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寵的我寵的,自然我娶

洛氏大家閨秀,眼中的規矩最為重要,蕭坤寧重生後,依舊還是看不慣她。

若不是她的生母,隔着血脈,她早就想打人了。

或許她的性子被沈汭寵得不知天高地厚,時至今日,依舊改不了。

穿衣裳的功夫,就聽到洛氏不善的語氣:“往日裏小郡主□□不要緊,打鬧歸打鬧,可您已經長大了,阿寧也要些名聲,您該顧念些。兼之阿寧的性子本就不好,旁人不知,必會以為蕭家的姑娘都是這般不知禮數。”

沈汭對着蕭坤寧的脾氣甚好,可對着旁人就不一定了,尤其的看到周圍的環境,冷酷的面色染了寒霜:“您若覺得阿寧帶壞了蕭大姑娘的名聲,你大可直言。蕭大小姐的名聲不是阿寧帶壞的,本就如此,商戶的女兒本就上不得臺面。”

是了,蕭聞雪才是趙熙然的女兒,她當初心生不甘,讓洛氏的女兒跟着她待了十多年。

長到十四歲時候,良心發現地讓趙恺之是登上蕭府的大門,且也表示可以帶蕭聞雪回趙家。

蕭坤寧不是蕭家正經的女兒,蕭聞雪骨子裏也流着商戶的血。

兩個人半斤八兩,不存在誰帶壞誰的名聲。

洛氏愛顏面,被沈汭這麽打臉,一時間惱羞成怒:“郡主身份貴重,阿寧不同,不能和您這麽胡鬧,還請郡主速速離開。”

“夫人聲音且小些,阿寧還沒起來。”沈汭不大高興,示意洛氏聲音小些,扭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聲音低了些,“身份一說都是玩笑,我喜歡阿寧,我願寵着她、捧着她,夫人是母親,應該高興才是。且我與蕭大人有過暗許,阿寧是我的。我寵的,自然我該娶回去,難不成還便宜了不如眼的人嗎?若是夫人想随意将阿寧嫁了,我不介意讓全長安的人知曉蕭大姑娘的身份,您覺得怎麽樣?”

話剛說完,卧房的門咯吱一聲開了,蕭坤寧着一身月白色錦繡袍子,眉眼朦胧若遠山,長發以簪子随意束起,男兒裝扮也擋不住昳麗秀美,唇角挂着不羁的笑容,帶着清晨雨露落入花瓣間的嬌美。

見到她這麽一打扮,洛氏氣得不打一處來,指着蕭坤寧:“換了。”

就像是洛氏自己說的,她被沈汭寵壞了。

蕭坤寧淡然地拂了拂袖口上的落葉,心平靜氣地說話:“不換,我素來性子就是這樣,你若看不慣,大可去找趙熙然,是她将我教成這樣。要怪就怪你自己做事太絕了,怨我嗎”

前世裏忍着忍着,還是不滿她所為,現在,她也不想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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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丢人的,大不了她回去找趙熙然,照樣過得自在。

洛氏氣得身子發抖,當着郡主的面就要讓人去扒了蕭坤寧的衣裳,沈汭攔住上前的婆子,“阿寧,你這模樣倒也好看,我喜歡。”

“不是讓你喜歡的。”蕭坤寧唇角彎彎,眸底染就半分悲涼,她是想着先給洛氏添堵而已。

她不快活,憑什麽要讓別人快活,趙熙然說做任何事都不必委屈自己。

委屈自己也換不來自己想要的,那就不必委屈了。

沈汭本怕她受委屈,想要幫助一二,見到她這麽自信的樣子,就默默退到一旁,阿寧不喜歡她插手她的事情。

事情陷入僵局中,惹動了蕭明望,他急忙忙地跑了過來,速度太快,差點被門檻絆住,晃悠了幾步才走了過來。

見到這麽劍拔弩張的局面,腳指頭想一想都知道怎麽回事,拉着洛氏就要回去。

洛氏見他這麽縱着女兒,眼淚瞬息就掉了下來,“時至今日,你還不管管她,看她穿成什麽樣子,她鬧什麽我不管,別人怎麽看待蕭家,怎麽看待聞雪,女兒家的名聲沒了……”

“好了、好了,我管管,夫人先回去。”蕭明望覺得丢人,不好多話,将夫人哄回了院子,朝着蕭坤寧擺擺手,示意她要跑趕緊跑。

但是蕭坤寧不想跑,還沒用早膳,往哪裏跑。

沈汭拉着她就要走,“走,我帶你出去吃早膳。”

蕭坤寧撤回自己的手,望着沈汭青澀的輪廓,還沒有染上風沙的冷厲,一切或許都還來得及,“我還有些事,你先回府。”

“那行,午後我來接你。”沈汭很聽話,想摸摸她的臉,手伸到半空中,極力忍住,縮回去摸摸自己的耳朵,就當作摸了阿寧,照舊□□離開了。

還沒用早膳的蕭坤寧決定找一個地方用膳,她住在北苑,走了一刻鐘的路,踹開了蕭聞雪院子的門。

婢女見到嚣張跋扈的二姑娘又來,悄悄地就想給夫人報訊,蕭坤寧給她幫忙,直接将人推出去。

早點報,她期待洛氏被氣得爬不起來。

與她院子裏的荒蕪不同,蕭聞雪院子裏花團錦簇,還設了秋千架,她坐在上面撐腳晃了下,整個人飄了起來。

力地半丈高的時候,蕭聞雪匆匆出來。

洛氏端莊,教養出來的女兒也如她一樣,一眼掃過去,姿态端莊,模樣秀美。她同趙熙然像了五分,瓜子臉,遠山眉,秀挺的鼻梁,見到蕭坤寧後,不禁顫了顫。

她笑着走下臺階,鵝黃色裙擺上的白蓮随着擺動,似真的一般,蓮步輕盈,“妹妹來了。”

這樣的蕭聞雪同前世裏一樣,永遠不會擺出厭惡的樣子,和美秀麗,就像是暖房裏的花朵,含羞待放。

周遭婢女婆子都在,蕭坤寧也沒有藏着掖着,見到她出來,當即道:“我好奇一件事。”

蕭聞雪溫柔地看着她:“妹妹好奇何事?”

蕭坤寧拽着秋千繩子,靜靜地回視她:“我回來這麽久,你為何不去見見趙熙然,懷胎十月,生育之恩,你不想見見這個女人嗎?”

若論狠心,蕭聞雪第一,趙熙然并沒有死,相反活得很好,一輩子沒有再嫁,趙家的生意在她手裏風生水起,可是上輩子裏,蕭聞雪沒有回趙家。

直到她死,蕭聞雪都沒有見趙熙然。

蕭聞雪臉色發白,貼身婢女将庭院裏的人都打發出去,臨走将院門關好。

蕭坤寧不理會,“你說母親知曉我來找你,鼓吹你去見生母,她會不會氣得發狂。明明她是我的母親,可養了你十幾年。你占着的位置不說,現在還成了嫡長的姑娘,我名不正言不順,外人都說我是野孩子,笑話我沒有見識。就連她也日夜防着我帶壞你的名聲,讓你嫁不出去。”

庭院裏只有兩人,風吹無痕,靜默無聲,芝蘭花草搖擺不定,比它們的主子晃動得厲害。

蕭聞雪一雙烏黑的眼仁閃爍着光色,定定地去看蕭坤寧,許久後嘆息:“你認為你的錯是我造成的嗎?你以為我不想見她嗎?你以為我想占着你的名分嗎?你錯了,你的被她換走的,我若見了,便對不起母親的養育之恩,橫豎都是錯,不如一直錯下去,就像你回來,不認母親是一樣的。”

人的命運不掌握在自己手裏,都是錯,見是錯,不見也是錯。

她帶着悲憫說出這麽一段話,聽得蕭坤寧耳朵根子都硬了起來,蕭聞雪無疑是聰明人,懂得趨利避害,不能愧對洛氏,就能愧對趙熙然?

重新活過來的蕭坤寧再度審視蕭聞雪,她不争不搶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洛氏的寵愛,趙熙然的想念,甚至讓延平王也對她念念不忘,因為她很聰明,懂得用自己的弱勢為自己争取。

可是這種聰明,讓蕭坤寧不寒而栗:“我如果是趙熙然,當初就該掐死你,生你下來也是多餘。”

蕭聞雪也跟着冷了下來,帶着蕭坤寧從未見過的凜冽:“母親也有這個想法。她的愧疚,你不接受。她喜歡端莊有規矩的女子,而你偏偏違逆她。她不喜你男裝見人,你非要穿給她看。她不喜歡趙熙然,你天天在她面前提,再深厚的感情也會淡了。二姑娘,是你自己毀了你自己,怨不得她。”

腳猛地離地,蕭坤寧整個身子蕩了出去,飛得老高,也看得更遠,她看到了蕭聞雪最肮髒的一面。

秋千徐徐慢了下來,蕭坤寧站了起來,走到蕭聞雪面前:“我以前嫉妒你,現在可憐你。你在這裏唯一的依靠就是母親,抓住她,你才是蕭府大姑娘,而我怎麽鬧騰,怎麽搶走你的東西,你都只能忍氣吞聲。”

蕭聞雪臉上浮現些許悲色,“我從未想過與你争。”

“對啊,你的這些都是趙熙然送你的,而我的這些是自己争來的,蕭大姑娘,你不争就擁有我的一切,而為明明該擁有,卻得不到。設計去搶,被說成惡毒。可是我不恨趙熙然,她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沒有了父親,她都能活下去,且活得更好,而我也明白,沒有你們,我也能活得更好。但是我偏不,我活得不好,你們也別想活得好。”

蕭聞雪依舊很平靜,但是不代表她不生氣,本能地想要趕走眼前人:“你已經讓我不快活了,在母親來之前,你趕快走,不然你我都要受罰。”

她的情緒仿若受她自己控制,不存在失控,就像是寺廟裏的供奉的菩薩,或許路一開始走錯了,洛氏的眼光很對,蕭聞雪是适合延平王的。

儒雅心善和端方從容,很配。

“你的婢女應該去通風報信了,來就來吧,我并不懼怕,反倒是你,抓不住這根救命稻草,就什麽都沒有了。”

她不怕見到洛氏,可不想再争執,因為她累了。

從蕭聞雪的院子出來後,往南走上數步就是洛氏的院子,眼睛一擡就見到洛氏急匆匆的身影。

她直接往北走去,那裏是府裏的側門,一路北走,乍見蕭明望恭謹地引着一人往書房走。

放眼去看,是謝玙。

謝玙不入朝議政,平日裏只在宮裏教課,擔着太傅的名聲,但趙冕膝下無子,就是一虛名。

不入朝,不代表她不理朝堂事。她是扶持趙冕登基的功臣,四年前被人引薦給尚是皇子的趙冕,披荊斬棘,功勞不小。

但在趙冕登基後,只給了太傅的虛位,并無實權。在最後,她說是把持朝政也不為過,其中可見她的心機深不可測。

上一世,她不明白謝玙和趙氏宗室有何仇恨,竟殺了那麽多人,還有權傾一時的顏家。

一個恍惚,蕭明望同謝玙來了。蕭明望見她鬼鬼祟祟,甚是不悅:“你又去哪裏?”

謝玙一身白色裙裳,襟口繡着青竹,枝葉翠綠,修長的手指掖着竹葉,不疾不徐地打量着對面的蕭坤寧,主動替她坦白:“她去見小郡主。”

蕭坤寧撩起眼皮,“先生竟知曉得這麽清楚。”

謝玙搭了眼簾,與人說話,神情平淡得仿若在讀古史,“昨日小郡主坦言今日與你有約,道是兩府門當戶對。若是你不聽話,大可去尋她。她寵着的姑娘,犯錯自有她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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