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向虞，你哭什麽？

氣氛陷入尴尬無比的凝滞狀态。

“我也不知道這照片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顧璟，我……”向虞滿臉緊張之意，右手緊緊捏住書冊邊緣直到指尖泛白也沒發現。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信嗎？”顧璟泣淚縱橫，睜着一雙被淚水泡得水光潋滟的眼眸瞪視向虞。

“這裏原本放的是你的照片……”向虞薄唇輕抿，英氣逼人的眉宇緊緊皺起。

“向虞，在你的眼裏我就這麽單純好騙嗎？”顧璟怒極反笑，凄美的笑意從他唇角蔓延開來，美不勝收，刺眼無比。

向虞神色慌張地站起身來，他手足無措地伸出指尖替顧璟擦淚，“你、你別哭了……”

“滾開！”顧璟被向虞冰冰涼涼的手給凍一下，他雙臂向前用力推拒着向虞，“現在你又何必在這裏假惺惺？”

向虞被這股巨力向後推搡，不小心撞到了桌面的書冊，被精心夾在書頁中間的照片一下掉到地上。陽光輕灑，有細小的塵埃迅速覆在上面，卻毫不影響段思岑的嫣然笑意。

段思岑笑得明媚動人，每一處細小的臉部表情，都似在嘲諷顧璟的狼狽不堪。

可向虞卻沒有絲毫猶豫地将照片俯首撿起，然後“嘶啦”一聲，直接當着顧璟的面給撕了個粉碎。

“現在你信了嗎？”向虞面色沉冷如水，情緒無悲無喜，可一雙狹長幽深的鳳目卻紅芒盡現，可怕得滲人。

向虞看也沒有再看照片一眼，毫不留戀地将手上的殘碎紙片擲進垃圾桶中。顧璟心中一緊，訝意地睜大了眼睛。

“信什麽？信你當場銷毀證據，掩埋真相？”顧璟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心軟，他發出一聲低低的冷笑。

“你別這樣……”向虞的右手手指緊緊地捏在一起，骨節泛白，“你要我怎麽解釋，你才會相信？”

無論怎麽解釋，他都不會再信！

顧璟用手背胡亂地擦了擦臉上未幹的淚水，他氣憤到了極致，轉身就走。然而卻被向虞死死地從背後抱住，向虞身形微顫地緊緊摟住他，聲音像是蘊含着極大的痛意與苦楚，“顧璟，別這樣……”

“每次我都要聽你解釋，向虞，你從頭到尾向我解釋過多少次？”為什麽？為什麽總有那麽多莫名其妙的阻礙橫亘在他們之間？

“別哭了，對不起。”向虞俯首用指尖輕輕拭去顧璟的淚，可顧璟的眼睛就如同無底洞，淚水無窮無盡地湧出來。

向虞攬住顧璟讓他調轉身來，然後在顧璟遽然睜大的瞳孔中，用薄唇吻盡顧璟的清淚。

顧璟沒有再哭，并非因為向虞的安慰，确切的是被向虞這突如其來的舉措給吓的。

“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向虞的手只敢輕若無力地擁住顧璟的腰，像是怕極了會觸碰到他身上的傷口。

“你休想！”顧璟氣鼓鼓的，就像一個滿至膨脹的氣球。

向虞背着他喜歡別人，剛剛還要來偷吻他，現在還想看他身上的傷，做夢！

“聽話。”向虞的聲音清冷而柔緩，但卻帶着不容置疑的語氣。

“滾開！”顧璟作勢就要去揍向虞，他已經如此狼狽，怎麽還能将遍體鱗傷的身軀拿出來示人？

可向虞卻不依不饒，面對顧璟掙紮不斷的動作，他直接攔腰一抱将顧璟抱到了床上。

向虞按住顧璟的雙手，目光堅毅，“別動，我給你上藥。”

“滾！”顧璟無法掙脫，他內心惶恐不已，完全不想讓向虞看到他傷口遍布的身體。

因為顧璟實在太不聽話了，向虞手指微顫解開顧璟的襯衣。

顧璟的傷主要是在後背，所以在他身前暫時還看不出什麽傷痕。

但當向虞摟着顧璟坐起來時，顧璟倚在他身上，後背一片斑駁的烏青，顯然是用藤條之類的堅韌之物抽出來的。

“是送你回家的那一天？”向虞全身散發着冷若冰霜的氣息，宛如利刃，可以殺人于無形。

顧璟的後背裸露在空氣中，他覺得有些疼，嘴裏直哼哼，就是不說話。

猝然之間，一滴滾燙的熱淚順着的他的脖頸，流經他的蝴蝶骨，然後墜在了他最深的傷口裏，讓顧璟為之一震。

并不是因為疼，而是向虞竟然哭了！

“你哭什麽？”顧璟眼神朦胧空洞地問道。

向虞沒有說話，只是将頭擱在他的肩膀處，默不作聲地替顧璟上藥。

眼淚一滴一滴墜下，混和着質感冰冷的藥膏，永久地塗抹在顧璟的傷口上。

這是顧璟第一次看見向虞的眼淚，上一世向虞出了車禍，手臂被鋼板用力壓住時，他沒有哭；上一世向虞公司面臨問題，股東群起而攻之，他沒有哭；上一世向虞最親近的爺爺過世時，他硬是死死忍住淚水，他也沒有哭。

可這一世，向虞為何因為他這個無足輕重的小男友，為了他身上的傷，卻直接紅了眼眶？

顧璟心緒複雜無比，他緩慢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顧璟因為後背受傷，睡覺完全無法正睡，只能側着睡。他側着睡了一夜，早上不小心壓到傷口被直接疼醒了。疼醒的顧璟毫無睡意，起床洗漱過後，披了件厚厚的外套就出去了。

他好久沒吃學校對面那家的早餐了，顧璟在學校胡亂走了一會，然後出了校門過馬路到對面去買早餐。買完早餐返回時，遇上了姍姍來遲的李睿浩。

“小璟，好巧啊。不過我們得跑快點，快要遲到了。”李睿浩頭發稍亂地催促着顧璟。

顧璟朝李睿浩點了點頭，然後加快步伐向校門進去。李睿浩緊随其後，可他的長腿剛邁進校門口的那一秒，他的手臂就被人給緊緊箍住了。

“你幹什麽？放開我！”李睿浩原本睡意朦胧的臉，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而變得睡意全消。

“你遲到了。”一位身材颀長、面色清冷的青年用毫無起伏的語調開口道。

“只差了一分鐘！”李睿浩憤憤不平，他已經被眼前這個讨厭的陳奕然捉了好幾次了，心裏煩躁到不行。

“差一秒也不行。”陳奕然左手稍稍用力按住李睿浩的手臂，右手上擡扶了扶鼻端的細邊金絲眼鏡。

“那剛剛其他同學也進去了，你怎麽就不記他們的名字，只記我的？”李睿浩很煩這一點，遲到被捉他無可厚非，可讓他奇怪的是陳奕然每一次都沒有漏掉他。

“因為，我只看到了你。”陳奕然終于放開了李睿浩的手，然後下颌一揚，示意李睿浩将校園卡交出來。

李睿浩乖乖照辦，但他還是不爽地碎碎念，“你都寫了多少次了，難道還沒記住我的名字？”

真是愚不可及，虧得這個人好像還是學生會長。媽的，就這記性，他都比他好上一百倍，這樣記性的人也能當學生會長？

“下次別再遲到了。”陳奕然擡了擡眼，溫潤明亮的眼眸微動，像是浸泡在清水裏的黑曜石，奕奕閃光。

不知是不是李睿浩的錯覺，他總感覺陳奕然的手似乎在他學生卡的照片上停留許久，還輕輕摩挲了幾下。

李睿浩的眉頭狠狠一皺，劈手就将校園卡用力地奪了回來，“我也不想再遲到，省得天天遇到你，我心煩！”

“你這星期已經遲到三次了，周五記得留下來打掃衛生。”陳奕然一雙清冷無瀾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隔着薄薄的鏡片凝視着李睿浩。

“憑什麽？你就是故意針對我！”李睿浩怒目而視。

“并非如此，我不過是公事公辦。”

李睿浩冷哼一聲，也不知有沒往心裏去，他轉身就走，沒有片刻停留。

因為李睿浩被記名耽擱了時間，等到他進到教室時，已經開始早讀了。

“記名記了這麽久？”顧璟剛剛一個人先上來的，上來後他就一直留意着李睿浩的動靜，此時他輕聲問道。

“嗐，都怪那個學生會長，我看他老不爽了，天天遲到都能遇到他，我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黴！”

“你是不得罪他了？”顧璟覺得有點奇怪，按理說他剛剛其實也算是遲到了，可陳奕然并沒有記他的名，反而只揪住了李睿浩一個人。

“我也不知道，嗐，周五還要去打掃衛生，又不能和朋友去打籃球，我快煩死了。”

顧璟苦笑一聲，對李睿浩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顧璟身上的傷比較嚴重，向虞一連幫他塗了好幾天藥都沒有消下去。他與向虞的關系進入到不進不退的尴尬狀态，顧璟不想和向虞多說話，向虞卻時常過來找機會與他呆在一起。

“你不回家？”向虞似乎察覺到什麽，眉宇輕皺，他坐到顧璟的床側，雙臂一伸就将顧璟給抱了個滿懷。

顧璟手裏的平板差點就摔到了被子上，他雙手用力拿着，視線重新落回到平板那毫無營養的綜藝節目上，聲音冷淡不已，“我回不回家跟你無關。”

向虞越抱越緊，顧璟怒目而視，要不是他最近經濟拮據，他真想把他手上的平板砸到向虞身上，“還有一點，向虞，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