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昭陽之行
兩個孩子的生日過後,也漸近中秋了,雲州雖然位置偏南一些,但早晚已經能明顯的感覺到秋天的涼意。
他們現在正去往昭陽縣城的路上,天色還早,一路上行人不多。前幾天的時候,雲思川派人從昭陽回來傳話,說讓他務必今天去一趟,雖然沒有明說,但莫南槿估摸着應該是合作上發生了什麽事情。水塘邊放養的鴨子入秋以後已經長的很不錯了,大的有三斤左右,小的也差不多兩斤了,雖然還可以長些日子,但是現在卻是入菜的最佳時刻,太大了,口感就不若現在好了,會多少有些柴。當初雲思川沒問理由就答應幫助他離開南山鎮,他也沒有什麽可酬謝的,就把手中所有的鴨子菜譜和鴨子都交給了雲家,只是要求雲思川可以給老李叔家一份應得的酬金就可以了,至于菜譜并沒有多繁瑣的程序,需要注意的配料,比例以及什麽樣的火候甚至需要什麽樣的柴,莫南槿也都事無巨細的寫上了。雲家酒樓裏的都是多年的老廚子了,這些菜他們上手應該是不成問題的。雖然後來沒有走成,但當時莫南槿覺得既然已經給了雲家,怎麽也不能半途收回的,好在當時離開的時候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東西都沒有賣,現在才可以和以前一樣過活,鎮上的人也沒有什麽察覺,最多覺得莫家似乎有一門頗為富貴的親戚來了又走了。
倒是沒想到後來雲思川主動找上門來說,還要按原先商議的價格兩家四六分利錢的,不是說商人重利嗎?雲思川的做法倒是讓莫南槿有些意外,可是莫南槿也不想平白無故的再承這份情。最後妥協的結果是莫家兩成,雲家八成,從前些時候鴨子已經開始陸續出塘,制成的菜品也開始在昭陽和雲州府的雲家酒樓挂牌出售,但是結果和反響就不得而知了。照今天的情況來看,應該是遇到什麽問題了吧。
“相公,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了,你喝杯茶吧?”漁陽從一旁馬車裏固定住的小桌上拿起一個茶杯涮了一下,沏一杯新茶遞給莫南槿。
莫南槿笑笑道謝并接過來。聽說最近昭陽來了一位貴人,是個極為講究的人,在昭陽的繡品鋪子裏訂了很多上好的料子,店家不敢怠慢,漁陽的繡品在那家售賣的時候很受歡迎,所以那個店家特意托南山鎮的繡品鋪子老板帶話想請漁陽去指導一二。本來漁陽已經準備推掉了,正好這次莫南槿也要去昭陽,就順路一起過來了。說是為了路上便于照顧,于是明庭也執意一起過來了。家裏有小莫和明月看顧那三只小的,其實他倒也放心。
“莫少爺,前面就是昭陽縣城了。”馬車也是雲思川派來接送的,今天一早就候在莫家門口了,說來也巧,這次駕車的小厮,莫南槿認識,就是那天他們離開南山鎮的時候給他引路的叫雲念的那個,後來聽明庭說他和雲思川當天就來過,可是被南宮靜深的屬下擋在門外,不過想來雲思川能那麽快就得到消息,估計就是他的緣故了,當時出鎮的時明庭就說過那個小厮從雲家出來就遠遠的綴着了。
果然馬車又向前了走了沒有幾步就停下了,應該是到城門口了,“莫少爺,這幾天城裏來了貴人,城門盤查挺嚴的,估計要耽誤些時候。”
“無妨,既然這樣,我們就多等會就是了。”莫南槿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順手撩開簾子看了看,果不其然,城門外已經排起了很長的隊伍,不少人都是臨近的村子裏的百姓,挑着的東西從新鮮的蔬菜瓜果到魚蝦肉蛋不一而足。還有些商人模樣的,帶着大批的貨物,人和馬車都停在路邊的樹下休息。
看樣子一時半會是走不了,也不知道是來了什麽樣的大人物弄出這麽大的排場?莫南槿有些無聊的支着胳膊想,易覺察的打了個小呵欠。病了那一場,醒來雖然輕松了不少,但是就很容易發困,今天早上又起得早,若不是路上是實在颠的難受,估計他早就直接睡過去了,強打着精神撐到現在平靜了,睡意就湧了上來。
“少爺,你靠着我睡會吧。我看這次盤查很仔細,估計一時半會是進不了城門的。”
“也好。”莫南槿也不想做無所謂的逞強,頭往明庭的方向一歪,很快就睡過去了。
明庭用馬車上的薄毯子給他蓋好,很少見到少爺這麽沉的睡眠,臉色有些蒼白,即使睡着了,眉頭也一直皺着,似乎有些煩擾一直讓他放不下。
“明庭,”漁陽把一旁掀開的簾子放下,擋住了照在莫南槿臉上的陽光。雙手握着一個青瓷茶杯有一口沒一口的輕啄着。她背着陽光坐着,臉陷在一片陰影中,明庭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
“夫人,有話不妨直說。”明庭一直尊重這個女子,因為她給了少爺一個明面上正常的家庭,才能讓一大家人沒有活在別人的目光下。
“那個靜公子……”漁陽也不知道她到底想知道些什麽,這些天來她的心裏也很亂,突然的逃離,突然來臨的靜公子,莫南槿甚至都沒有介紹過他的名字,只說告訴家裏人,稱呼靜公子即可。隐去姓名,無非也就兩種了,一種是不敢用真名,躲避他人,怕随之而來的災難,另外一種就是不能用真名,因為他們的名字天下皆知,名字出口就等于直接道出身份了,那個靜公子言行舉止,舉手投足那一份矜貴,又怎是輕易懼怕他人的主兒。這樣想來必定就是第二種了。
“是少爺以前的……故人。”明庭是這個家裏出了莫南槿以外唯一知道南宮靜深身份的人,就連小莫也不知道。
只是故人嗎?漁陽垂下眼,茶水青碧,杯底卧着一片茶葉,随着茶水微微晃動。她記得莫南槿倒下的那一天,靜公子站在床頭,她只是從旁邊經過,也能感覺到他的那份僵直,是什麽樣的關系讓那麽一個從容鎮定的人失态至此?
雖然隐約的知道漁陽擔心什麽,但是明庭不是多嘴的人,只是道,“夫人,你放心吧,他對少爺的性命是無憂的。”至于其他的傷害……少爺已經到了今天個地步了,他們還想怎樣?
“這樣,我就放心了。”漁陽把喝完的茶杯放下,擡首,輕笑一聲。
馬車內有重新安靜下來。
“莫少爺,快到咱們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雲念興奮的掀開簾子進來,似乎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滿臉興奮的笑容就僵在臉上,配上那個掀着簾子的動作,說不出的怪異,莫南槿一睜眼就看到雲念這副怪樣子。
“雲念,後面的人在催了。”莫南槿在雲念那一嗓門出口是就醒了,現在馬車不動,他都聽見外面已經有人禮貌的輕敲馬車廂壁示意了。
雲念幹笑兩聲,摸摸鼻子,駕車去了。他剛才看見什麽啊,莫少爺窩在那個明庭的懷裏睡着了,那個莫夫人事不關己的坐在一旁喝茶,一點也沒有不自在。這是什麽關系啊,他有點懵了。
其實真是雲念多想了,莫南槿真的就是靠在明庭的肩膀上睡了一覺,明庭見他似乎睡得不舒服,就輕輕給他換了個姿勢,讓他靠在自己胸前,但是說到窩在懷裏就有點言過其實了。
馬車很順利的過了城門,駛入了昭陽城裏的石板路。馬車外的聲音漸漸的熱鬧了起來,街道兩旁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雲家酒樓碩大的黑底金字的招牌遠遠的就可以看見,走到近處,才發現雲思川已經站在門口等着了。
雲念喊了一聲大少爺,莫南槿幾個人從車上下來,立即有個店小二勤快上前把馬牽到後院的馬棚喂草去了。
“莫兄弟,弟妹也來了?不好意思還麻煩莫老弟這麽大老遠的從南山鎮趕過來。”雲思川上前兩步,親自引着他們進酒樓。一個店掌櫃模樣的中年人恭謹的站在他身後。
“雲兄,不必客氣。”莫南槿輕笑,即将進門的時候看了一眼正門口挂的那塊招牌,以楷書寫就:集味軒,名字倒也風雅。
現在還不到用飯的時候,但是一樓的人已經不少了,坐了有五六成的樣子。常在這裏出沒的人或多或少的見過雲思川這個人,今日見他在門外等人,并親自引了進來,不無好奇者引長了頸子向這邊張望,待看清來人,竟然是位極為俊美的年輕公子,衆人的好奇心更重了。
雲思川也沒有理會衆人的大量,徑自領了莫南槿三人上了三樓,一樓是大堂,二樓是清淨的包間,三樓的裝修更為精致用心,是留着給雲家招待貴重的客人的,當然有時候也租給相熟的友人,三樓的私密性也好。
幾個人剛落座,店掌櫃親自在一旁伺候,把準備好的茶水端出來,雲思川剛要開口,就被窗下街道上傳來的一陣喧嘩聲打斷,他皺皺眉頭,起身走到窗前觀望。
“莫少爺,請用茶。”店掌櫃熟練的給每個人把茶水沏好。
“外面發生了什麽事嗎?”外面的動靜似乎沒有減弱的趨勢,反而越來越近了。
“估計是那位貴人出來了,莫少爺有所不知,我們昭陽這幾天了駕臨了貴人,想必莫少入城的時候也感受到了,現在城裏為了保證貴人的安全,最近盤查的厲害,不僅是城門口就是我們這些客棧酒樓,官差每天都要來好幾遍的,貴人出門更是要出動官差清道的。”
“哦?什麽貴人這樣金貴啊?”莫南槿狀似感興趣的追問一句。
“這就不知道了,也沒處打聽去。”掌櫃想了一下,接着道:“估計來頭很大,你看,昭陽城這麽多年哪有過這陣仗啊?”
“好了,張叔,你下去吧,讓後廚做幾個拿手好菜,新學的鴨菜也做幾道來,讓莫兄弟指點一下。”雲思川從窗前轉回來,依舊在莫南槿的鄰座。
掌櫃應承一聲,退出了門外,臨走還不忘關上房門,隐約聽到他囑咐門外的夥計好生看着門,支着耳朵伺候好了。
“是當今的長公主殿下和驸馬爺駕臨了昭陽。”雲思川冷不丁的在莫南槿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
“哦,是嗎?那倒是當得起這排場了。真真是貴人了。”莫南槿也輕聲回了一句。
雲思川說完那句話就不動聲色的觀察莫南槿,想從他臉上找到蛛絲馬跡,可是他失望了,莫南槿聞言,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說是沉靜如常,倒不如說是毫不在意更确切。他雖然不能現在判斷他猜測的那件事情,但是卻讓他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莫南槿的來歷絕對不簡單,一般人聽到這個消息會是這麽淡漠的反應嗎?那可是寧國尊貴的長公主和名聞天下的驸馬爺。再冷淡的人即使不會太失态,也不該是這樣的毫無反應啊。這個莫南槿到底又是誰呢?
其實也不能怪莫南槿沒反應,只是他當時聽到雲思川的話時,在想的卻是幸虧這次跟來的是明庭,以明庭的耳力,即使雲思川說的再小聲,他也是聽得到的,如若是小莫來,他要聽到這個消息,再掉雙筷子摔個茶杯的,雲思川不是田程,他一定會察覺有異,況且在他看來,雲思川此舉就有極大的試探意味在裏面,估計南宮靜深上次的到來也讓他懷疑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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