了一樣,聽筒裏傳來了輕微的嘆息。

“請您……稍微照顧那個人一下吧。”

“偶爾打個照面、說上兩句話的程度就好。他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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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貼心地給雨宮翠留出了和A世界太宰治相處的時間。

或許是攻略成功能量充足的原因,這次的跳躍相比前幾次都要平穩,甚至沒什麽感覺。

具體來說,就是在和治君互道晚安之後上床入睡,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的景色就已經變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存在感非常明顯的輸液瓶,高高挂在一旁的架子上。透明的液體順着PVC軟管一滴一滴落入滴壺,再通過插在手背上的注射針緩緩流進血管當中。

鼻間盡是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察覺到這一點之後,雨宮翠心生不妙預感,心道這回的人設怎麽又這麽病弱,明明自己剛從病床上下來沒幾天……

但是吐槽的念頭剛從腦海裏跳出來,就随之被四肢百骸湧來的鈍痛淹沒了。

他不由自主地悶哼一聲,脊背上滲出薄薄一層冷汗。

——這個感覺。簡直像被大卡車從頭到腳碾過一樣。

突出其來的動靜驚醒了旁邊的什麽人,在椅子吱呀作響的動靜之後,額頭和臉頰上傳來了被擰得半幹的毛巾輕輕觸碰的溫熱感覺。

處于變聲期的少年音略帶沙啞,低沉地、試探性地叫着他的名字。

“Midori?”

雨宮翠撐開眼皮,虛弱地應聲:“在。”

拿着毛巾俯下身來的少年有一頭十分漂亮的銀色短發,淩亂地垂在線條分明的臉頰邊。雖然只是個半大的孩子,但五官輪廓鋒利流暢,已經依稀現出成年後的俊朗模樣。

讓雨宮翠忍不住定住眼神打量兩秒的,是對方那雙過于特別的眼睛。

純黑的鞏膜襯托着血紅色的瞳仁,被緊緊盯着的時候,有種令人心驚肉跳的驚豔感。

少年身周的氣息冷漠孤僻,顯然并不是習慣和人親近的類型。但此刻看着床上的雨宮翠睜開眼睛,似乎還挺有精神的樣子,不由輕輕抿了抿嘴唇。

大概是笑了一下。

他收回了手裏的毛巾,搜腸刮肚地尋找了半天措辭,才慢吞吞地問:“想吃點什麽嗎?”

雨宮翠萎頓地試圖搖頭,動作失敗後愈發無精打采。

“我什麽時候才能出院?”

銀發的少年動作一頓,不自然地避開了他探尋的眼神。

這讓雨宮翠心頭一沉,心想垃圾系統這次安排的身份不會已經身患絕症從此癱瘓在床吧,不會吧不會吧?

就在他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準備怒氣沖沖地把裝死的人工智障揪出來痛罵一番的時候,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正低頭翻動着手中病歷的護士邁步走了進來。

她冷冷環視病房,掃了眼床上的雨宮翠之後,毫不停留地走向一旁擡頭看過來的陪護人。

“您應該知道我來幹什麽吧,裏蘇特先生?”護士生硬地說着,眉頭皺得死緊,“賬單,賬單!已經拖欠了太長時間了!”

被稱作裏蘇特的少年顯然不是能言善辯的類型,喉結不自然地滑動了兩下。

“現在不行。等到賠償下來——”

護士小姐窩火地挑了挑眉毛,唇邊的肌肉由于強忍冷笑而緊緊繃着。

“哦,是嗎?但我聽說引起那起事故的肇事司機,”她瞥了床上暗搓搓豎起耳朵的雨宮翠一眼,“已經疏通了關節,一個裏拉都不用吐出來。只要在監獄裏稍微待上一兩年,就又能重回社會,誰會選擇傾家蕩産補償受害者呢?”

拳頭緊握的裏蘇特死死抿住嘴唇,沒有出言反駁,只是冰冷地瞪視着對方。

護士被那個看死人一樣的眼神所懾,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半步,但随後又從懷中抱着的賬單裏汲取了勇氣,用比之前更加尖銳的嗓門吼了回去。

“所以別再妄想什麽賠償了!去借也好去搶也好,總之快點把錢給我交上!!”

總覺得裏蘇特已經瀕臨爆發邊緣的雨宮翠隐忍地着皺皺眉頭,剛準備說點什麽來緩和氣氛,就聽見無比響亮的“嘭”的一聲——

護士随手關上的病房門,被某個不知名的嚣張家夥從外面狠狠踹開,幾乎鑲進一旁的牆壁之中,中間明顯地凹陷下去一塊。

一個同樣是銀白色短發的瘦削少年雙手插兜,以氣勢十足的傲慢姿态大大咧咧走了進來。

他無視一旁面色警惕的裏蘇特和眼珠子幾乎瞪出來的護士,和雨宮翠對上視線後眼睛一亮,大踏步走過來,擡腳把床腿踹得邦邦響。

相貌姑且還算的上清秀,但是甫一開口,那副自帶揚聲器的大嗓門在病房內嗡嗡回蕩,幾乎把毫無心理準備的雨宮翠給震聾。

“喂,垃圾!!”少年大力踢着床腳,臉上的笑容由于過度興奮而顯得扭曲,“這麽久沒來學校,到底想讓我等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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