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你敢走?
夕陽西下。
當天的晚報娛樂版頭條,就是那場混亂到極點的NGC頒獎典禮,承辦方不得不下了大功夫在公關上讨好媒體和觀衆,至于容澗,理所當然地再次被推上風浪尖口,只不過,這次的負面新聞是完完全全針對他。
有好事者将十年前那樁案子拿出來添油加醋,簡直要用筆杆子把容澗的過去渲染成,孤僻乖戾的孤兒悲慘童年史。
倒是起到為容澗博同情的效果,不過另一方面也有看他不爽的黑子罵他孽子敗類,甚至有人對他的冠軍表示質疑。
但是無論從哪種角度來說,十年前的事情主要責任并不在他身上,更何況此事跟NGC更加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只不過對于容澗個人威望和形象影響甚是嚴重。
畢竟對于他作為OP公司游戲形象代言人的身份而言,這個打擊可謂致命。
不過很快的,有一記重磅炸彈轟砸在衆人眼前——維塔公司緊随其後發表聲明,容澗已經跟OP解約,并轉投維塔旗下,但考慮到NGC事件影響嚴重,下一個賽季是否讓容澗作為正式隊員參賽,保持謹慎态度。
這裏不得不提到一件事,一般公司簽約職業選手,合同大約是三年到期,單方面違約将支付大量賠償金,并且金額是跟公司的規模效益挂鈎的,憑維塔的實力,容澗三年不到想要違約——就算他把自己賣了都賠不起,即使是林焰修也無法承受。
而沈洛天的算計在于,容澗的年紀。他已經二十五歲了,作為職業游戲手而言可以說是暮年,超過二十五歲,身心狀态都會有所下滑,仍活躍在賽場上的,實在少之又少。
将容澗雪藏三年,雖然工資照樣得給,不至于餓死街頭,但在選手職業生涯中,幾乎等同于判他死刑。
這個消息出來以後,媒體們紛紛湧向OP公司求證,但是老總林焰修一直避而不見,連帶OP上下所有人均保持沉默,但從提到容澗的時候,人們臉上露出的複雜神情,不難猜測他們的态度。
至于真正的主角呢?
不知道多少報社雜志的娛記紛紛出動,滿世界地找他,可找了整整下午愣是連根毛都沒摸到,林老板的房子外面也有人蹲點,可是直到夕陽落山,半個人影都沒有。
春末夏初的天氣十分奇怪,明明白日裏還是豔陽高照,傍晚說下雨就下雨起來。
街上沒帶傘的人們行色匆匆,只顧埋頭趕路。
這時候公交車站、天橋這些地方就成了絕佳的避雨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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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上有個墨鏡瞎子正在拉二胡,一面拉一面要鬧晃腦,面前的小碗倒是裝了不少硬幣零錢。
沒有人注意到瞎子,還旁邊蹲着一個衣服淋濕的男人,甚至有路人渾不在意地丢了幾個硬幣在男人面前。
聽到響聲,男人慢吞吞擡起頭,黑沉的目光透過眼鏡,盯着那滾落的硬幣看了會兒。
然後他面無表情地拾起錢幣,扔進了二胡瞎子的碗裏。
“謝謝。”瞎子動作一頓,道了句謝又繼續拉。
容澗轉頭開始盯着瞎子猛瞧。
起初還相安無事,可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将近三分鐘之後,容澗依舊一動不動,瞎子額頭開始冒汗了,心想這人該不會是神經病吧。
男人卻忽而站了起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五十的票子遞過去。
二胡瞎子頓時大喜,但又不好表現得太明顯。
容澗把錢湊到對方眼皮子下晃了晃,幹巴巴地說:“把墨鏡賣給我。”
“啊?”二胡瞎子一愣。
容澗慢條斯理地又說:“你不是瞎子吧,墨鏡賣給我。”
二胡大叔一囧,想了想這副墨鏡不過是幾塊錢的地攤貨,咬牙道:“行,拿去。”
卻聽那人接着道:“四十。”
“啥?”
容澗耐着性子:“找我四十,我沒零錢。”
二胡大叔淚流滿面,坑爹呢這是!
容澗四下打量,沒看見記者模樣的人,換上墨鏡慢慢拖着步子走了。
沒想到時隔十多年,他竟然有一次體會到這種東躲西藏的滋味,不同的是,小時候是身體被拳腳圍毆,現在是精神被語言摧殘。
雖然對林焰修說了那樣的話,他的內心根本是對未來茫然一片,在原地踏步遲早要重新回到曾經街頭混混的那種生活,可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邁哪條腿,該走哪條路。
雨點打在容澗身上,周圍匆匆而過的行人,慢的跟蝸牛爬一樣的他分外格格不入。
或許是下意識不想回去那個家面對林焰修,他走的比平日更慢,不知道走了多久,雙腿又開始隐隐作痛。
林焰修給他的手機仍靜悄悄地躺在口袋裏,沒有簡訊,沒有電話——也沒有那個拿着傘在雨中等待他的人。
在外游蕩一整天,粒米未進,不知道牛奶在家裏有沒有餓到容澗微微擡起臉,雨水毫不留情在他臉上洶湧沖刷着,連心也跟着透濕。
等他磨蹭到林宅,夜已深沉,雨也停了,月色彷如洗練過一樣清新。
就連在外頭蹲守的娛記們都紛紛離去了。
別墅漆黑一片,容澗悄然打開門走進去,月光将客廳映照得慘白如同鬼屋——宛如他第一天踏進這裏所見一般無二。
剛一開燈,餘光就瞅見一團白毛球“喵嗚”一聲沖他撲上來,一雙梅花肉爪十分熟稔地扒在他皮帶上,尾巴一搖一搖,小鼻子湊上來嗅來嗅去找食吃。
可是除了一身濕氣啥也沒嗅到,牛奶耷拉下耳朵,很不屑地跳下去,擡起一條腿踩在無良主人的鞋子上,怒氣沖沖地喵喵叫。
“你也餓了?”容澗俯身抱起牛奶雪白的毛團,順手理了理它的毛,沉默着走到廚房。
恒溫冰櫃裏擺滿了紅色的旺仔牛奶罐,容澗想起林焰修拉下臉陪着自己去逛超市的樣子,失神地看了一會兒,拿出一罐倒在貓碟裏讓它喝。
容澗坐在一邊,默默地望着它歡快地舔碟子,往常這個時候,林焰修總是挽着袖子在裏面忙碌,而他和牛奶一塊兒蹲在桌子邊等着吃,順便掏掏耳朵,承受更年期的男人各種數落和絮叨。
“喵~”也許是察覺到男人跟平常不大一樣,牛奶湊過去安撫似的舔舔男人的掌心。
清脆的貓叫聲在寂靜的黑夜裏明顯非常,容澗這才驚覺房子裏清冷的可怕。
他擡手捂住眼睛,嘴角慢慢溢出苦味來,他啊,真是被林焰修給寵壞了。
“牛奶,我們要跟這裏說再見了。”容澗摸着它的頭,嗓音低沉。
“喵?!”牛奶吓了老大一跳,拼命地搖頭。
容澗嘆了口氣,抱着它往樓上走:“我們留在這裏,只會給林焰修惹麻煩,以後你要乖一點,不要到處亂跑,那個老房子很亂,小心給人捉去炖了吃。”
“喵!!>_<”
容澗把櫃子裏的照片和存錢罐放進行李袋,目光觸及桌上用慣的電腦,淡淡流露出一絲不舍,心想着,看來要抽空去找溫游要回電腦了。
打開衣櫃,他猛地發現,沒有一件衣服不是林焰修給他準備的,包括現在身上穿着的這個。
容澗抿着嘴,嘲諷地自言自語:“我還是真是孑然一身”
自從他跟林焰修同床之後,彼此的衣服也都放在同一個衣櫃裏,難免有穿錯的時候,尤其是內褲和背心。
兩人經常等到夜裏滾床做愛的那一刻,才發現對方穿着自己的內褲。
——這種發現卻更像是情人之間的情趣,林焰修會紅着臉,比平日裏更快達到高潮。
容澗握着一件黑色背心,木着臉塞進行李袋。
滿屋子、滿眼都是他和他的回憶,随便望上一眼,都有種胸口碎大石的悶痛感。
想起還有一些重要資料放在主卧室的小書房裏。
他深吸口氣,腳步平穩地踏入林焰修的卧室。
甫一推開門,一股濃重的酒氣頓時撲面而來。
一瞬間,容澗腦海裏晃過自己第一天走進這扇門的時候,也是聞到一股酒味,但是現在的更重,更濃。
難道林焰修回來了?
容澗動作僵了僵,還是強迫自己走進去。
裏面沒有開燈,只有依稀的月光從窗子透進來。
小書房的門半掩着,容澗甚至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輕輕推開門,裏面的景象登時讓他整個人愣在原地。
那簡直不像最愛整潔的林焰修的房間——根本是個垃圾場。
滿地都是酒瓶子,滾動着相互磕碰,滿牆容澗的海報和照片全都被撕下來,有的被揉成一團,有的幹脆被撕成兩半,就這麽扔垃圾一樣扔在地上。
桌子上伏着一個男人,聽見響聲,緩緩地回過頭望着他。
林焰修喝的很醉,坐姿東倒西歪,眼神卻銳利如往昔,像盯住獵物的黑豹一樣緊緊盯着容澗。看到他的某個瞬間,林焰修雙眸微微一亮,但很快又冷淡下來,他把玩着一個酒瓶,嘲弄地問:“你怎麽還沒滾?舍不得這裏?你求我的話,我可以考慮讓你留下”
容澗面上無甚表情,只默默拿了資料塞進袋子,忍不住道:“你喝醉了”
“啪”的一聲扔了酒瓶,林焰修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迎着對方的目光冷笑一聲:“我沒醉,容澗,老子告訴你,你今天要是走了,可別指望老子會等你!”
“我已經買好了回美國的機票,明天一早,老子就回美國!”
容澗目光一沉:“你威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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