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祝傥又在耳邊絮絮叨叨了很多往昔舊景,季清流沒心情聽,便在心裏頭想他自己的事,想着想着忽察覺自己右手又被他拉了起來,煩他這人煩的要命,自然忙不疊收手,卻沒想到被他按住了,不讓把手收回去。
一拉一扯間便差點抻到筋骨,疼的不由得一畏肩,眉頭也都就蹙了起來,額前微有冷汗隐現。
祝傥見他這樣自是不敢再使氣力了,雖然仍舊沒放手,卻卸了力道,也更加輕聲道,「我當初還跟着南烽那時候,有次去你宸清殿,瞧見過你拿茶壺的姿勢,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可你今下午醒來提茶壺時卻不是那般了……習慣又不是一時半會兒可改的,我當時還疑心,現下只怕是……」
「傷着了。」季清流聲色淡淡,「濁滅池抽骨扒皮一遭,滾下來撿個活頭,那也不是個完整的身子。」
祝傥心下發澀,将臉埋在他脖頸處,又輕道了句,「抱歉。」
季清流冷笑了一聲,卻不發話。
心下卻忍不住奇道,他怎麽連這點也能觀察到,再細思下去又覺得不自在,只擡了左手,将他臉推開。
祝傥只一味的握着他右手,不肯将臉移開,自然也願不松手。
單只手也沒得甚麽氣力,季清流見一時半會兒推不開他,索性也不去推了,由得他那麽趴在自己身旁。
趴着個人也是趴着,趴條狗也是趴着,那自己就四大皆空,只當他不是人便好了。
可縱使當他是條狗,這條狗還一直不停的說說說,說的還都是自己當初法力還在時候的事,想着便不由得心煩,心煩便忍不住躁,再按捺不住心頭火一寸,更是同他在一起就能想起先前幾天發生的種種荒唐事,這便是火上澆油煩上加煩了,不由得吼了句,「你閉嘴行不行!」
祝傥叫他罵的有火氣沒脾氣,只好惡聲惡氣道,「你就仗着我現在舍不得再弄哭你。」
語畢便張口咬上他耳垂,狠抿了一口。
季清流的火氣多半也都是一瞬,罵完了自己心裏頭也怕,畢竟現在自己才是受制于人的那個,這道理他懂,可,可就是咽不下去這口氣。但見着祝傥好似就是為了證明他所謂的『真心』一般,不怎麽動自己了,於是心下又撿着微渺希望——他不折騰自己,自己就有精力和時間去思索這前後路,那麽再該怎麽殺他好呢?他都該有防備了。
想着便不由得側了眼去瞄他,一眼見他正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季清流被他盯得發慌,便扭回了頭去。
頸側優美的弧度因了他略扭的姿勢而美的更加誘人,祝傥看得見摸的着就是暫時上不了,因此幽幽的嘆了口氣,更是用力抱緊了他,「你說我怎麽一遇見你我就沉不住氣了呢,你說我将你認出來做甚麽,不然還能多上你幾次。不過……不過過幾天也總歸是有時間的,畢竟咱們現下誰都跑不了了。」
季清流見他這話說的奇怪,不由得問他,「甚麽?」
「你該不會不知道吧?」祝傥語調驚詫,「陣眼不是你拔。出來的麽?」
「你究竟在說甚麽?」
「噢……忘了你現今沒了法力,原來真是無心之舉?我還當你真那麽想殺我呢……」祝傥見他徹徹底底扭了頭回來,還一臉好奇的神色,眼瞳裏只有一個自己,沒有別人,因此一時看的恍惚心神,心下歡喜的緊,只這麽一味的盯着他瞧,連話也忘了答。
季清流現下倒是回過味兒來,估計這人就是想騙自己回頭,於是便準備又扭回去。
祝傥忙攔住,「還記得城門口有個擺了桃核陣的老道麽?」
「那也是個道士?」
「他不是個道士,他是個傀儡人。」
「傀儡人?」
「妖道擅操控的一種,我那天尾随着你,一開始也沒瞧出不妥來,直到看你不知選中了個甚麽的時候,隐約便見不遠處好似有個人形的東西閃了過去,不過他也沒瞧見我。我當時有心湊近你,看了一眼那桃核,才發現擺的是一個很隐晦的陣勢。」
說到這兒祝傥又自嘲一笑,「真是,那時候看你要小布袋裝着,我怎麽沒想出來你是鬼魂之體,不敢觸那桃核……到底還是自己大意了。」
「繼續。」季清流眼中疑惑之色漸升,柔色燭火一照,映在祝傥眼裏,莫名便瞧得他心神蕩漾。
又想着,多美好啊……
他一直想這麽同他側卧安眠,絮叨些情話。
眼下再提這些多煞風景,再說了,區區一妖道而已,他祝傥從不放進眼裏。以為起了個『天羅地網』他便怕了嗎?
為了能制住北燭帝君,他祝傥可真不是個擺設而已,如今的法力……早已今夕不可同往日而語。
但你知道,我和你的區別在于哪裏嗎?
祝傥忍不住又摸他的臉,在于我擅長藏,擅于隐忍,而你偏偏甚麽都擺在明面上……你個傻子。
「你吻我下,我才繼續說下去。」
「你愛說不說!」
季清流被他氣的肝兒都疼了,又猛的一轉身,拉扯被子打算自己想。
身後祝傥又幽幽道,「床統共這麽一大點位置,你翻身的時候動作幅度小點,對我也輕點,不然像我這種衣冠禽獸,被你稍微擦碰兩下就硬了。」
「祝傥,你滾!」
「你再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我可真不客氣了。」
季清流叫他氣的渾身發抖,但到底是不敢再開口了,只将牙關咬的死死的,氣力大的要是口中塞了祝傥的手指頭,能叫他活生生給咬下來。
祝傥見他真不說話了,倒又哈哈一笑,喜不疊的伸手攬過了他,将他愣是攬回自個兒懷裏,隔着被子也非得死死貼緊了,這才輕聲絮叨,「你竟然改了性子……以往你肯定不會這麽容易吃癟的。」
那廢話,我現今不是法力沒了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小時候沒為這個少受幽冥主的折騰!好不容易鬥過他一次脫離他的管制,入了仙籍得了仙職,為天庭效力了,卻偏偏……偏偏又遇不上一個明主!
荒唐,簡直荒唐!
一想起這麽多年來的際遇更是覺得荒唐,季清流心下發苦,卻有苦難言,便這麽睜着眼對着牆直直睜到了天明。
睡了一晚上,抱也抱夠了吧,他煩他煩的厲害,便打算一轉身将他直接推下去。靠着他還是被他靠着就是不自在,剛一轉身,就看到祝傥眉目安靜的躺在他身側,又因湊得距離如此之近,竟然看到他臉上好似隐有淚痕。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未等睜大了眼仔細看看,就見他睫毛微一顫,似乎是醒了,於是倒不知自己慌甚麽,又忙轉回頭去,閉了眼。
不知道……就覺得被他看到自己在看他,怪怪的,雖然自己看他都是不懷好意的目光。
天庭上一群瞎了眼的,誇甚麽祝傥這人豐神俊朗,哪裏好看了!讨厭的緊!十分礙嫌!
祝傥是感覺到幽季動了才醒了,一睜眼又瞧見他跟昨夜自己閉眼前的姿勢好像是一樣的,下意識深呼吸了一口氣,便略起了身,湊過去吻他。
這是證明他裝睡的一項十分奏效的法子,畢竟他讨厭自己。
果不其然,季清流縮了肩膀,一邊躲一邊扭回頭去瞪他。
瞪吧瞪吧,反正你又不能瞪死我。
祝傥笑眯眯,單手按住他腦袋,不讓他再多開了,對着他的唇又是狠狠的吻了一下。
又忍不住去吻觸額頭。
幽季算是要被他搞到沒脾氣,這人無恥到沒下限,是自己先前多有低估他,故而此刻也忙将手臂從被褥裏伸了出去,這回也學聰明了,不去推他,只一伸展自己的手指,然後往自己臉上一捂。
祝傥一愣,随後『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季清流內心哼哼,你個禽獸,見到男的你就發。情,你還笑,你笑個屁啊你笑。
心思剛念及此,便覺自己手指又是一濕,能明顯的察覺到他濕熱的口舌自自己手指上緩緩蠕動,季清流叫他搞得一早上就惡心又難受,忙不疊甩開了手,也不由得厲喝出口,「祝傥!你有完沒完!」
「跟你沒完。」
季清流不回話,忙着起身去擦手,腰不及轉便又被他撲過來抱着了,直直壓回了床榻,祝傥不肯松手,語氣讨好道,「天這麽冷還起來這麽早做甚麽?反正我們一時半會兒都逃不出去,蘇管估計也難以發現連我也被困在其中,那不如我們……」
「城中究竟怎麽了?」
「還記得我初來時,星盤被勾破了嗎?」祝傥見他難得能在自己身下安分,一邊将他按回被子裏,怕他着涼,一邊又湊過前去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的大力擁住了被子,「『天羅地網』啊……我說呢,這星盤怎麽會被外力所迫,除了那鋒利的天之線,還有甚麽可破仙物的?」
「城中那妖道你認識?」
「不認識,沒瞧見實形來,倒也沒想到,這小破地方還如此卧虎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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