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黎惑在剛才折的小人上面寫下墓主人的名字，怕裴翊臣注意到，快速丢到了火盆裏。

一個幾公分的古裝人偶突然出現在哭嚎的狗子身前，它瞬間止住了哭喊，湊過去嗅了嗅，擡起前爪巴拉了兩下，發現竟然可以碰到！

黎惑仗着背對着裴翊臣，手上結了個手印，那個人偶被一條無形的線串着，挂到了狗子的脖子上。

像小孩得到了玩具，狗子不哭鬧了，伏在墓碑前玩人偶，松軟的大尾巴搖得飛快。

裴大總裁沒什麽耐心，見黎惑把帶來的東西都燒了，就催着要離開。

黎惑拍了拍手上沾的紙灰，跟着他往外走。

走出陵園時，他突然感覺到了什麽，轉頭一看，挂着人偶的狗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過來，濕漉漉的眼睛無辜地看着他。

“……”你跟來幹嘛，快去輪回。

裴翊臣去車庫開車，黎惑索性在原地等他，等人走了，狗子也蹲到了他身邊，看它望着裴翊臣的背影，看起來也等着坐車。

“你耽誤了不少時間，再不走就有陰差過來抓你了。”

狗子甩甩尾巴，歪着頭看着他，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似乎完全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黎惑故意走到路的另一邊，狗子立刻跟了過來，挨着他蹲下。

他走幾步，狗子就跟幾步，粘得像塊牛皮糖。

“你別跟着我，我雖然能跟你交流，但我是活人，你已經死了……”說到一半，看到狗子迷茫的眼神時，覺得跟狗子講道理的自己可能也哪裏不對勁。

語言溝通無果，他把手伸過去。

狗子不明所以，但十分聰明地把爪子放到了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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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和靈體接觸，狗子的情緒就能直接傳達黎惑這裏。

片刻後，他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你想報答我？就為了那一個人偶？”

狗子搖搖尾巴。

見裴翊臣已經往這邊開過來，黎惑收回手，“我不需要你報答，走吧。”

上了車，系安全帶的時候他往車外看了一眼，大狗還蹲在那裏，眼睛專注地看着他，尾巴拖到了地上，看起來很失落很可憐。

黎惑收回視線。

他不會在這個地方呆很久，以這條狗忠心的程度，自己走後它怕是還會繼續守下去。

守着一個人，等着一個人的滋味太痛苦了。

裴翊臣不着痕跡地看了黎惑一眼，又看向車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動了動，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回到天南村，黎惑下車，突然感覺到什麽，轉過頭，眉心一跳。

那只大狗竟然蹲在車頂上，頭頂的毛硬生生被吹成了大背頭，帥得一批。

它可能怕人偶被吹跑了，小心叼在嘴裏，見黎惑下車了，它也跳了下來，跟着他的意圖非常明顯，也非常堅決。

黎惑有點頭疼，放在以前他絕對不會多管閑事，實在看這狗這麽忠心，有些于心不忍，結果給自己弄了個麻煩回來。

一路走到民宿，狗子就跟到民宿。

伊顏剛拍完戲回來，進來就和黎惑打了個照面。

黎惑剛來的時候，伊顏就聽胡率說過，說他是唐慕養的小白臉，還到處勾搭人，就是個出來賣的。後來看到他演技很差又目中無人，對他的印象就降到了冰點。

可這幾天下來，伊顏卻對他有了很大的改觀，雖然兩人接觸的機會不多，可就沖他請了大師驅鬼這點也是幫了大忙。

伊顏抿了抿唇，一聲不吭地回了房間。

黎惑也不在意，這人在後續的劇情裏沒出現過幾次，對原身的黑化沒什麽影響。

他剛打開房門，伊顏又沖了出來，把一個東西塞他懷裏，“這是我剛買的，送給你！”

黎惑低頭一看，是任天堂新款的游戲機。

“給我幹嘛，我不玩游戲。”

伊顏張了張嘴，一張臉憋得通紅，虛張聲勢地提高音量，“給你、你拿去就好了，玩不玩随便你！”

說完，在黎惑茫然的眼神裏逃跑了。

推門進房間，他把游戲機随手扔到床上，表情嚴肅地看着跟進來的狗子。

這房間很小，幸好狗子是靈體，不然還站不下。

“我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早就已經不屬于這個世界，該……”

餘光突然瞥到狗子的頭毛，上面一條青煙正緩慢上竄，逐漸消散。

昨晚聚魂時他記得狗子的三魂七魄是完好被凝聚了的，可現在它有一魄正在消散。

排除意外情況，只剩下一個可能。

都說人在悲傷絕望至極時會失魂落魄，它竟然哭墳把一魄哭沒了。

三魂七魄不全，地府不收無法輪回，哪怕去了地府也只能飄蕩游離，做個孤魂，等魂全部散盡就徹底消失了。

“你可真是條忠犬。”黎惑嘆了口氣。

事已至此，他要是不收，這狗怕也是落不到一個好下場。

吃晚飯的時候，好些不認識的人送東西給他，亂七八糟什麽都有，零食，水果，一次性洗護用品，連內褲都有。

黎惑看着男工作人員慢悠悠地把內褲放到一堆禮物上，一臉迷惑，“……”他看起來是內褲都買不起的人嗎？

工作人員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這是新的，這幾天沒日沒夜的拍，就沒時間出去買禮物，別嫌棄啊。”

聽到周振海解釋，他才知道，這些人之前受怪叫的苦，很多天睡不着，差點就要辭工回家了，幸好有他的平安符，老命總算給保住了，這都拿東西來感謝他。

黎惑瞥了眼正蹲在邊上，用好奇寶寶的眼神打量這些禮物的狗子，心說如果他們知道，鬼沒有被趕走，現在正坐在他們邊上，不知道會怎麽樣。

周振海打開內褲盒子瞅了瞅，憋着笑說：“他們一點心意，你別嫌棄，這內褲我看着挺好的，超市賣50呢。”

“……”

黎惑随手把內褲盒子塞給周振海，“您拍戲辛苦了，這是我一點心意，您別嫌棄，我看挺好的，值不少錢。”

周振海：“……”這混小子！

在場其他人被這一鬧，都跟着笑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黎惑在一堆東西裏找出兩本筆記本，打開對比了一下紙張，從質量好的那本裏撕下一頁。

用張忠送的朱砂，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寫完後，他看向正盯着紙看的狗子，“有部電影叫忠犬八公，那你就叫……大公吧。”

也不等狗子同意，黎惑就将大公兩個字寫到了紙上。

等整張紙上畫滿了符文後，他拿起紙輕輕扇了幾下，折成狗的模樣，手指輕輕在刀尖上刺了一下。

“嘶……”他抽了口氣，将血抹到紙上。

血沒有浮于紙張表面，很快滲透了進去，轉瞬間消失不見。

黎惑抽了幾張紙巾按着手指，看向狗子，“從現在開始你叫大公，這是能夠臨時容納你的容器，等你魂魄養全了再去輪回，同意的話就進到這裏去。”

狗子搖了搖尾巴，把爪子拍到紙上，整個靈體立刻被吸了進去。

黎惑拿起來，默念咒語，将紙往前一抛，下一刻就被嵌進了松軟的毛毛裏。

紙做的容器有時效，能吃能睡也有體溫，和普通的狗沒什麽分別，只是長不大也不會老，最多二十年就沒用了，不過這麽長時間也夠它把魂養回來了。

它兩三米高，比藏獒還要大好幾圈，黎惑猝不及防被陷進毛裏差點窒息。

身體是紙做的，沒有異味，軟乎乎暖洋洋的，比什麽乳膠床墊舒服多了，就是有點熱。

索性就躺在毛肚皮上睡一晚。

大清早出門，這麽大一只狗溜一圈得吓壞不少人，黎惑勒令它縮小到大腿高度，乍一看像只牧羊犬。

靜态威風凜凜，動态沙雕本雕。

大公跟着走了幾步，突然開始學兔子蹦蹦跶跶地跳着走，一邊跳一邊嗷嗷叫，跳出老遠後見黎惑沒追上來，就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轉圈圈。

黎惑：“……”現在棄養還來得及嗎？簡直拉垮他的逼格。

走到村口，一輛眼熟的豪車停在那，帥氣的外國佬秘書手裏提着行李，跟在裴大總裁身後走過去。

看樣子是要回去了。

目前唯一的SVIP客戶，見着了怎麽也得過去打個招呼，維護維護客戶關系。

“裴總，早上好啊。”黎惑笑着走過去。

裴翊臣神色冷淡，點了下頭就準備上車，沒有要交談的意思。

黎惑：“欸裴總，送您的驅鬼符還好用嗎？”

裴翊臣邁腿的動作一頓，看過來的眼神多了幾分揶揄，“上次給的錢不夠花？”

“那怎……”說到一半，突然想到還披着馬甲，黎惑話風一轉，“這跟錢沒關系，我主要是擔心您啊。”

不知道哪句話取悅了裴大總裁，他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好轉了，“這是你養的？”

黎惑低頭看看躲在腿邊的大公，“是啊。”

裴翊臣單手托了一下鏡框，擡腿邁上車裏，丢下一句涼涼的，“狗随主人。”

黎惑：“……”看在錢的份上，不跟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