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怎麽不去找你的段思岑？

“你覺得呢？”顧璟的手輕輕撫上向虞的臉，順着他線條分明的側臉一滑而下，感受着他臉上清冷如玉的質感。

“你不會同意的，對嗎？”向虞神色微微一怔，濃墨染就的眉宇緊緊皺起，眼眸裏的暗光浮浮沉沉像是波瀾未平的深潭。

“我已經同意了。”顧璟定定地看着向虞的眼睛，似要将他眸中蘊含的所有情緒都一探究竟。顧璟一臉認真，不似說笑。

向虞原本摟在顧璟腰身的手頹然滑下，他原本膚如白玉的臉此時變得有些蒼白，指尖不住顫抖，“別這樣，顧璟。”

“別這樣對我，能不能不要這麽輕易就放開我？”

顧璟完全愣在原地，在上一世他鮮少聽見向虞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向虞從未示弱過，他就像一座沉默不語帶着神秘意味的華麗堡壘，刀槍不入堅強屹立在他身前。

顧璟的心裏像是突然被灑了一大把鹽，讓他原本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他放緩語調道：“剛剛是和你開玩笑，我媽說是說了，可我沒有答應她。”

“真的嗎？”向虞一臉難以置信，失而複得的情緒在他心中盈蕩開來。

“剩下就看你表現，如果你表現好，那我就乖乖跟你走，誰也攔不住我。”顧璟原本沉浸在他媽也來勸說他的憂傷中，可現在面對着向虞，他心裏的陰霾漸漸散去，很快就成了雨過天晴。

為你，即使是全世界都與我為敵，我也會抗争到底。

為你，雖千萬人擋之，吾亦欣然往矣。

為你，生亦何憂，死亦何懼？

向虞、向虞、向虞……向虞……向虞！

“真的嗎？顧璟，不要騙我。”向虞眼中閃過許多情緒，緊張慌張交替出現，激動憂傷輪流更替，他患得患失，語無倫次，“你要說話算術，別騙我，不要騙我……”

顧璟遽然間被向虞給一把抱住了，力度之大，大到他幾乎難以呼吸。顧璟能感覺到向虞身上顯而易見的微顫，那種感覺仿佛抱着的不是他，而是在抱着稀世珍寶。

一向冷靜自持泰山崩于前而不動聲色的向虞，此時竟話語重複，喃喃地不停與他确認。顧璟心緒複雜，反抱住向虞，拍了拍他的後背，“好了，放開我，我都呼吸不過來了。”

“我給你打了飯，趁熱過來吃。”向虞将顧璟引到正中間的沙發上，他打開飯盒，立即一陣芳香濃郁的菜香味撲鼻而來。

“謝謝。”顧璟接過向虞給他遞過來的小熊筷子，禮貌道謝。

向虞向顧璟投去一個眼神，他沉默不語，但顧璟卻一眼看出了眼神的意義，你不必向我道謝。

顧璟咂吧了一下唇，沒有說話。

“顧璟，你最近瘦了。”向虞身前也放着一個和顧璟完全一樣的飯盒，他連筷子也沒動一下，看了顧璟良久然後說道。

這一句世間再稀疏平常不過的話，卻讓顧璟在驚然間掉了筷子。

“你說什麽？”顧璟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一字一句地問道。

向虞鳳眼微眯，長睫在挺撥如山的鼻梁下留下兩道好看的陰影，他輕然重複道：“你瘦了。”

就在前不久，他的媽媽剛剛對他說過與這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顧璟以為在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必然是他媽媽，再無別人。可是這樣一個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的事實，卻先後被他媽媽和向虞一一指出。他媽之所以會發現，這個很好理解，畢竟他是他媽養了十多年的寶貝。

可向虞又是為什麽？為什麽？在前一世，向虞的眼裏不是只有段思岑嗎？

顧璟是一個很長情也很感性的人，別人對他的一點點關懷都會讓他驚喜萬分，此時想着想着竟然墜下淚來，眼角泛紅。

“怎麽突然又哭了？”向虞剛剛進廚房去給顧璟換筷子去了，一出來就看見顧璟揉眼睛的動作。

“沒什麽，你也快吃飯吧，別管我。”顧璟低垂着頭，如果地上有沙子的話，他可能會像鴕鳥一樣将頭埋在沙子裏。

向虞此時完全沒有吃飯的興致，他換了個位置坐到顧璟的身邊，拿着一張濕紙巾給他擦唇邊的醬料，“瘦了就瘦了，別難過。”

“我會讓你把肉都長回來。”說完，向虞将自己的飯盒移了過來，将他原本不多的牛肉雞肉全部通通夾到顧璟碗裏。

顧璟發誓，他絕不是為了坑向虞的肉吃才掉眼淚的，他真的只是……

他真的只是預想不到，如此而已。

生活處處有驚喜，其中也不乏意外，這是上一世的他想不敢想的事。

這一天下午的最後一節課，天色黑得挺早，這才五點多一點，夕陽已經帶着晚霞急速西奔而去，像是要去赴赴一場盛會。天邊寡然失色，灰溜溜的雲宛如劣質墨水鋪就開來。風聲不大，然而地面的黃葉還是被吹得四散開來。

“這個公式是重中之重，我敢打包票考試一定會考到，你們可一定要牢牢給我記在腦子裏。”數學老師在講臺上講得抑揚頓挫，聲情并茂，甚至還為了講這個公式拖了五分鐘的堂。

顧璟今天中午吃得不算多，下午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計。他正眼巴巴地等着老師宣布下課呢，結果倒好，老師臨走時還看了他一眼說：“顧璟同學，你等會到辦公室來一趟。”

顧璟猜想着應該還是講奧數賽的事，果不其然，他到了辦公室，老師言辭懇切地告訴他，“快要參賽了，你也別太緊張，要注意勞逸結合，知道了嗎？”

“知道了，謝謝老師。”顧璟維持着臉上淡雅乖巧的笑容，與老師又寒暄了兩句就出了辦公室。

到了晚上自習課開始時，李睿浩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問顧璟，“那個老馬找你有什麽事？是不是班裏有女生追你，被他發現啦？”

“你想到哪去了？他找我是講奧數賽的事。還有你剛剛說什麽？班裏有女生追我，怎麽我自己不知道？”顧璟從打開的奧數題冊中擡起頭來問李睿浩。

“嗐，就是上次那個給你遞紙條的陳琳琳啊，我聽人家說她老喜歡你來着。”李睿浩向後靠了靠，上半身完全倚在椅子後背處，整個人懶散異常。

“沒有吧，只是遞了張紙條問我作業而已，是其他同學過度解讀了。”顧璟不認為這樣就算是喜歡。

李睿浩點點頭，“不是就好，那你好好寫奧數題呗，班裏可就你一個人參賽，哥哥我看好你。”

顧璟捉緊一切時間臨時抱佛腳，拼盡全力想趕在參賽前多刷幾套奧數題。他曾多次說服自己說重在參與，可臨到關鍵時刻，他又忍不住暗暗期待，希望能到時能考出一個好成績。

唉，人的心态為什麽就是這麽複雜？

這一天下午，顧璟一放了學就飯也沒吃地去自習室寫奧數題，平時他都是和向虞一起吃飯的，他放了向虞鴿子，向虞自然會問他去做什麽。顧璟也沒有隐瞞地說了出來。

顧璟才寫了兩道奧數大題，就聽到自習室門口傳來腳步聲。向虞一進來，就對視上顧璟那雙分外明澈如海似水的潋滟大眼。

“你不去吃飯，過來做什麽？”顧璟被奧數題快難吐了，忍不住分散注意問道。

“先不吃，你在寫奧數題？我可以教你。”向虞十分流暢地搬了張長背椅子坐在顧璟身邊。

顧璟看着他這一氣呵成的連貫動作，他挑了挑右眉，感覺自己的智商遭到了質疑，“你這麽确定我做不出來？我告訴你我的數學成績連老師也要誇我進步，說不定我還可以教你！”

“嗯，好。”向虞眼角微彎，眼中含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顧璟雖然一幅志氣滿滿的樣子，但其實心裏一點底也沒有。他凝神苦思，開始寫下一道題，但想了好久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他一擡頭就對視上向虞那直勾勾毫不掩飾的視線。他的目光滾燙如岩漿，灼熱如太陽，同時又蘊含着深深淺淺的專注與占有欲，就像在看一個至愛已久的愛人。

“你不去忙你的事，你一直看着我做什麽？”顧璟握住筆的手明顯一頓，他咬着下唇，有點不知所措。

“抱歉。”向虞收回視線，拿起顧璟另一本寫完的奧數題冊看了起來。

然而顧璟還是算不出來，他心煩意躁地揉了揉頭發，向虞将他所有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坐過去伸出左臂虛虛地摟住他的肩，“哪裏不會？我教你？”

“好煩啊，這一道題我算了兩遍了，可還是算不出來。”顧璟忘了自己前面說的豪言壯語，示弱地開口。

“公式沒有錯，不過這一步要再加一個限制條件才可以，你再重新算一遍試試。”向虞耐性十足地開口。

顧璟将向虞寫給他限制條件代入，發現問題果然迎刃而解，他開心地回饋給向虞一個燦爛的笑容。

向虞卻輕輕捏住他的下颌，傾身過來先吻了顧璟的唇角，然後又與他交換了個纏綿悱恻的深吻。

兩人吻得忘乎所以，突然之間，自習室門口出現了一個人，那人臉色煞白地看着緊緊擁吻的兩個人，嬌軟細糯的聲音緩緩傳來，“虞哥哥，打擾你們一下，我……我過來給你送晚飯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段思岑。

段思岑僅一句話，就将顧璟瞬間拉回現實。

向虞放開被吻得氣喘籲籲的顧璟，神色如常地起身向教室門口走去，“謝謝。”

顧璟聽到向虞用清冷動聽的聲線向段思岑道謝，兩人在門口還說了些什麽，顧璟通通都聽不到了。

他現在滿腦子裝的都是，段思岑給向虞送飯了，段思岑給向虞送飯了，段思岑給向虞送飯了……

“時間不早了，你坐過來一起吃一點。”段思岑離開以後，向虞提着好幾層的飯盒坐到顧璟身邊。

顧璟收拾好桌上的奧數題冊，一幅要轉身就走的趨勢，他冷笑一聲，接下來聲聲都是質問，“段思岑生病翹課了那麽久，卻為了你忍着身體的不适，還特意跑到學校來給你送飯？”

“他對你恩愛異常，你怎麽不回饋他寵愛有佳？你怎麽不留段思岑和你一起吃飯？”

【作者有話說：小璟璟一臉認真：如果你表現好，天涯海角我也跟你去，誰也攔不住我。

向虞化身小狼狗緊緊摟住顧璟，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