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附身的你【一】
陶久沒有回答,只道:“你為什麽在這裏?”
“看戲。”宣明那雙向來深邃又嚴肅正經的眼帶上了幾分不明顯的笑意。
陶久聞言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楚隽他們究竟在這裏執行什麽任務?宣明來這裏的目的又究竟是什麽?
“江匿,你應該明白,你離開了三年,就真不打算回頭看一看嗎?”
“看什麽?”看魑魅魍魉還是人間絕色?
人間又何處絕色,盡是鬼魅罷了。
“看我,”宣明突然回頭,“不行嗎?”
陶久……不對,是江匿,他看着宣明那雙深邃刻板正經,此時帶上了三分痞的眼睛,義正言辭地回道:“不行。”
宣明的目光一暗,蒙在黑色面巾下的薄唇緊抿。
——
超案處醫療室。
楚隽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
宿君渡坐在他床邊,見他醒來立即迎了上來,表情從初始的緊張,努力克制成無關痛癢,導致臉上的表情非常怪異。
楚隽莫名被他臉上的表情逗樂了,“我沒事。”
宿君渡都還沒有考慮好究竟應該先問哪一句,被楚隽這話直接擾得更加方寸大亂,只能悶悶地說了一句:“沒事就好。”
空氣寂靜,宿君渡也知道不論他問什麽楚隽可能都不會給他說,再加上他自己也是一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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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天他查了很多東西,可是都沒有頭緒,包括金雙……
金雙在回來的當天早上就直接越級給副處長遞了辭職信不辭而別,再也找不到蹤跡。
他就像陷在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裏,四周都無處着力,只能順着旋渦一點點地被拉下去。
“我睡了多久?”身體裏那個人從他醒來後都沒有說過話,他得趁機離宿君渡遠一點。
“楚隽……”宿君渡欲言又止,楚隽像是他肚子裏的蛔蟲,臉上的笑很疏離,“我什麽也不知道。”
宿君渡對他的那種感覺他明白,自己也同樣,趁還有回轉的餘地——斷了吧!
這種想法一出來,楚隽感覺心很疼之外,還有解脫。
至少,他不在身邊,宿君渡的生命安全是有一定保障的。
“對了,上次你幫我找家政打掃家裏的事怎麽樣了?打掃完了嗎?”楚隽此時的臉色白得異常。
“等下我問問。”宿君渡轉身把保溫桶拿過來,“不過先吃點東西吧。”
這幾天他每天都熬粥,就盼着楚隽醒來能吃上一碗熱乎的。
“謝謝。”楚隽準備接過碗,宿君渡卻躲過,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啊——張嘴。”
楚隽一怔,有些僵硬地張嘴吃下,感覺嘴裏的粥味道有點澀,有點甜,忍不住問了一句,“粥是放糖了嗎?”
“嗯?甜的嗎?”他記得自己什麽都沒放啊,不由自己嘗了一嘴,沒啥味兒啊,就是覺得,好像有點苦。
“好吃嗎?”宿君渡沒說粥是怎麽來的,楚隽也沒問,他怕問了,答案就是自己想的那個答案。
“不好吃的話我去另外給你買。”宿君渡作勢要收了碗,楚隽笑着拉住他,“好吃,你買的這家粥還挺好吃的。”就是這次吃了,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再吃一次了。
宿君渡微微一愣,楚隽這是在誇他嗎?說他做得好吃?
宿君渡沒往深處想,楚隽吃了一碗又一碗,大半罐粥都被他吃了下去,吃到最後還打了個飽嗝。
楚隽:……
“不好意思,太餓了!”楚隽臉上的笑依舊清隽,可是久違地給了宿君渡一種距離感。
“楚隽……”
宿君渡的話都沒有說完,楚隽突然道:“先幫我問問家政把我家打掃好了沒有吧!”楚隽的語氣多了幾分撒嬌的味道,宿君渡無法拒絕,只能點頭,“好,我先問問,你有什麽不舒服的要告訴我。”
楚隽點頭。
宿君渡出去了打電話,楚隽就躺下去看着醫療處的天花板,天花板不然纖塵,雪白一片,就連一點黑色的斑點都不曾看見。
沒一會兒焦言進來了,“隽哥,醒了啊!”
焦言手裏拿着一個板子,上面看起來像是楚隽的病例,“你就是過度疲勞,本來回家睡一覺就沒事兒了,老大硬要把你放在這兒輸營養液,說睡着了又不能吃東西,營養跟不上再餓得皮包骨了怎麽辦。”焦言“啧啧”了兩聲,“我看他就是怕把你餓壞了,抱着硌人。”
楚隽微笑着沒有說話,焦言又例行慣例地給他檢查了下,最後站起身,“沒問題,可以回家了。”
“謝謝!”楚隽疏離道。
“嗐,跟我還客氣什麽,都是一家人。”焦言挺佩服楚隽的,單單就超案處那次他差點被吞了就對他刮目相看,真的是百聞不如一見,對楚隽那是佩服得就差五體投地了,覺得他們老大跟楚隽談戀愛,真的一點都不虧。
楚隽也沒有解釋,他向來不擅長解釋什麽,現在就算解釋也說不出什麽名堂來,他問了一句,“二隊那些人呢?”
“都在醫療室裏關着呢,牧城的情況有點複雜,他身上的骨骼就像是突然要進化,或者退化成另一種物種似的,不過就是治療過程有點難受。”
“多難受?”楚隽想到牧城的狀态就沉下了眼。
“骨骼它又不會自己斷,只能鋸,還不能打麻/藥,你說痛苦不?還只能階段性治療。”焦言有些後怕道:“還好我身體素質不行,以前還總想着能去外勤部,現在想想還是算了吧!”危險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預計。
楚隽笑了笑沒有說話,焦言長得算是身嬌體弱了,比較瘦,身高也不高,可能一米七左右,戴着副黑框眼鏡,完全一副學生樣,不說年齡可能誰都看不出他比鹑早還大三歲。
“那隽哥,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今天你就可以回家了!”想到宿君渡現在正在放假,焦言賊兮兮地湊過來小聲說了句:“你們可以盡情的約會了,還能抽空出國領個證什麽的。”
焦言話音剛落宿君渡就進來了,“你倆說什麽呢?”
“哦,給隽哥檢查身體呢,今天就可以回家了。”焦言說完就跑了。
宿君渡:……
他合理懷疑焦言跟着金雙學壞了。
“我衣服呢?”楚隽還穿着醫療處的病號服。
“這兒。”宿君渡扔給他一個袋子,楚隽坐着沒動,宿君渡立即反應過來,自己應該回避。
他去了門口關上房門,有些無力地靠在牆上,煩躁地抓了抓腦袋,趁楚隽昏迷的這段時間他又厚着臉皮強烈要求科研部的人加班加點地為楚隽渾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沒有任何異常,檢查單子都是好大一沓,為什麽就是檢查不出來呢?
他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攥緊,幾分鐘後,房門打開了。
楚隽此時沒有任何異樣,只是給他的感覺格外疏離——一種隐忍的疏離。
他轉頭看着宿君渡,那種初見時維持于表面的禮貌斯文又被他戴了上去,他看着宿君渡笑得特別溫和,“幫我問了嗎?”
宿君渡悶悶地點了一下頭,楚隽像是沒發現一樣跟他隔了半臂遠的距離,不算遠,卻也不算近,“楚隽……”
宿君渡剛喊出他的名字,楚隽又突然出聲打斷他,“你幫我打掃家裏多少錢?我現在轉給你。”楚隽摸出了手機。
“不多!”也就讓他把鹑早老婆本都借了的程度,為此鹑早還讓他簽字畫押寫了借條,利息完全是訛詐的高。
兩人沉默地穿過超案處的走廊,副處長辦公室時不時傳來低低的吼聲,應該又是他嘴裏哪個小崽子捅什麽簍子了吧。
出了大門,楚隽攔車,上車的時候宿君渡打算跟他一起上去,卻被楚隽制止,“那個,在你家叨擾很久了,實在很不好意思。”
楚隽拒絕的話說得很委婉,前後聯系宿君渡再蠢也明白了他想跟他劃清界限。
他突然非常生氣地把楚隽從車門內拉了出來,出租司機詫異地看着宿君渡,“喂,你上不上車啊?”
“滾!”宿君渡那一聲“滾”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似的,未來得及等司機破口大罵,他拽着楚隽就回到了超案處大門內的圍牆後面。
“楚隽,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現在想跟我劃清界限你不覺得太晚了嗎?”他雙手撐在楚隽頭兩側的圍牆上,圍成一個禁锢的姿勢,濃濃的壓迫感席卷着楚隽的神經。
宿君渡比他略高一點,他擡起頭,剛想張嘴說什麽,宿君渡就兇狠又溫柔地俯下頭來将他滿嘴借口堵住。
楚隽一怔,鼻息間都是宿君渡的氣息,盡管這種味道他已經聞過無數次,盡管他……
可是,不能。
許是睡了太久的緣故,楚隽竟敵不過宿君渡的力道,宿君渡把他箍得死緊,絲毫不準他動彈,一手扣着他的腰,一手捏在他的後頸上,讓他無從閃躲。
良久以後,宿君渡才放開楚隽,把頭抵在他的額頭上,雙手捧着他的臉,雙眼充血般的紅。
他的眼睛依舊映照不出楚隽的影子,他的眼瞳就像瞎子似的沒有光彩。
“楚隽,別躲着我好不好,有什麽,我們都能一起面對。”
楚隽垂下眼皮,視線落在宿君渡略薄的唇上,如果一時歡樂是用你的命來換,對不起,我辦不到。
突然,楚隽感覺自己的手自發地攥緊,另一只手下意識地摸上後腰,楚隽驟然咬緊了後槽牙将宿君渡狠狠一推,轉身狂奔。
身體裏那個人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他的聲音陰寒又毒辣,“阿隽,我的阿隽,他碰你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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