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精神病院驚魂（十五）

林肆輕按着自己的胃部，早上沒來得及吃飯的壞處暴露了，那熟悉的淡淡的灼燒感帶來陣陣鈍痛。

他扶着檔案室門框，唇色有些發白，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這種痛苦對于他而言太過熟悉了。

忍忍，忍忍，再忍忍。這一波很快就過去了。林肆握緊拳頭望着窗外想，疼痛令他的眼前發黑，窗外的景色是虛幻、不真實的。

“林肆，林肆。”衣服上沾着血跡，一頭大波浪被半挽成丸子頭的邵琴，站在走廊口喊着林肆。

“嗯？有什麽事嗎？”林肆捱過了那陣痛苦，松開抓着門框的手，門框上赫然已經有了潮濕的痕跡，他疑惑的問道。

“沒事沒事，去太平間的路上正巧路過這，正好記得你早上沒吃飯，給你帶了個小蛋糕。”邵琴身後放着擔架，手裏提着包裝精巧的小蛋糕。

“啊？”

“啊什麽啊？我有個弟弟年齡也跟你似的，早上不喜歡吃早飯，後來後來……，唉不說了，我還要去幹活呢。”

邵琴不停的絮絮叨叨，就像一個鄰家大姐姐。

說完她就把小蛋糕往他懷裏一塞，迎着晨曦的微光離去，只剩下還沒來得及反應呆愣在原地的林肆。

淡淡的暖流流經他的心尖，扶平胃中的傷痛，林肆感受着那莫名的情緒。

“哇小蛋糕诶，哥哥，你不是不愛吃甜食嗎？我來我來我來！”04懶洋洋的聲音才看到小蛋糕時突然激昂起來。

“保證我吃過小蛋糕就走。”甜食十級愛好者04，“哥哥，哥哥，求你了呀。”

“不，她給我的。”在此刻林肆與04語氣如此相似，根本就無法區別。

銀質小叉攪動着淡奶油，空氣中都彌漫着甜膩的氣味，抹茶粉帶來微微的苦澀，于味蕾上碰撞出奇特的滋味。

“喲，吃小蛋糕呢，邵琴給的？”何扣從紛紛揚揚的灰塵中退出來嗆的咳嗽。

“嗯。”林肆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邵琴對比她小合眼緣的人可好了，好像是因為她有個弟弟吧，可惜最後胃癌死了。”何扣跺了跺腳抖抖身上的灰塵，頭微揚着一臉思索地說。

而此刻

哀嚎與慘叫回蕩在長廊裏，連那道太平間大門門無法阻止被啃食的聲音傳出。

終于聲音漸漸平息，血跡像不要錢的水龍頭一樣從門縫處緩緩流淌，白骊滿臉淚痕，抽出拖把終于放聲痛哭。

“啊。”

慘叫聲穿透層層樓板，傳入每個游戲玩家的耳中。

“那個位置好像是……邵琴做任務的太平間。”林肆手一抖，小叉與地面碰撞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嗚嗚嗚，邵琴姐姐，你怎麽了？”

剛到場的林肆就聽見白骊抱着王香琳這般哭訴。

“這……這怎麽了？”何扣嗅着那血腥味問道。

“邵琴姐，為了救我，她…她…”

“她…她…把我推出來…自己去了太平間了。”

只有一條蒼白的手臂垂在虛掩的門縫後，難以想象一個人的身體裏會有那麽多的血，多得從門口流淌滿整個走廊。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裏面邵琴肯定是兇多吉少了。

林肆邁開穿着墨色深筒皮靴的腳踏着血跡，雙手微微發抖，推開了那扇門。

林肆眼瞳微縮，臉色驀然蒼白，顫抖的手指無意動了動，濃重的血腥氣沒了阻礙撲面而來，門內的場景極其慘烈，連忙着安慰白骊的王香琳停止了動作。

門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血手印，邵琴歪着頭半倚在牆角，大動脈處是被一口一口撕裂的傷口，鮮血還在不停的湧動，眼光虛虛地落在遠處，半丸子頭散在肩上幾縷發絲在她失去神采的眼前微微晃動。

空氣中彌漫的不止有血腥味，還有她面對死亡時的絕望與悲怆。

“邵琴姐，你怎麽那麽傻？把我推出來了。”白骊臉色蒼白，被王香琳半扶着走入大門，眼淚像連線的串珠滾落，而王香琳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別哭了，如果真的是邵琴把你推出來，而你活了下來，她會很高興的。”林肆走進屍體，手掌輕輕覆在那對不再靈動的雙眼上。

他直起身子看着那雙已經合起來的雙眼，眼神中有些悲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謝謝你的小蛋糕，它很好吃。”

白骊悄無聲息地長舒了一口氣。

“哥哥，你明明知道……”04的話還沒有說完。

“但如果不是，那、我一定會讓害死她的人生、不、如、死。”

林肆掏出手帕擦拭手指，半掩着眼睛的額發給他的動作被撥向一邊，目光越過其他玩家落在白骊身上，那目光很是平靜卻又冰冷徹骨。

“對，哥哥，肯定是她，門把手上有粗糙的手感，絕對是被是用什麽東西抵住的。”04有些悲傷，“她可是第一個給我和你小蛋糕的人。”

【我崽崽威脅人的時候好帥啊！】

【別說了，我愛了。】

【邵琴對崽崽真好，肯定是把崽崽當成了她弟弟，可惜了。】

【我跟你們講，我一路摸到了那個叫白骊的直播間，真是她幹的。】

【不行，我要氣死了。】

林肆冰冷的目光，讓被注視的兩人身體一抖，那感覺就像被孤狼盯住一樣。

“你別亂講話，別忘了她是替你死。”白骊的臉上還挂着淚，從背後掐着她的腰，語氣還在不停的威脅着王香琳。

“嗯。”

“唉，我知道你很難過，當務之急是知道她觸犯了什麽禁忌。”何扣看着這僵化的氣氛，迫不得已地打了個圓場。

林肆聽着何扣的話，終于将目光收了回來，滾落在遠處的一枚男士戒指熠熠生輝。

它經歷了一條人命後竟然将一些斑駁的痕跡漸漸剝落，林肆走在回檔案室的路上指腹輕觸戒指內壁，其中的道道刻痕令他眉頭微皺。

“林肆，有發現什麽東西嗎？”方旭問道。

剛才太平間內，林肆撥開人群取出這個本不該存在在殺人現場的物品，一路上眉頭就沒舒展開過。

“林肆，真的是有人殺了邵琴嗎。”何扣憋了這麽久早就抓耳撓腮，開口問道。

“嗯。”

“太平間大門上室友被硬物抵住的痕跡，往輕處了想，可能是白骊把門抵住不讓她出來，往更糟糕的方面想，那就是為什麽選擇了第一個殺邵琴。”林肆終于摸清了裏面刻着什麽，伸手推開大門，将戒指扔在了桌子中間。

“不會吧？白骊就那麽柔柔弱弱，怎麽有膽子幹出這種事？”

不可能嗎，背後捅刀子的事她可從來沒少幹過。林肆的眼神是散淡的，似乎沉浸在久遠的記憶中。

“哥哥，別想了，我們不再是當年被那麽多人壓着無法反抗的少年了，趕緊想想這輪禁忌。”04的話拉回了林肆的思緒，避免讓他沉浸其中，無法控制情緒。

“我們還記得，那就不會有過去的那天。”林肆重新将目光聚焦在戒指上。

“這枚男士戒指其中刻的是三五，而另一半則為厚厚的污垢所掩蓋，沒有辦法摸出來。”

“三五，這個數字能幹什麽？”

“2012年，3月5日，我遇到一個姑娘，她的背影月亮一樣。”林肆面無表情的默背出李亮的日記。

“你的意思是三五這個數字是李亮第一次見方傲芙的日子。”何扣自己的猜測說出，“這倒也是戒指上刻出初見日，挺正常的。”

“而且我想我似乎知道送的禮物是什麽？”林肆盯着那枚戒指，将存有方傲芙的檔案袋的櫥櫃打開。

“未婚夫的身份一定是求婚之後才能擁有的，李亮是方傲芙的未婚夫，那一定是求過婚了，而求婚必不可少的是對戒。”

“所以方傲芙在找的是她那枚戒指。”

桌子上的檔案依次排開，林肆拿起已經沒有墨水的鋼筆，額發沒能遮住那雙平日裏怠懶的雙眼，他神色認真，将方傲芙所居住過的病房，一個一個圈出來。

D06

B17

C08

E90

“戒指既然是用來記錄重要的事情，有了時間那剩下那個應該就是地點。”

一陣風将檔案室大門砰的關上，昏黃的燈光不停閃爍，嗞嗞啦啦的電流聲在整個房間內不斷回響，風将檔案袋吹動的嘩嘩作響，揚起的灰塵，迫使他們眯起雙眼。

而一道白色身影，漸漸凝實。

“你找到我的禮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