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她哭了她哭了

蔓筝不确定這個手機號紀硯恒現在還有沒有在用, 畢竟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麽久，可能早就不用了。

而且當初她記得跟紀硯恒分手後的很長時間這個手機號一直都處于無法接通的狀态。

即使是其他朋友也都無法聯系上紀硯恒，最後所有人都覺得紀硯恒換手機號了, 目的是不讓任何人能聯系上他。

這次撥打這個電話她也只是想碰碰運氣。

畢竟她是真的沒有可以再聯系的人了。

當電話打出去的瞬間, 蔓筝盯着通話頁面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通話音樂響了不過五秒就被一聲“嘟”打斷。

電話打通了。

蔓筝不确定通話那邊的人是紀硯恒，她謹慎的整理着措辭, 但下一秒自聽筒裏就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誰？”

紀硯恒的聲音低沉平靜, 有一副唱歌的好音色, 那邊有嘈雜的人聲和交錯的車鳴聲，他應該在車裏，所以問的有些漫不經心。

不知怎得, 蔓筝在聽到這一聲回應後眼眶竟然有些酸，她将手機貼在耳邊, 沒意識到自己的手指正在緊張的扣着機身。

她努力控制着情緒, 有些小心翼翼的喊了聲:“紀硯恒。”

“是我。”

那邊沉默了會兒, 可能是沒料到她打進的電話是一串陌生的手機號。

過後，那邊語氣平靜的“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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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度有些冷淡，蔓筝忽然聯想到他朋友圈把自己屏蔽了的事情, 一時間有些不确定他會幫自己，她整理好措辭後，才沉靜道:“你能不能給林晟蔔打個電話, 告訴他我在菏閩機場附近的派出所。”

蔓筝垂着睫, 另只手有些緊張的扣着面前的桌角，有一下沒一下的, 她抿了下唇，覺得這種事情有些丢人:“我行李箱丢了，嗯……手機也壞了, 就……我不知道找誰了，我只記得你的手機號。”

話解釋半天，那邊沒聲了。

蔓筝不想為難人，準備挂斷電話:“算了，我還是去外面等他吧。”

林晟蔔既然說了要來接機，那她只需要在機場那等着，總能等到的。

蔓筝剛把手機從耳畔移開，就聽到電話那邊車鳴聲接連不斷，似乎堵車了，連帶着他的聲音都有些不真實。

“你別亂跑。”他說:“我過去接你。”

蔓筝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重複了一遍:“我在菏閩。”

不在南央。

“我知道。”那邊也不厭其煩的重複了一遍:“我說我去接你，你別亂跑。”

帶着點不容拒絕。

末了，蔓筝也沒問紀硯恒為什麽會在菏閩，也可能是因為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原本的規劃，導致讓她有些無措，有一種想就此落荒而逃的念頭突然襲來。

蔓筝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只是輕輕“嗯”了聲，最後帶着解脫的心理快速把電話挂斷了，松了口氣，她将手機遞還給了面前的警察。

“……”

蔓筝坐在派出所裏的座椅上，時不時會往外頭張望一眼，外頭路人并未因天色的黯淡而減少。

除了值班的警察在看資料的翻頁聲外，周圍很安靜，可能是因為身在嚴肅的場合，蔓筝脊背挺得很直，她斂眼，忽然又想到紀硯恒會過來，這讓她內心突然生了焦慮的情緒。

有些如坐針氈。

現在的境況比她當年在訓練室沒日沒夜的訓練還要讓她煎熬。

牆面鐘表分針轉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外頭人聲漸小，蔓筝低着頭有些瞌睡的時候才敏銳的察覺到有人踏進了這方似隔絕了外界的領地。

蔓筝尋聲擡頭，就見紀硯恒身形挺拔的站在不遠處。

菏閩的天氣跟南央不同，雖是同月份，但氣溫卻相差甚遠，這導致所需要穿的衣服也有所不同。

紀硯恒穿着随意，一件黑色連帽衛衣和黑褲就搞定了，但他生得好看，身高和氣質往那一站像是模特。

他寬肩窄腰，小麥膚色又使他渾身上下有一種專屬于男性的荷爾蒙氣息。

讓人不自覺的就會被他吸引了視線。

似是察覺到她的打量，紀硯恒擡了眼，與她的視線對上。

他目光沉靜，沒有過多的情緒。

蔓筝卻是下意識站起了身。

這時，剛才離去的那位警察忽然從警局裏走出來，他打量了一下紀硯恒，溫和問道:“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紀硯恒颔首，蔓筝察覺到他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就聽見他很平靜的回道:“接她回家。”

這話說的很自然，沒有半分矯揉造作，像是一件平常又經常的事情。

警察仿佛懂了，将手中登記表攤開:“登記一下就可以走了。”而後，他又看向了蔓筝:“行李箱的事情我們會在查清楚後再通知您，不過還是需要您在這上面留個聯系方式，方便聯系。”

蔓筝點頭，站在紀硯恒身邊等他登記完後再準備寫下聯系方式。

但等了會兒紀硯恒持着鋼筆在另一處重新填寫了他的手機號，他沒擡頭，只說:“留我的吧。”

這話不知道是跟警察說的還是對她說的。

蔓筝有些疑惑，還沒問，紀硯恒就放下了鋼筆，他偏頭，看着她的時候還輕輕低了頭，他漆黑的目光落在她有些不解的神情上，沒有給她一點猶豫，他說:“不是手機壞了？”

蔓筝懵了三秒，剛想告訴他是手機壞了，不是手機卡壞了。

但在看到登記表被警察收回的瞬間她又默默把話憋住了。

反正等找到行李箱警察聯系紀硯恒後，他應該會再轉告她。

蔓筝是這麽想的，她沉默無言的跟在紀硯恒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無任何交流的走出了派出所。

走出的一瞬間蔓筝擡頭望了望天，心情就跟這陰雲密布的天一樣。

這時，走在前面的紀硯恒忽然停下，他回頭，看着她。

察覺到他的視線，蔓筝才把目光從天空移至到他的臉上。

兩人隔了好一段距離。

她看到他張了口，說了兩個字，此刻一聲刺耳的車鳴響起，導致蔓筝沒聽清，她腳步略快的走向他，最後站在了他面前，仰起了小臉:“你剛才說什麽？”

烏雲密布的天沒半點陽光，紀硯恒比她高上一個頭，足以遮擋住她眼前所有的光亮。

他背着光，撩起的雙眼皮褶皺很深，斂眸看她時眼尾狹長，他重複了那兩個字，說:“跟上。”

末了，他轉身離開時又補充了句:“別跟丢了。”

蔓筝怔在原地。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紀硯恒轉身時她看到他漆黑的瞳裏染了層笑，但并不是幸災樂禍，倒像是他心情愉悅在哄小孩的笑。

極具溫柔。

那一刻，像是有一個巨大的甜蜜漩渦在吸引着她，稍一晃神，就會掉進去，不願再出來。

…

蔓筝上車前自覺拉開了後座的車門，這時，紀硯恒站在駕駛座車門那，他一手扶着敞開的車門，另只手兩指曲起有些随意的敲了敲車身。

蔓筝尋聲擡頭，望向他。

紀硯恒掃了眼另邊的副駕駛:“坐那。”

一分鐘後，蔓筝坐進了副駕駛，她低頭把安全帶系好，擡頭望向了紀硯恒:“我們去哪？”

他回:“接林晟蔔。”

“……噢。”

車內開着音樂，這讓蔓筝本來因緊張而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了。

但坐上車後她就沒再說話，除了熟悉的眩暈感，她總覺得心裏悶的很，似乎有些情緒沒發洩完，最後這種情緒憋成了一團讓她心情控制不住的低落下去。

紀硯恒像是察覺到了蔓筝的情緒，他看了一眼沉默的她，并沒有開口詢問。

一分鐘後，他操控着方向盤将車停在了安全的路邊，他什麽也沒說直接推開了車門。

下車了。

蔓筝擡頭看去，就見紀硯恒走向了不遠處的一家24小時營業的超市。

過了會兒，紀硯恒從一家超市出來後又轉身走進了第二家超市。

循環幾次。

十五分鐘後，紀硯恒從超市走出，他的手裏多了個購物袋，裏面裝着滿滿當當的東西。

蔓筝盯着紀硯恒，視線始終沒移開。

紀硯恒俯身重新坐進了車內，而後，他把買來的東西遞給了她，最後神色自然的重新驅動了車。

期間，沒多說一句，也沒任何解釋。

蔓筝抱着滿當當的購物袋，低頭，用手翻了翻。

全是糖。

有棒棒糖、棉花糖、彩虹糖、巧克力……

全是甜食。

牌子也都是她平時愛吃的那幾種。

她愣了幾秒，才驀地擡頭望向紀硯恒。

不知在哪一刻他觀察到了她蒼白的臉色，心細的猜到她低血糖犯了，最後又貼心的去給她買了糖。

後來可能是怕她吃不慣其他牌子的糖，他又耗費了長時間在幾家超市來回尋找着她常吃的那幾種牌子。

一時間，蔓筝低着頭眼眶又不受控制的酸了起來。

她沉默着撕開了棉花糖的包裝袋，将一塊粉色的棉花糖塞進了嘴裏。

軟糯的棉花糖在嘴裏漸漸變小，融化。

甜得她鼻尖有一瞬的微酸。

緊接着蔓筝就聯想到今天發生的種種倒黴事，心底裏積攢的情緒在這刻突然爆發了出來，她不自覺的說了句:“我真傻。”

紀硯恒偏頭往身旁掃去，就看到小姑娘垂着個腦袋，手裏捏着塊藍色棉花糖，渾身的頹廢氣，她又重複了遍，說:“真的。”

“我真傻。”

紀硯恒抿直了唇線，沒回，卻是把車速調慢了。

他一邊目視着前方的路況，一邊靜靜聆聽着身邊小姑娘的自怨自艾。

蔓筝此刻情緒已經降到最低，她盯着指尖的棉花糖，任由克制不住的情緒爆發:“我就是看到一個人販子，想過去幫忙，結果忙沒幫到還被人撞了一下，手機摔壞了，質量也不好，根本沒辦法再用。”

她頓了頓，不知是在訴苦還是在喃喃自語的講給自己聽，好讓自己心裏舒服點:“本來手機摔碎了沒什麽事，可我又把行李箱丢了，裏面的錢，證件，全沒了。”

“我當初就不應該圖省事把包塞進行李箱，我就應該戴在身上。”

“我都是成年人了，還會把行李箱丢了，這種事說出去都丢人。”

“我知道我現在這副樣子很矯情，但我控制不住，只能跟你抱怨一下，你別嫌煩，也別嘲笑我，更別告訴別人，我不想讓別人看到。”

車外路邊的景象在緩慢的倒退。

在蔓筝喃喃自語的整個過程中紀硯恒都沒出聲打擾。

有路人經過，沒幾步就超過了車。

車輛走得急，車鳴聲太雜亂讓他怕聽不清蔓筝說的那些話，他又默默一再的把車速減緩。

後來身邊小姑娘鼻音有些重，像是哭了。

氣氛有些沉，紀硯恒幹脆停了車，他坐在駕駛座，背部虛靠着椅背，一只手扶着方向盤，漆黑的視線始終盯着身邊情緒低落的小姑娘。

在聽到最後那些話後，他緊抿的唇線微動，喉結上下滾動了兩次，憋了半天，他也只憋出了一句話。

他說:“不會嫌煩。”

“也不會嘲笑。”

可話落下好長一段時間，蔓筝都沒回應，她沉默着，手裏的棉花糖也不吃了。

似乎情緒還沒緩過來。

沉默片刻，最後，紀硯恒始終垂在身側的那只手終于有了些動容，漸漸的，那只手緩緩擡起，一點一點的靠近着聳拉着腦袋的小姑娘。

但還沒觸碰到發絲，蔓筝就忽然仰起了臉，問了個沒頭沒尾的問題:“你的手機號一直沒換啊？那當初我給你打電話為什麽一直無法接通？”

“還有……”蔓筝遲疑了下:“你是不是把我朋友圈屏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