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重洗【一】

“血紅色的雪?”路上的人一怔,更多人人頓在原地擡頭,車水馬龍的大路堵得紋絲不動,雪卻越下越大。

電話響了起來,楚隽拿出手機接通,江匿的聲音傳進耳中,“楚隽,你看見了嗎?雪!”血紅色的雪。

“看見了。”楚隽偏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宿君渡,宿君渡接了一片雪,正在指尖搓揉。

“沒發現什麽異常。”宿君渡偏過頭,楚隽複述了一遍宿君渡的話,“你在哪,我馬上過來。”

楚隽說了個地址,宿君渡擡手撫掉他頭上的雪,眉眼深沉得厲害,很缱绻地喊了一句,“阿隽~”

那一句話裏,楚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聽出了幾分別離的味道。

“你要做什麽?”

宿君渡卻笑了笑沒有說話,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他預想的方向進行着,只是他沒想到,居然會來得這麽早。

阿隽,希望你不會怪我。

你想世界太平,我們就努力讓它太平,讓這個瘡痍的世界,回到它從未正常過的軌道上去。

所有人,都需要為自己經歷過的那些異常事件,得到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走吧!”宿君渡攬着他的肩,兩人提着箱子,行走在血紅色的大雪中,霓虹漸漸迷蒙,很快就鋪上了薄薄的一層。

副處長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全國各地都陷入迷茫的忙碌中,電話幾乎打爆,就在兩個小時後,副處長接到了來自總部的電話。

“羅漢,宿君渡呢?宿君渡那小子呢?”總處副處長開口就是失态的吼叫,所有的一切都如常進行,失控的是他宿君渡,這個節骨眼上,他竟然敢手機關機?

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兒嗎?

把楚隽帶回來,又不是讓他去死,他竟然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玩兒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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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宿君渡那玩意兒信不得,總副處自诩已經機關算盡,關鍵時刻卻掉了鏈子。

“他跟其他隊員一起出去查探了。”羅漢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借機問道:“總副處,能冒昧問你一個問題嗎?宿君渡跟楚隽,他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們身上是開始,亦是終結,羅漢,我現在用總副處的身份命令你,找到宿君渡,把那個瘋子抓回來送到總部。”

“總處,現在的問題不是率先解決不翼而飛的異常物?為什麽這個節骨眼上要抓宿君渡?”宿君渡是他們琮州超案處的絕對戰力人首選,更是許多成員的主心骨。

“讓你做你就做,如果不想世界毀滅,你就任由他在外面為非作歹吧!”

羅漢咬緊了牙,總副處說宿君渡“為非作歹”他真的不敢茍同,宿君渡固然游離在制度之外,不管是不是按程序辦事,他有一套自己的法則,除了讓人覺得瘋狂之外,所有一切的出發點盡皆是他們的初衷。

雖然看起來難以管教且不受束縛,但宿君渡幾乎從未做出越軌之事。

如果世界毀滅要算在一個宿君渡頭上,那他們這些比宿君渡多活了幾十年的朽木,是不是應該用生命去祭奠這個蒼涼的世界?

羅副處挂了電話,或許是自己的級別終歸不到能窺探“秘密”的程度,但是宿君渡,是他正兒八經當兒子養的,他護短,特別護。

琮州的天空陰雲密布,陰寒的風像帶出了來自地獄的惡鬼,陰寒,冰冷,卻又腐朽異常。

晚上十點,分散出去的超案處衆人發出反饋消息。

“老大,怎麽辦?全城到處都是超高的異常息數值。”鹑早看着探測儀,感覺自下紅雪後,就沒有一寸土地是正常的,偏偏除了雪,又沒有任何異常。

“它們深埋地下,就等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宿君渡微笑着看向旁邊的楚隽,他知道自己做這一切的後果,可如果不能終結,他跟楚隽遭受的那些罪,又還有什麽意義?

宿君渡伸手撫上手臂,那裏開出了一朵烏紫的花,如同一個被标記的烙印,深深篆刻。

“阿隽,我們回家吧!”宿君渡突然很溫柔地開口,牽着楚隽就走。

“宿君渡?”楚隽微微凝眉,這時候絕對不是什麽回家睡覺的休息時間。

“你沒聽見鹑早說嗎?除了雪,并沒發現其他異常,明天先回家睡一覺,未來可能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不能好好休息。”宿君渡揉了揉他的頭發,“聽話,回家睡覺。”

“可是江匿……”江匿這會兒正堵在路上,一會兒就來到了。

“手機給我。”宿君渡問他拿了手機,直接回撥了江匿的電話,“別來了,先睡覺,明早八點超案處集合。”

接着又囑咐鹑早他們記得換班。

楚隽能明顯地感覺到宿君渡的異常,可是,為什麽?

回了家洗漱完宿君渡就像粘糕似的粘着他,也不說話,就是撒嬌般的一聲“抱抱。”

楚隽想了很多的可能性,卻都沒有辦法将那些東西好好聯系起來。

比如:身體裏的那股意識體為什麽突然安靜了下去?且一直未曾有活過來的跡象。

宿君渡明明恢複記憶了,又為什麽不告訴他,而他現在的态度,又是什麽意思?

楚隽無論怎麽想都想不到宿君渡有什麽絕對瞞他的理由。

直到——外面的天再也不曾亮起。

而原本躺着宿君渡的地方,空空如也。

“宿君渡!”楚隽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猛地起床找遍了家裏都沒找到人,這才想起打宿君渡的電話,可是電話提示關機。

“宿君渡!”楚隽咬牙切齒,他膽兒肥了竟然敢一聲不吭地給他跑了。

楚隽立即撥打仲庭的電話,可那邊也提示關機,緊接着他又打江匿的。

“楚隽,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我已經到超案處了,你們超案處的人呢?”除了幾乎廢墟一樣的超案處,他連個鬼影都沒看見。

“江匿,宿君渡不見了。”楚隽語氣焦急,江匿聞聲微微一怔,“不……見了?”

江匿猛地想起宿君渡騙他去虹禹自然風景區莫名其妙說過的一句話:“如果世界會走向終結,江匿,你怎麽跟宣明交代?”

江匿當時完全沒想過這個會不會有這麽一天,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宿君渡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是在用自己的口對楚隽宣布一個答案,一個他不懂,覺得永遠都不可能的答案。

而此時,宿君渡正帶着仲庭跟洛溪往總部趕,洛溪不懂,用仲庭的話來說,洛溪就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為人單純得厲害,能往好了想一分,她就不會往壞了想半分。

“老大老大,你終于想起我了嗎?”洛溪絲毫不覺得天一直不亮有什麽問題,自己活着,自己在乎的人活着,那麽,所有的問題在她看來就都不是問題。

異常生物一直異常,她就揍到它們正常,天一直不亮,她還可以拿刀抵着科研部的人脖子逼他們造一個太陽。

“早想起了。”宿君渡坐在副駕駛,頭一直看着窗外,外面鋪着一層厚厚的雪,也不知道什麽原因,現在雪倒是成了正常顏色。

廣播裏在播放着昨晚紅雪的異常,各種推測揣摩都在播報着,網絡更是為此争論,幾乎達到了一個戰火的程度。

有說末日來了的,有說是自然奇觀的,卻無一人對天沒有亮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場戰火無關硝煙,宿君渡清楚地知道。

他意念微微一動,神思恍然,他看到江匿正在喋喋不休,看到鹑早在抓頭發,看嘴型,好像是在數落他這個老大怎麽能這麽不負責任重要關頭給遁了。

他想楚隽了,雖然離開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

他控制着楚隽走向廁所,超案處的楚隽立即就不受控制地往廁所走。

“诶,隽哥,你去哪兒?”

“廁所。”宿君渡輕輕開口,楚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聲音響了起來。

又開始了嗎?身體裏的那股意識體。

楚隽抿緊了唇站在廁所前面的鏡子前,那雙迥異的瞳眸端端地打量着鏡子裏的自己,嘴角緩緩勾了起來,宿君渡見他神色厭煩,直覺自己可能在楚隽面前把原本的自己藏得太好,導致這麽久他都未曾發現,其實,他身體裏的那股意識體,就是自己。

“你究竟想做什麽?”楚隽透過鏡子看着自己另一只眼睛。

“終結。”宿君渡輕輕開口,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一個終結,三年前他就計劃好了,成與不成,就看這三年究竟是有用還是沒用。

反向拔除不止是為了讓楚隽活下去,既然已到末路,他也想為自己,為楚隽,拼一把他們的未來。

終結?

楚隽細細思量着這句話,什麽是終結?何謂終結?怎麽終結?

天再也不亮,雪一直不停,風雪肆虐,萬物趨近于毀滅?難道這就是終結?

“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意識體之所以被他們稱為意識體,是因為它們根本就沒有形态,而沒有形态,就能趨附萬物。

“老大……”伊文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口,方才他接到來自總部的電話,總部下達了新的任務給他們,不是對于這些異常的任何一種,而是,帶楚隽回去。

帶楚隽回去意味着什麽?他們不用腦子都能想到。

而總部的總副處此時正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氣得滿頭白發都差點豎起來。

當初提出做分離意識體那位科研人員昨晚突然失蹤,他連夜查了三年前的資料,把兩人三年前的所有檢查數值都對了一遍,數值居然對不上。

細細一想,總副處覺得自己就像是只螞蟻似的,自以為機關算盡,最後卻被宿君渡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狗崽子擺了一道。

他以為他真是救世主嗎?

總副處想不通,內線電話卻響了起來,“總處,接收到宿君渡蹤跡,他正朝總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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