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說句不好聽的,即便是天帝可随便易了主,那守護四方的帝君也不可輕易更改!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眼見着天帝都換了幾位了,可這四方帝君,有哪一個是敢輕易換了人的?

要不是在甚麽四海八荒與敵鏖戰中不小心失了招丢了命,哪裏會因為甚麽其他事就輕巧的易了主?

也是,想起這上古之史那便更可笑了。

以往的帝君哪一個不是戰死才丢命罷位的,獨獨你北燭帝君是在三界太平繁榮時上了濁滅池的,這般想來還真是他祝傥人生裏濃墨重彩的一筆。

以後史策可載,他一代邪佞祝傥是多麽的了不起,竟把個帝君給搬倒了。

畢竟史仙不敢記,真正挑起這檔子事兒的主,會是誰。

縱使他當時也在場——

『若我讓北燭帝君滅了如何?』

語氣随意的簡直如過往萬千場飯後閑談。

『滅的好。』

祝傥這一句卻也是由衷的答。畢竟這種地方,已經不适合幽季了。宸清殿建的離天庭甚遠,久居其外,對內裏動向已該是不太掌握,少了些許紛擾争執是好的,可也總該料到,人有天災,抑或飛來橫禍,那仙……也好不到哪兒去。日積月累的舊怨新仇,興許某件事,就是個燃火的香線,等着人去煽點的更旺。

祝傥在知前幾日有人向天帝密奏那事之時就已經打算抱着『柴禾』避得遠點了,畢竟以往的肮髒事,哪一個不是得借自己這捧『柴火』這把『刀』?

可随即轉念一想,這刀若是讓別人紮進幽季心窩子裏去,倒不如……還是自己!

自己下手,自己才能有分寸。

因此他只默不作聲的将這『柴禾』又添進爐竈裏,自己将那把鋼刀擱在火上,打磨的更鋒利更快,窩心一刀可不比抽皮扒骨來的更輕快,怎樣燒不是燒,怎樣死……不是死。

那時候祝傥總想,幽季要是有心,其實還該住的離天庭近一些的,閑着沒事也多出殿來看望下天帝,畢竟人家也巴巴的等你垂青,可你總是太傲,不肯低頭看看你周邊還有些甚麽人。

以往在議事的時候,祝傥就常常擔驚受怕,怕着……這位帝君大人許不定哪一次開了金口,張嘴便是,『也罷,我也懶得再開口出策了,反正我說了你也不聽。興許再擱個幾百來年,我一出殿來這裏,又看見不是你坐在這座位上了呢。』

當真要命。

好在帝君大人沒真的這麽不給面子。但是吧……他這麽開口的趨勢又莫名太大,因此祝傥便忍不住次次揣摩着幽季的心思,讓他把怒火都轉移到自己身上來,畢竟對着自己,他好出氣,罵也能罵個爽快,可千萬別把心直口快的功夫再用到天帝身上去。

卻沒想到一來二去的,他到底還是給他自己招來了禍事。

那個時候祝傥心下只有慶幸:

還好,還好蘇管我提前拉攏來了……

不然連個仙丹都求之無道。

如今能再見着他,祝傥都不知再該作何念想。

僥幸,僥幸之中的僥幸。

是次次做夢都能大笑醒來的那種僥幸。

當真虧自己運氣好,當真虧自己當初做的各種盤算,總有一環是起了效,硬生生還是将他從這造化口下救出來了。

每每念及此,心下慌一份是不假,可心底卻又更愛他一分更珍惜他一分。

幽季……幽季你可千萬別離開我了……求求你……千萬別……

早在看他不知怎麽就哭了的時候忍不住單手撫過左肩,手過傷痕消,已然是愈好了傷口。

倒是把他吓得以為自己要将鮮血堵至他嘴邊了。

真是,到底還是心疼他的。

也不知他這麽堅守又是為何,難道還以為能把自己的仙骨給找回來麽?

是,仙骨是在自己手裏,可他該是不知道才對。

季清流那一瞬也差點吓死了,以為自己早就難以自控的去吸血扒骨了,可看着他的傷口已然複原,自己便猛喘了好幾大口氣,一時連窩在他懷裏都不自知。

慢慢意識到自己還是『平安無恙』之後,先是反擡袖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這才察覺到姿勢太過暧昧,想着便又要鑽出去,卻被祝傥一把掐住了腰。

他的聲色依舊誘惑,「帝君大人,我剛剛聽了您的話,您是不是也該稍微獎勵我一下?」

如今便是先冷着臉也自知少那個資本,季清流眼神空寂了會兒,做了好大一會兒思想鬥争,還是覺得做不到在承認自己是幽季的情況下再被他怎樣怎樣,於是死性不改的……繼續打算往外咕蛹。

祝傥也無奈了,心說我怎麽不真狠心逆了你的意願讓你吃一次虧,吃一次虧便曉得——放眼看看這三界,還有沒有一個人能如我這般哄着你寵着你縱着你的。

想着便不由得加重了手下力道,觸碰到他輕薄皮膚之下的肋骨又怕傷着他,語氣不由得更柔了,「就讓我抱着你,好嗎?我保證不做甚麽……」

「你保證不做甚麽?!」季清流像是想起甚麽奇恥大辱,猛的一回頭就大力推開了他,「我那次被你折騰的快死了你知道嗎,我……」

「那個時候……我是有點失控,因為那時不知道是你……」

「呵,」季清流又冷笑了一聲,單指點了點他心口,又點了點自己心窩子,「祝傥,你我同為雄性,自然這點事都是心下清楚的,欲就是欲,對于我們雄性來說,有時候和兩情相悅還是一廂情願都沒關系的。上腦也就那麽一陣子,那個時候是『我』又怎樣,不是『我』又怎樣,想做了便是想做了,給自己找甚麽失控的借口?還虧得你是一神君呢……清心寡欲這點都沒聽說過嚒……」

「你知道個屁!」

祝傥要叫他氣死了,微側過頭去深深吐納了好幾口氣,才壓下把他按在床上狠幹一頓的沖動,最好幹到他再說不出話來,真是氣死人了。

忍下了這股沖動,手下卻沒停,一把扯過他将他壓回被窩裏,自己也緊跟着躺下跟扒着個樹幹一樣大手大腳伸展過去将他壓緊了,這才惡聲惡氣道,「我那時候失控,不是因為欲,而是因為差點走火入魔!」

「怎麽,你還想着同下界邪崇練甚麽雙修*啊還走火入魔……」

「我呸!」祝傥狠的就想直接咬上他嘴唇給他咬出血來,哪裏來的這麽讨打的不解風情之人!

「那個時候……我以為自己背叛『你』了。」

季清流斜睨了他一眼,還未組織好措辭繼續罵他,又聽得祝傥繼續道,「你總是不信我喜歡你很久了……」

暗自搖了搖頭,祝傥嘆息道,「當初剛見着你,只當你是『季清流』的時候,覺得你身上的感覺……和幽季很像。和我心底自始至終深愛的那個人很像……又加之是你誘惑我在先……我定力明明很強的,可偏偏抗拒不了你。」

說着又笑,「當初還在天庭為官之時,也不幹不淨的做了好幾回有你的夢呢。每次醒來總是又驚又怕又竊喜,驚怕是怕別人偷了夢去,竊喜又是……竟然可以和你在夢裏行那樣的事。」

「你也知道,在天庭裏,我官階爬的高了,自然巴結我的仙也多,宴席如流水,美人如浮雲,天天塞懷裏的都一大堆,長得好看身材好的比比皆是,即便脫光了在我身前扭我都沒得甚麽反應的。」

「卻偏偏見了你的時候……心底愛慕之情委實太、難、自、控。」

「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祝傥這輩子都完了。起先覺得自己只是為了求天下權,為了求輪回勢,為了求法力無邊為了求萬壽無疆……」

「可看過你一眼之後,得了你寬容的在我肩膀上一搭之後,我就覺得……我變成了個不折不扣的變。态。」

「我想要你……我很喜歡你……幽季……我一定會對你很好的……」

「你也知道,你因了真身不同凡響,又法力無邊,平日裏吃的穿的享受的都是最好的。」

「所以我也一直努力把自己變成最好的,可以供你一人享用……」

說着便不由得又緊了手臂一份氣力,擁的他更緊,「明明想和你嵌和的不能再牢了,可知道你現在不信我,現在還煩着我,又怕這麽毛毛躁躁的再上了你,讓你更難受,覺得是被羞辱了一般,所以我也就每天都忍着……」

說着又微微咽了口唾沫,祝傥無奈的小小聲道了句,「其實……其實忍得也很辛苦,你也不要總是對我這麽不好,多少……多少有的時候也想聽你誇我幾句的……」

「前幾日那次雖有失控之兆,那是以為我自己背叛了『你』幽季,真想借着這同『季清流』的歡愉之事得以解憂得以忘懷我曾錯手……」

又是聲音戛然而止,硬是咽下喉嚨裏驟起的這口苦澀之意,祝傥才勇敢的面對自己當初差點犯下的大錯,一字一頓道,「我曾錯手差點害死你……所以今時今日重新抓牢了你,我才想着……總之日後還長,我是能讓你重新了解我的……」

「不過我也不擇手段慣了,若是時間太久你還不願接受我……那我,那我綁也要把你綁走了……」

「幽季……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知道,像我這等人,你可能從來入不了眼裏去。」

「可是……可是怎麽就不肯給我個機會,就一次機會也好……試着,試着讓我陪在你身邊吧……」

許不定我就會比臨淵照顧你照顧的還舒心,伺候你伺候的還舒服呢……

「幽季……」

祝傥忍不住又将臉貼過去一分,爾後才十分無奈的輕嘆了口氣。

——真是不給面子,原來早就懶得聽,睡過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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